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這是我的恥辱
秋末冬初的瓦爾河是尼蘭地區有名的美景,皎潔的月光照在清澈的河面上,把河水都披上了一層銀色的波光。銀色的河水靜悄悄向著大海的方向流淌,那種靜謐安靜的夜色,看起來是那麼的美。
可是現在這種美卻不存在了,雖然瓦爾河的兩岸依然那麼安靜,但是南岸北岸分別駐紮了上萬的軍隊,戰爭的氣息讓這安靜的夜色染上了一層冷肅的殺意。
河水南岸,一隻特殊的夜間巡邏小隊悄悄的從東面巡邏了過來,一隻敏捷機靈的獵犬在夜幕中跑來跑去,悄無聲息的尋找著可疑的痕迹。
獵犬忽然停了下來,警惕的在地上嗅來嗅去。
獵犬的異常反應立刻引起了巡邏小隊的注意,領頭的少女揮了揮手,眾人迅速散開警戒,只有她自己迅速跑了過來,纖瘦的身軀在奔跑之間也是無聲無息,顯然不是普通的戰士。
少女有一頭黑色的長發,用皮繩挽成了利索的馬尾,黝黑的眼睛幾乎跟黑夜一個顏色,包裹在精緻皮甲中的身體敏捷而有活力,正是夏爾親自幫助覺醒的少女獵人尼莉。
尼莉背在背上的大弓已經握在了手中,一邊伏低了身體,一邊向周圍警惕的搜尋著什麼。
「萊克,你發現了什麼?」
萊克是尼莉那隻獵犬的名字,也是小虎貓偷了夏爾不知道多少靈力藥劑給灌出來的靈力寵物,無論是嗅覺還是對危險的感知都要超過尼莉這個第八位階的靈痕獵人。
「嗚嗚」
萊克嗚嗚了兩聲,忽然返身往南邊跑去,這一下子可把尼莉嚇出了冷汗。
瓦爾河是在洛林軍團先鋒部隊的北邊,現在自己的獵犬忽然往南搜尋痕迹,那豈不是已經有敵人滲透進來了。
而少女獵人負責巡邏的這片區域尤其是隱秘的重點防區,昨天剛剛從後方增援過來的炮兵旅就在南邊,要不然也不值得讓她這個超凡獵人親自出來巡夜。
「尼莉大人,需要發出緊急警訊嗎?」
一個精悍的戰士立刻過來向尼莉嚴肅請示,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年齡而對她有所輕視,第八位階的超凡天才,侯爵老爺的心愛學生,都是尼莉身上閃閃發光的光環。
「不要緊張,先放出訊鷹通知軍營,我們還要確定一下!」
尼莉跟著自己的獵犬往南搜尋了下去,現在是戰爭時期的夜晚,戰士們的精神已經綳得很緊了,萬一只是一次誤警,引發出什麼後果來拿可是非常嚴重的失誤。
但是尼莉只是跟著獵犬搜尋了一會兒,就立刻向後方跟進的手下喊道:「立刻點火,最高警戒!」
尼莉雖然沒有夏爾那種堪稱作弊器的靈力視野,但她已經是真正的靈痕獵人,在野外這種獵人的主場上她如果仔細感應的話,還是可以感知到周圍靈力環境中的紊亂痕迹的。
現在她已經感知到,就在自己身邊有明顯的靈力紊亂痕迹,而且還不止一處,而是好多處。
有好多超凡者,潛入進來了。
「啾...啾...啾」
三顆耀眼的紅色流星攜帶者尖銳的嘯叫升上了天空,一直升到數百米高的高度,才轟然炸開化作一團經久不滅的煙花。
「嗚嗚嗚.....嗚嗚嗚!」
黑暗中安靜的曠野上驟然點亮了一團團耀眼的火光,聲調變幻的警報聲在曠野上凄厲的回蕩著,宛若餓狼的嚎叫般刺耳提神。
洛林軍團在野外紮營是有嚴格的燈火管制條例的,但是一旦接到這種最高等級的警訊,那就會變成一個閃閃發光的刺蝟,一具具用成本高昂的鍊金術製成的探照燈發出一束束的刺眼光芒,在軍營四周按照嚴格的規律交叉掃描,就是一隻體積大一點的動物都逃不過哨兵的眼睛。
「在那邊!」
「放箭!」
數支火箭劃過夜空扎向了曠野上的某處,隨後越來越多的燈光跟進照射,把一群隱蔽的人影指示了出來。
這群人影的數量不算多,也就四五十人的樣子,但是其中超過半數的人都非常的高大,身上披掛的簡單盔甲也只是遮護住了要害部位,這麼冷的天竟然裸露在外大片的皮膚。
這明顯不是洛林軍團的戰士。
「嘟嘟嘟」
尖銳的哨聲不斷鳴響起來,散亂的馬蹄聲漸漸整齊,一支超過兩百人,盔甲整齊的輪值騎兵衝出了軍營,在探照燈的集火照明之下向著這群人沖了過去。
根據炮兵旅的警戒條例,在夜間任何靠近駐地的不明武裝,必須第一時間消滅清除,根本不會消耗寶貴的反應時間來詢問對方的身份,辨別敵我關係。
兩百名騎兵排成密集隊形越跑越快,整齊的馬蹄聲就如攝人心魂的戰鼓聲,摧毀著曠野上還處於懵逼狀態的幾十個不速之客。
在野外平原上,衝鋒起來的騎兵就是最強大的進攻力量,就是強大的超凡者也無法抵擋前赴後繼的騎兵衝擊,這兩百名騎兵集結起來的衝擊力完全可以成為這幾十個步兵生命中最後的噩夢。
就算這幾十個看起來強壯的不像話的步兵立刻分散逃跑,但在這平坦的曠野上,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
要是這幾十個人不逃跑,就算他們看起來很強壯,但有超過兩三千磅的戰馬強壯嗎?一輛十幾萬的大卡車跟一輛上百萬的小賓士相撞會發生什麼呢?
