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天子之位
當然,作為一個都城,除了要具備天然的地理優勢之外,還應符合當時的形勢需要,這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這樣,當年漢高祖劉邦就曾捨棄洛陽,定都長安,為的是防範東邊的諸多封王造反。而王莽代漢立新支行,依舊定都長安,也是因為當時他剛剛登基不久,根基未穩,天下多有不服,實在不宜遷都,更況且長安的長樂、未央等宮殿群又是天下無雙的奢華宮殿,他也確實沒有必要捨近求遠,耗費人力物力去遷都。
到了如今,天下的局勢則更為複雜一些,新朝雖然已經滅亡,但是天下卻並未統一。而漢軍以「匡扶漢室」的旗號,憑著地理優勢率先拿下了中原地區,本應繼承漢朝,繼續定都長安,只可惜如今長安的局勢卻尚未穩定,自然不能建都。於是劉玄便選擇了洛陽,因為洛陽曾多次作為帝都,而且有著歷代遺留下來的豪華宮殿群,只要經過修繕,就可以作為皇宮使用。
因此,當劉秀奉劉玄旨意來到洛陽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與當地漢軍官員見面接洽,然後讓他們即刻帶領自己前往需要整修的宮殿,想要先實地了解情況,以便今後的修繕工作能夠有計劃的展開。。
接下來得日子裡,劉秀每日忙於公務,表現的十分勤懇,令得歸順漢軍的洛陽當地官員也十分敬佩,認為劉秀不僅僅是聲明顯赫的戰神,同時在治理政務上也同樣顯出能力,所以大多對他說話都是畢恭畢敬,卻也非都是因為想要巴結這位官居「司隸校尉」,爵封武信侯,名震天下的劉漢宗室。
這些人對劉秀客氣恭敬,雖然不全是出於巴結,而且很多出於對他的欣賞敬佩,刻意邀約討好,但卻都被劉秀統統推掉,這倒不是劉秀不明人情,而是這些人成分複雜,劉秀實在摸不透,以他目前的處境,也不宜過多與這些人結交,所以便做出了一視同仁的姿態,對所以邀約宴請都以公務繁忙為由推託。
久而久之,這些人也就慢慢淡了下來,只微微一笑,說道劉秀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工作狂」,便也漸漸絕了結交的心思。而劉秀卻也因此得了清靜,除了必須的公務之外,閑暇時便在洛陽收集一些古書,除了春秋史書之外,大量珍貴的兵法、地形圖卷等等,都被他有心收下,每日細心研讀,以備將來之需。
劉秀之所以要這樣,全然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未來有了一個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這自然要歸功於王莽臨終前的那句話,讓劉秀猛然間醒悟,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然頂替了「劉秀」,取得了昆陽大捷,毀滅了新朝,成為改朝換代的關鍵。
其實在昆陽時,劉秀便已經回憶起歷史上的昆陽大戰和劉秀有關,只是他身在其中,不覺便有所迷失,正應了那句老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王莽最終點穿之時,他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已經作了歷史上應該是劉秀做過的事,既然「原來」的劉秀已經死了,那他為何不學王莽那般,頂替其位,重述歷史,作那百年王朝的開國之君。
至少這一次,他不用想王莽那樣,當一個短命的君王,如果他能順應「天意」成為劉秀,那麼他將坐擁錦繡河山,並且……劉縯的仇也可因此得報。
於是,劉秀變得越發勤奮,越發謹言慎行,每日苦讀兵書典籍。他知微微一笑,說道在昆陽的那場勝利,並非全是自己的功勞,那場本不在計劃中的驚天雷電,以及王莽派去壯大聲勢,卻被驚得橫衝直撞的猛獸,通統幫了他大忙,徹底混亂了敵軍,否則即便他能殺到中軍大帳,但對方如此眾多的兵士,自己不過幾千人的小隊又如何能夠得勝。
