044 分權
()瓏翠閣的暖閣中,老太太周氏穿著一件寶石藍的家常雙福禙子,歪在鋪著厚厚褥子的紫檀木五屏風的羅漢床上,汀蘭跪坐在床沿拿著美人拳一下一下地敲著,床邊的紫檀木小矮几上放著兩碟糕點和一壺暖茶。
「這兩天這後院也該翻天了吧?」老太太像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
汀蘭打八歲開始便在這瓏翠閣當差,一步一步從三等丫鬟到現在的老太太貼身伺候的一等大丫鬟,對於周氏的脾性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知道此時不用她開口,便只沉默著替周氏捶腿。
老太太也不在意有沒有人答她,在汀蘭力道適中的捶敲下,漸漸的眯起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也顯得舒適閑淡。
過了一會喜鵲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在汀蘭耳邊說道:「二夫人和大少奶奶來了。」汀蘭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時,老太太卻睜開了眼睛。淡淡地問道:「她們來了?」
汀蘭點了點頭,見老太太要起身,忙上前扶著,又從邊上拿了一個大紅撒花大迎枕讓她靠著。
「讓她們進來吧!」老太太對著一旁的喜鵲吩咐道。
喜鵲應了一聲,就走到門前幫忙射門簾,原本就站在門口等候的二夫人和佟歡喜便一齊走了進來,宋媽媽微微退後了一步。
二人在見了禮后,就在離羅漢床最近的兩張高腳椅上坐下,須臾又有小丫頭為二人上了茶。
老太太只在她們進來的時候抬眼看了一眼,隨後便自顧自的端著青釉磁的茶碗喝茶,屋子裡陡然靜默了起來。
二夫人的心開始惴惴不安了起來,這兩天她打著身體不舒服的由頭,放任底下的人,想著老太太若是沒有這個心思必會出來干涉,眼見流言滿天飛的時候瓏翠閣里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便以為老太太也有休了佟歡喜的念頭,在她的默許下,那些個下人也逐漸的變本加厲。卻沒想到今日宋媽媽親自過去針線房為佟歡喜撐腰,而此時將她倆叫過來,不知是否要秋後算賬。
想到這裡,二夫人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老太太周氏積威已久,加上「孝」字壓頭,二夫人雖然心裡不滿她的偏心,卻從來不敢有過大的動作反抗,此時安靜的氣氛讓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老太太,今日侄媳真是受了大委屈……」二夫人想了想,開口打破了沉默,將崔媽媽的所作所為並所做的處置一一講了。
「崔婆子雖然是從瓏翠閣出去的,卻連主子都認不清,的確可惡。」老太太待二夫人講完了,才淡淡的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卻讓二夫人的心不由得跳了一跳。認不清主子?這裡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第二層意思。
「聽說你病了?現在怎麼樣了啊?」還沒等二夫人有反應,老太太便轉換了話題。
「前些天著了涼,人便有點懨懨的,吃了兩貼葯稍好了點,只是還是沒什麼精神。」二夫人再三斟酌,才輕輕地開口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也有幾分鬆了:「這身體可得好好保重啊,宋媽媽,我記得前個兒威北侯府送來了一支百年老參,等會你就將它找出來給二夫人送你。」
見老太太這樣,二夫人的心也落回了肚子,一臉感激地謝過了老太太。
「二嬸的確該好好保重身體,要知道這蕭家後院可是全靠您在打理,輕易病不得啊!不過聽說二嬸前個兒還因為一碗牛腩煲打賞了廚房管事,生病了還是吃的清淡點的好,這牛腩可是熱發之物,不是保養之道啊!」佟歡喜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廚房剋扣她菜肴的當天晚上便尋了由頭打賞了廚房管事,這還不是變著法告訴那些人只要給她添堵就能獲賞嗎?估計崔媽媽也是見了廚房得了好處,才會想著要在冬衣上做手腳的。
二夫人被佟歡喜噎了一句,打量了一下老太太的臉色,才辯駁道:「是老爺吃了覺得好,我才打賞的。」
佟歡喜微微笑了一下,不再說話,讓二夫人原本要說的話又堵在了嗓子口。
老太太仿若沒有發現二人的暗潮,徑直開口道:「崔婆子去了鄉下莊子,那針線房豈不是沒人管了。」
「我正要說這件事呢!」針線房的管事可是個肥差,若是能將自己人安插進去,這一年的油水可不比一間鋪子差,二夫人忙把佟歡喜丟在了一邊,帶著幾分試探道,「針線房原有兩個副管事,一個是來旺家的,另一個是趙家媳婦,這兩人的綉活都很出色加上對針線房的事物也熟悉,若是升她們當中的一個倒也便宜。」
老太太沒有說話,只盯著二夫人看了半晌,閃著精光的眼神帶著一絲瞭然,二夫人的心不由得又提了上來,更是暗悔自己沉不住氣,待要改口,卻聽見老太太道:「我想著將針線房交給歡喜看著,一來她跟著你學管家也有一段時間了,這學得怎麼樣,也得先幹了才知道;二來你的身體也不好,管這麼大一個家也的確辛苦,若是有個人分擔,也不會三天兩頭就生病了。」
這話一出二夫人和佟歡喜都吃了一驚,顯然誰都沒想到老太太心裡打著分權的主意。二夫人心裡異常惱怒,老太太這話可說的漂亮,打著為他分憂的名頭就將這麼大一宗權利分給了佟歡喜,要知道之前的崔媽媽雖然不是她的人,卻是個識時務的,過年過節也沒少往她那送好東西,畢竟那些採買的對牌也得從她那領了,若是將針線房分給了佟歡喜,這少了油水事小,被那些下人管事尋了風向,可就丟臉了。
「侄媳婦雖然跟著學了一段時間,這針線房到底太過繁瑣,不如先找些小的事情著手,這樣若是犯錯也不至於亂了這後院。」二夫人到底心有不甘。
老太太將手中的茶碗放到邊上的茶几上,看了一眼二夫人又轉向佟歡喜問道:「你覺得能將針線房管好嗎?」
這話問得直接,佟歡喜想了想道:「二嬸既然身體不好,做為小輩自是該為她分憂,清和是蕭家的嫡孫,作為他的妻子也該擔起該負的責任,更何況還有老太太和二嬸在一旁教導,我會儘力管好這針線房的。」
老太太聽了這話立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而二夫人的笑容就顯得有點勉強了。什麼嫡孫,什麼擔起該負的責任,這話不是戳她心窩子嘛!
「好好,老二媳婦等下記得將鑰匙對牌和賬冊交給歡喜。」老太太不顧二夫人的反對,徑直下了決定。氣得二夫人臉色更是青了幾分,原本勉強的笑容再也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