你比我高貴又咋滴?
「嗷嗷嗷!」
但是反常的一幕發生了,幾十個步兵戰士非但沒有採取正確的反應轉身逃跑,而是就像一群昏了頭的野豬一般嚎叫著奔跑起來,向著已經完成加速的密集騎兵發動了反衝鋒。
「愚蠢!」
已經從瓦爾河南岸追著搜索過來的少女獵人妮莉剛好看到這一幕,禁不住發出了譏諷的嘲笑。
妮莉本身就是一名第八位階的超凡者,但是掌控了強大力量的她自問也只敢跟一支騎兵小隊硬剛,超過二十名騎兵的話她肯定會選擇游擊放風箏,傻子才會熱血上頭的跟集群騎兵硬碰硬。
要知道兩百名騎兵可不是二十名騎兵的十倍那麼簡單,衝擊力的大小可不是按倍數來算的。
但是.......
幾十秒鐘之後發生的一幕卻讓妮莉長大了嘴巴,好半天都合不攏嘴。
一群嚎叫起來的野豬跟裝備了精銳盔甲的騎兵迎面撞在了一起,雙方的排頭兵都是意志堅定的戰士,誰也沒眨眼沒從心,完完全全發揮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只不過野豬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被碾壓撞倒,反而兩三千磅重的戰馬被掀飛了起來。
「咴兒...咴兒」
「嗷啊...嗷啊」
持續不斷的相撞就像波濤沖向礁石,奔流不息沒有休止,一直到潮水全部被礁石撞碎.......
夏爾花費重金打造的洛林騎兵成了潮水,而那支看起來裝備簡陋的步兵卻是堅持到最後的礁石。
兩百名騎兵被一群強壯的步兵撞的人仰馬翻,從中間硬生生的劈開一條通道殺了個對穿。
「嗷嗷嗷....啊!」
衝破密集騎兵的阻攔之後,這群強壯的步兵宛若被激怒的暴走野獸,發出了更加高亢的嚎叫聲,驟然加速沖向了眼前的洛林軍營。
他們的身上也掛了彩,但是他們不在乎,瘋狂的力量在他們體內流淌,讓他們的雙眼赤紅如野獸,支撐著他們無堅不摧的戰意持續高漲。
「嗚嗚嗚!」
緊急短促的號角聲不斷在軍營中吹響,這是呼叫周圍所有的戰鬥單位向號角聲的位置靠攏的信號。
洛林軍團有專門針對夜間遭到襲擊的應對程序,各個戰鬥單位之間沒有接到命令只能各自保持警戒,不許互相串聯混合,因為那樣有可能讓滲透進來的敵人利用混亂向深處滲透。
但是現在情況太緊急了,這支怪物一般的敵人小分隊強大的沒邊兒,必須用絕對戰友的數量來消耗敵人的力量,阻擋他們靠近後方的火炮陣地。
「砰砰砰.....砰砰砰」
不算密集,但穩定有序的槍火在軍營邊緣開始閃爍,螢火蟲一般的子彈向著嚎叫的野豬群覆蓋了過去。
沖在最前面的數名高大戰士舉起了手中的巨盾,衝鋒的腳步卻絲毫不停。
「噹噹噹噹」
看似一塊破鐵的巨盾擋住了穿透力極強的新式歩槍子彈,也造成了炮兵旅警衛營戰士們的恐慌,這種新式步槍子彈是可以穿透精鋼盾牌的,現在怎麼失靈了?