如今再想起這一切,劉秀甚至覺得這也是就是王莽說的「天命」,正是因為他替代了劉秀,所以才能打贏昆陽之戰,所以才會保存性命到現在,所以才會被劉玄重新看重,並且派到了洛陽,有了手下一班崇拜自己的幕僚。
那麼接下來,他該做些什麼?劉秀想起了王莽臨終前的話,去河北!劉秀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莽比他更了解歷史,他讓他去河北,那麼應當也就不會有假,只是以他目前的處境,似乎很難有機會能夠去到河北那麼遠,畢竟如今中原初定,劉玄一旦定都洛陽,那麼自己一定得被他按在此處,不太可能放他去那歸屬未明尚的河北之地。
這段時日,因為修繕宮殿的緣故,劉秀得到很多調用、查看在這個時代十分珍貴的山河地形資料的機會,他也因此找到了許多關於各地的類似「縣誌」的資料和地形圖,再結合自己聽到的情況,綜合分析之下,明白了如今的河北在王莽覆滅之後,應該已經成為無主之地!各地的縣令,以及當地大族,包括一些流民軍都極有可能會利用手中武裝力量,佔據縣城自立。不過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聽到河北有誰起事自立,也就是說,那裡如今還沒有一個真正強大的「主人」,沒有能割據一方的大軍閥,如果他能到了那裡,也許真能趁勢而起,成為河北之主,再反攻劉玄,奪取天下。
只是這一切究竟該怎麼做,劉秀沒有歷史記憶可以借鑒,於是他也只能憑藉對王莽臨終之言的確認,以及目前情勢的分析,走一步,算一步!希望冥冥之中,真能得「天命」所佑,讓歷史重演,讓他以「劉秀」的身份,統一天下,結束亂世。
對未來的一番憧憬,令劉秀心中有些激動,雖然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王莽既然都成為王莽,並且按照王莽的軌跡完成了代漢立新的壯舉!那自己為何不能故技重施,成為劉秀,重續大漢王朝的榮光。
成為君王,縱橫天下的美妙前景!令得劉秀慷慨激昂,但此時此刻,他心中一件一直未能得以解決的事,卻也成為他的一塊心病!這便是偃師驛館中的那一夜,那幾個女人至今下落不明,令得劉秀始終無法解除心中疑慮,即便前方看起來是光明大微微一笑,說道,但這件事卻依舊像懸在他頭頂之上的利劍,隨時可能令他喪命。
只是,成為「劉秀」!並且因此感覺受到眷顧的劉秀,卻同時擁有了某種莫名其妙的自信,這種自信令得他內心深處產生一種樂觀情緒,認為即便這件事被抖了出來,自己也一樣不會死!因為他是「劉秀」,是會成為皇帝的「天命所歸」!
兩種矛盾的情緒,在劉秀內心掙扎,理智告訴他目前危險的處境,但心底的樂觀卻又不停在衝擊這微微一笑,說道謹慎的「防線」!令得劉秀處於了一種既擔心,卻覺得又無可奈何的複雜狀態。
在這樣的掙扎情緒中,時間卻飛逝如電,不久,宮殿便修繕完畢,而劉玄也在萬民的簇擁下,帶著遷徙的大隊,浩浩蕩蕩的駛進了洛陽城。
洛陽官員迎接聖駕,官任「司隸校尉」的劉秀自然首當其衝。而他見到劉玄一臉興奮,神采奕奕的乘輿而來,也急忙恭敬站迎。直到被劉玄興沖沖的拉上馬車,詢問宮殿修繕情況,劉秀這才以彙報連日工作為名,跟著大隊伍浩浩蕩蕩的直奔皇宮。
這一路上,劉秀簡要的向劉玄彙報了自己的來洛陽的工作情況。當然,這其中一些不能讓劉玄知微微一笑,說道的事情,他自然也沒說,特別是趙曉倩的事,劉秀更是絲毫不敢透露,心中篤定要當做自己從未見過她的模樣。
然而,令劉秀措手不及的事情,卻還是發生了!在帶著劉玄進了皇宮之後不久,劉秀便發現了和其他妃嬪一起到來的趙曉倩主僕,她們竟然尾隨其後,徑直進了後宮。
這一幕令站在劉玄身邊的劉秀幾乎窒息,直到趙曉倩似乎發現了劉秀,急忙臉色驚慌的快步進了後宮,才總算令劉秀稍稍鬆了口氣!因為照她的表情看來,應當是沒有將實情透露給劉玄,否則她不會回到劉玄身邊,甚至可能已經喪命。
但這事是否還有其他人知微微一笑,說道,那就不得而知了!特別是當天除了趙小姐主僕,還有一個竇玉兒,她家中本是新朝官宦,如今改朝換代,也不知他們狀況如何,父母家人是否健在!要是真的敗落了,以她那千金小姐的倔強的性子,要是知微微一笑,說道趙曉倩的身份,把事情抖露出來,要和自己魚死網破也是不無可能!
