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邊境線上(7)

亞典波羅默然不語，他沖著屏幕抬了抬下巴。尤里安把目光投向屏幕，之後目光就徹底被屏幕吸住，再也離不開了。理性讓他拒絕接受視覺帶來的信息。屏幕上映現出來的，真的是帝國的人事任命情況嗎？

屏幕上映現出的，是一張他們熟悉的笑臉。一張曾經數億的同盟市民、有權者、支持者醉心不已的笑容。

「優布·特留尼西特……」

尤里安不由得叫出這位自由行星同盟的前元首的名字。他的聲音就只說的上是囁喏。他感覺自己的肺部機能驟然降低，甚至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了。新領土總督府高等參事官優布·特留尼西特，這些字，完全就是一種人在清醒狀態下看到的噩夢的具象化。

「儘管皇帝的人事任命也讓人感到哭笑不得，但更令人感到震驚的還是他啊。雖然我也搞不清楚他的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但光從表面上來說，也虧他還笑得出來啊。特留尼西特這混蛋身上的怪物色彩，似乎真的是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啊。」

亞典波羅的述懷刺激了尤里安的記憶。生前，楊威利一方面對特留尼西特嗤之以鼻，認為他是個愚眾政治家，而另一方面，或許楊的心中也感受到了一種近乎恐懼的感覺。

看到菲列特利加沉默不語地盯著畫面，尤里安開口問道。

「得知了這消息之後，楊夫人您還能夠保持平靜嗎？」

「嗯，確實無法保持平靜。但是，這事卻也不得不讓人深思。這場人事任命的背後，到底暗藏著怎樣的一種深意？」

菲列特利加說的沒錯。任何人都不期望出現的人事任命，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要麼是任命方的期望，要麼是被任命方的期望，總是一定會是兩者之一。新領土總督府高等參事官優布·特留尼西特這場可怕的人事任命，到底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讓它成立實施的呢？如果單憑特留尼西特那種厚顏無恥的利益心就能把一切都解釋清楚的話，那麼尤里安也就不會憂心忡忡了。但是，盛開的花朵就只能看到其表面，而問題卻出在根源上，出在土壤上。如今的尤里安，暫時沒不具備洞察其真實面目的眼力。首先第一條要說的，就是信息的缺乏。從眼下這些可謂貧乏的信息中總結推斷出自以為是的結論來，這種愚劣的行為，是楊生前曾經嚴令制約過的。至少在這方面，尤里安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楊的後繼者。

楊死後，尤里安對自己未來的志願做出了一些細微的調整。儘管這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明過，但他卻覺得，等一切都結束，自己從政戰兩大部門身退之後，再作為歷史家，成為這個時代的證人就行了。

但是，在那之前，尤里安必須先完成兩件事。其一，是與史上最大的征服者——皇帝萊因哈特相抗衡，把民主共和政治的種子埋到歷史的土壤中去。這一點既是尤里安的理想，同時也是楊威利的遺志。

而另一件事，就是復仇了。

尤里安心中一方面對自己未能及時解救楊威利而感到懊惱和自責，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絕對無法放任那些策劃實施了謀殺楊的計劃的人逍遙法外。

不管是在戰鬥中也好，還是在陰謀中也好，如果楊威利最後死在了皇帝萊因哈特的手上，那麼尤里安剩下的道路，就只有憎惡萊因哈特，打倒萊因哈特這一條了。即便說因為敵我雙方在軍事力上的差距過於懸殊，而在戰場想要取得勝利是不可能的，那麼之後尤里安也就只能依靠令人避諱不及的恐怖主義了。就算這種選擇違背了生前的楊的意願，尤里安也無疑會走上這條路的。

事實上，楊遭到了地球教徒的謀殺。這一點也讓尤里安從對皇帝萊因哈特的那種不毛的憎惡中解放了出來。而這一點對後來的歷史展開也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5

接到皇帝萊因哈特的任命，帶著「新領土總督府高等參事官」的身份，在新帝國曆〇〇二年的八月十日，優布·特留尼西特赴任來到了行星海尼森。

眾所周知，直到去年為止，特留尼西特都還是「新領土」的主權代表。那個叫做自由行星同盟名字的國家，如今已經在現實的地平線上消失了。先前一直在設法避免它因無力而瓦解的兩位名將，亞歷山大·比克古元帥和楊威利元帥如今也都已經成為了永遠的不歸人。只剩下特留尼西特毫髮無傷地活著，出現在了總督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的面前。

「他到底還有何顏面到這裡來？讓祖國徹底枯死的該死的寄生木。」

儘管心裡這麼想，但羅嚴塔爾終究也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來。金銀妖瞳的眼中發散著冷峻的光，但光刃最終就只是稍稍地從特留尼西特的側臉上劃了過去。

羅嚴塔爾和特留尼西特之間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去年，在帝國軍對行星海尼森發動突襲，讓同盟政府簽下「城下之盟」的時候，當時接受了特留尼西特投降的三名帝國軍最高幹部，就是沃爾夫岡·米達麥亞、希爾德加爾·馮·瑪林道夫和羅嚴塔爾三人。儘管三個人不論是在性格還是在思考方式上都有所不同，但面對特留尼西特當時的行動，感受到的並非是美是丑，在這一點上三個人卻是完全一致的。別說讚賞了，對方的行為甚至讓人感到難以容忍。這一次，特留尼西特又作為帝國方面的高官，返回到了他先前的祖國，這件事，在羅嚴塔爾的嫌惡的畫布上又用粗筆濃墨重彩地勾畫上了一筆。

特留尼西特的一番漫長的寒暄，似乎並沒有在羅嚴塔爾的精神方面形成任何的反應。最後他如此總括了這段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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