「轟!」
野豬群衝破了炮兵旅的警戒外殼,向著軍營深處的炮兵陣地衝去。
「擋住他們......擋住啊!」
「混蛋......我跟你們拼了......」
焦急著追上來的殘存騎兵、警衛營戰士,急匆匆趕來的輜重營戰士、後勤營戰士、炮兵營戰士們,強忍著心中的恐懼,一波接一波的向著野豬群衝去,不斷有人拉響手中的手榴彈,爆發出一團團燦爛而悲壯的焰火。
但是他們畢竟不是騎士團那種從小磨礪戰鬥技能的陸戰精銳,儘管有著滾燙的熱血,卻沒有強大的力量和戰鬥技巧,在這群殺神面前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消耗一點他們的力量。
十幾分鐘后。
「轟!!!」
一團巨大的焰火衝天而起,把夜空中的雲彩都照亮了。
。。。。。。。。
。。。。。。。。
「擦...擦...擦...擦」
精緻的皮靴走在焦黑的土地上,發出了輕微的摩擦聲。
作為一個中位階的超凡獵人、第七位階的超凡刺客,夏爾平時走路是沒有這種聲音的,但是此時他的腳步卻像他的心情一樣沉重。
一個爆炸大坑標識著彈藥庫的位置,以它為中心方圓幾百米的區域全部夷為平地,一些炮彈甚至被爆炸的氣浪拋飛出到了幾里地之外。
炮兵旅嚴謹的安全意識起了一部分的作用,彈藥庫跟火炮相隔很遠,但是猛烈的衝擊波還是把超過一半的火炮掀翻損毀了。
但這些還不是夏爾心痛的原因。
幾百具屍體平鋪在焦黑的土地上,有很多屍體都是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缺胳膊少腿兒慘不忍睹。
「軍團長大人,我......對不起您的信任,我有罪,您懲罰我吧!」
炮兵旅的旅長拉莫斯跪在了夏爾面前,把頭深深的埋在了焦黑的土地上。
在洛林軍團中是不提倡這種有辱自尊的跪拜儀式的,但是拉莫斯實在憋不住奔涌而出的淚水,只能把臉埋在地上掩飾自己的懊悔。
幾百個兄弟啊!一夜之間就那麼沒了,整個炮兵旅才多少人?這一夜之間就去了四分之一,還有四分之一躺在後方的傷兵營中搶救。
洛林軍團第一炮兵旅,一夜之間被打殘了。
「你確實有罪,但是你知道你罪在哪兒嗎?」
夏爾狠狠的用腳踹了拉莫斯,把跪著的敦實漢子踹翻在地上。
「我......我當時應該調集火炮堵住他們的,用霰彈火炮一定可以擋住他們.......我們的火炮就不會被炸毀.......」
「放你娘的屁!」
夏爾那精緻的皮靴再次踹在拉莫斯的頭頂上,讓想繼續跪下的拉莫斯再次躺倒。
「你以為你反應的過來嗎?你想讓你的戰士在大半夜用幾分鐘的時間完成火炮架設準備嗎?你個蠢貨......」
夏爾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臉的就抽在了拉莫斯的身上,把他的軍服都抽開了一道道口子。
「你當時看到那群聖光戰士,就應該立刻下令戰士們疏散,他們要炸火炮你讓他們炸去呀!我特么不心疼那些火炮,老子有的是錢........」
「我是心疼那些戰士啊!我把他們交給你的時候怎麼說的?戰士的生命永遠是第一位,你個混蛋都忘了嗎?你特么還我的炮兵戰士啊!!!」
此時的夏爾已經不像一個高貴的貴族,卻像一個賭輸了老本兒的賭棍在憤怒的咆哮。
地上躺倒的幾百具屍體中有半數都是炮兵戰士,傷兵營中還有更多的炮兵戰士。
這些炮兵戰士可是從夏爾一手培養的「炮兵短訓班」發展起來的,大半年的時間就培養出了兩個炮兵旅,而第二旅的戰鬥力還沒怎麼形成,這第一炮兵旅就是他的命根子。
可是此時夏爾這種失態的行為看在周圍的戰士眼裡,卻讓他們有了另一種想法。
侯爵老爺是最仁慈、最值得追隨的領主,從來沒有一個貴族心疼自己的戰士超過心疼自己的財富的。
「老爺,我請求帶人去追那些混蛋,我的獵犬記住了他們的氣味,我一定為炮兵兄弟們報仇!」
臉上猶自掛著淚痕的少女獵人妮莉站了出來,咬著牙向夏爾請戰。
「妮莉你給我閉嘴!從現在開始你去傷兵營幫忙,不許離開軍營一步!」
夏爾怎麼會讓妮莉去追殺那些聖光戰士呢?她的哥哥已經為了自己死在斯拜亞了,難道還要讓她去送死?
「老爺,這是我的恥辱,我必須......」少女急了,那群聖光戰士是從她的警戒區滲透過來的,她此時心中的內疚不比拉莫斯少。
「你錯了,這是我的恥辱!」
「我會親自去解決他們的!」
夏爾晃了晃自己的脖子,蓄滿了殺意的眸子看向了遠處的某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