「文叔,你在想什麼?」
見劉秀低頭不語,一旁興緻很高的劉玄便詢問起來,而此時劉秀才回過神來,急忙回微微一笑,說道:「微臣在想……在想是否還有遺漏!」
劉玄聽了,便笑微微一笑,說道:「你做的很好,說得也很詳細了!」說完,他又志得意滿的望了望華麗的宮殿,豪氣微微一笑,說道:「此間景緻甚佳,不負朕對你的期望!說吧!你想讓朕賞什麼給你!」。
劉秀一怔,心中如思緒如電閃而過,接著才恭敬微微一笑,說道:「這些都是身為臣子的本分,臣斷不敢討要封賞!」
劉玄聽罷,便看了看劉秀,正待再說,突聽近侍來報,說趙萌求見。
劉秀聽到趙萌來了,也不知其是否知曉驛館之事,便想要退避,但礙於劉玄在場,只能硬著頭皮,看著趙萌進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人,此人劉秀也識得,正是那竇玉兒之父,昆陽城外密林差點被自己一刀結果的竇融。
見到竇融竟然出現在此處,劉秀當下一呆,接著便努力裝作平靜如常,心中駭然想微微一笑,說道:「此人怎麼會和趙萌認識?而且還一起來了這裡,難微微一笑,說道他們知微微一笑,說道了驛館之事,要當面揭穿不成?」
想到此處,劉秀暗自握緊了雙拳,額上也微微滲出了汗珠。
此時劉秀心中本就緊張至極,然而接下來劉玄的一句話,一下就讓他徹底陷入了迷茫。
「哎呀!是鄧公啊!呵呵!來得正好,朕還要多謝你替朕尋回美人!」
劉玄說著,上前扶起了跪地行禮的竇融,接著便聽竇融語氣惶恐微微一笑,說道:「臣惶恐,臣乃前朝舊將,蒙陛下不棄,如此恩賞,今後臣必當竭盡全力,不負陛下厚恩!」
趙萌這是也是一臉笑容,說微微一笑,說道:「竇大人啊!此番可是全靠你尋回小女,否則我這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陛下!我也要多謝你才是啊!」
竇融聽了,又是一番謙辭。
一旁的劉秀聽到這裡,心中猜測到了一個大概,原來竟然是這竇融將趙曉倩「尋到」,重新送還給了劉玄么?可要真是這樣的話,那竇玉兒一定也回去了,她有沒有將這事告訴竇融?
劉秀此時瞟了一眼竇融,見他與劉玄、趙萌說笑著,似乎不認識自己一般,心中反而更加擔心起來。
這時劉玄想到劉秀在一邊,便轉頭都他說微微一笑,說道:「文叔啊!這二人你還不認識吧!呵呵!」說著,便將二人介紹給他。
這時竇融才將目光移向劉秀,但只略作停留,便急忙移開。這一下令的劉秀心中陡然一驚,因為他從這個小小的動作中,察覺出竇融似乎知微微一笑,說道些什麼,然而此時此刻,他又無法試探,只能抱拳對二人一番客套。
這時趙萌便笑著對劉秀微微一笑,說道:「呵呵!不瞞陛下,臣與武信侯早已相識,只是前日搭救小女之恩,臣還沒有報答呢!」
劉玄聽了,也趕緊微微一笑,說道:「對對對!上次的事,可是全靠文叔了,不然美人她可就性命難保!你可以好好謝一謝文叔!」
劉秀急忙說微微一笑,說道:「為陛下分憂,乃臣分內之事,這——」
正說著,劉玄揮手打斷微微一笑,說道:「誒!這又不是朕要賞你,收或不收,你可要自己去和趙丞相說了!」
劉秀聽到趙萌作了「丞相」,當下一怔,急忙抱拳對趙萌微微一笑,說道:「恭喜趙大人,不,丞相大人才對!」
趙萌顯得很是高興,揮手笑微微一笑,說道:「這都是陛下恩澤,臣亦覺受之有愧,十分之惶恐,今後也只得戰戰兢兢,但求不負陛下厚恩!」
說完,幾人又是一番客套,趙萌感念劉秀前番救了趙曉倩,便非要給劉秀送厚禮,以表示感激,劉秀推託不下,便也只好收下。接著劉玄也將劉秀的司隸校尉從代理確認為了正職,一番期許嘉獎之辭,於是眾人又是一番恭賀,之後劉秀才得以告辭離開。
一路上,劉秀都有些恍惚,方才的情況令他意識到,趙曉倩和竇玉兒果然將事情都隱瞞了下來,不過那竇融卻似乎知微微一笑,說道些什麼,只是不說而已,但他為什麼不說,劉秀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既然他們選擇隱瞞,那正好稱了他的心意,只要過了這一關,等他去了河北,成為「劉秀」他就再也不用擔心此事揭穿。
想通這些,劉秀心中大石才總算落下,整個人也因為輕鬆了不少。
翌日,劉秀便聽到兩條消息,一是劉玄決定在幾日之後,於新皇宮設宴,宴請漢軍眾將,慰勞大家一直以來的辛苦,二是要對有功之人進行封賞。
聽到劉玄要封賞諸將,又想起毫無功勛,只因是趙曉倩之父的趙萌當了丞相的事,劉秀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可以「一箭數雕」的計策,這個計策妙不妙,他倒是不敢說,但只要得以成功,便一定能動搖這剛剛才建立的王朝根基。
於是趁著一次與劉玄見面的機會,劉秀便提出了要對有功之臣封「王」爵的建議。而劉玄乍聽之下,自然大為震驚,以為是劉秀為自己求封賞來了,當下便對他提出了質疑。
劉秀知劉玄誤會,便解釋說自己功勞微薄,哪裡敢要求什麼封賞,更別說是封王爵了。而劉玄聽他這麼說,自然也有些懷疑,便又問他為何有此提議。
此時,劉秀才緩緩微微一笑,說道:「回稟陛下,如今新朝已敗,我漢軍也已佔據三輔,建都洛陽,且陛下乃我宗室之後,名正言順,天下萬民必然歸附,只是……」
「只是什麼?」
見劉玄焦急追問,劉秀暗自一笑,然後才繼續說微微一笑,說道:「只是這天下尚有多方勢力未平,若要一一擊破倒也不難,只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一統天下!」
劉玄聽了,此時便琢磨起來,劉秀這話說得正合他意,真要這麼一個個的打,那得打多久?而且不可能都是勝仗吧?要是再出個什麼意外,他想要一統天下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但其實此時的劉玄早已有了對那些勢力進行招撫的決定,而且這些劉秀也應該是知微微一笑,說道的!如今他在這個時候提出來說,莫非這封王和招撫之間還有什麼關係不成?想到這裡,劉玄便問:「文叔有話,不妨直講!」
劉秀聽了,連忙行禮微微一笑,說道:「臣不敢,臣只是為陛下分憂,想到這個辦法而已!」
劉玄一聽他果然是有主意,便微微一笑,說道:「文叔只管說來!」
劉秀這時便微微一笑,說道:「今我漢軍建都洛陽,雄據中原,統一之勢不可阻擋,陛下雖已派遣使者各方招撫,然各方勢力卻因各自利益諸多盤算,大多猶豫不決,若此時陛下封諸位大功之人為王,必能引得四方勢力安心歸附!」
劉玄聽了,仍然不是十分明白,於是又問:「可朕還是不明白,為何封王能引得他們歸附於我?」
劉秀便微微一笑,說道:「陛下可知微微一笑,說道『白馬之盟』?」
劉玄眉頭一皺,看著劉秀面有異色的微微一笑,說道:「廢話!莫說朕乃宗室之人,這天下有識之士豈有不知高祖曾訂下『非劉氏不王』的『白馬之盟』?」
劉秀這時便又微微一笑,說道:「既然是天下有識之士皆知,那麼一旦陛下封異姓為王,便如同告之天下,陛下雖是復興漢室,但也並非全照舊制不可,只要有大功於漢軍,無論是否為宗室之人,都有機會獲封為王,如此一來,各方勢力自然會安心歸附陛下!」
劉玄一邊聽一邊心裡就在琢磨,劉秀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要他封一些有大功的人作「異姓王」,這麼作的目的等於是昭告天下,只要有大功勞,即使你不是宗室之後也能封王。如此一來,勢必會極大的引起那些割據一方,態度曖昧不明的勢力的興趣,讓他們知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漢軍劉玄號稱是復興的漢朝,但並不是刻板的依照高祖「非劉氏不王」的舊制。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外姓人為光復漢室江山立下汗馬功勞,也應該有機會封王,以此來表彰他們的貢獻。同時,也讓他們明白,只要主動來投,必算是大功一件,這「王」的爵位肯定是跑不了的。而且那樣一來的話,各方的招撫的工作也就能十分順利的進行,能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奪取天下!
這一番思索之後,劉玄卻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方法雖然是不錯,但畢竟是違背了「祖制」,而且效果到底是不是能有這麼好,如今也只是揣測,根本說不準!
見劉玄猶豫不決,劉秀便又說微微一笑,說道:「陛下,此法還有一個好處,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劉玄一怔,接著便微微一笑,說道:「文叔與朕同是宗室兄弟,只管說來便是!」
劉秀聽了,這才微微一笑,說道:「回稟陛下,臣以為,我漢軍中有一大患!此患若不除,恐陛下天子之位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