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人自危
嚴嵩搖搖頭，深深的嘆口氣，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皇上在位三十餘年，難道他不明白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誰都不會動嗎？你不覺得這個局布的有些明顯嗎？」
剛剛要站起來的嚴世蕃停住了動作，慢慢的坐了下來。「他的目的是大臣們相互攻擊，以便看出我們的嫡系，然後再分而化之。如果每個人都不去攻擊，那他的目的就不會達成，作為一個與大臣有過禮儀之爭的皇上，此時卻出了如此混招確實有些奇怪。」
嚴嵩搭在椅子上的手不由得開始敲打起來，說道：「雖然現在表面上內閣權勢不比以前，而且還有司禮監分權。但是朝廷絕大多數的廷議還是要通過內閣以後才會頒行天下。而內閣又是我在掌握著。皇上這是要針對我來嗎？」
嚴世蕃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是，如果只是針對內閣，那陸炳就不會跑到那些皇親國戚那裡。要知道皇上身邊的眼線並不是只有內閣有，甚至一些有背景，有手段的御史們也有。他們也一樣被錦衣衛的千戶們光顧了。皇上這是要把自己身邊的眼線全部拔掉。」
徐階聽完幕僚的分析，說道：「全部清理掉，那豈不是陸炳的人也會被清理掉。這樣黃錦的權力豈不是……」
幕僚蔡斌說道：「應該不會，陸炳不僅是皇上奶媽的兒子，更是救駕有功之臣，這些年來寵信有增無減。即便是有所擔心要下手，也不會在現在。」
徐階有些擔心的說道：「但是還是會下手，那時候就又是內宦專權了。不可以，那些太監專權害國之事決不能再出現了。」
蔡斌笑道：「所以我才說皇上這步棋走的奇臭無比。現在大人要做的是找到某位大臣與內宦勾結的事實。這樣一來可以隨了皇上的心思，削弱大臣，又可以讓宦官有所收斂，不能專權。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大人可以藉機打掉嚴嵩老賊的一部分嫡系。可算一舉數得。」
嚴嵩看著又輕鬆起來嚴世蕃，問道：「這樣行的通？如果皇上真的想利用太監來掌控大權，我們這樣做豈不是違了聖意？」
嚴世蕃笑道：「現在您在皇上面前依然非常受寵，短時間不可能動你。所以我們需要利用這段時間把不聽話的黃錦搞掉，然後讓一個聽話的人坐上司禮監的位置，而您到時候只需要在皇上面前做做戲，那麼整個朝堂還是爹爹的一言堂。」
「閉嘴！朝堂上豈是我一人說了算的地方。」嚴嵩話雖這麼說，但是翹起的嘴角還是讓他的話缺少公信力。
嚴世蕃站起來聳聳肩，說道：「本來工部還有些麻煩事做，看來只能等到明天了。」
嚴嵩問道：「你總是說有事，你哪裡來的那麼多事？新到任，歐陽會安排什麼事給你？」
嚴世蕃聽到歐陽必進的名字，一股無名火升騰而起，說道：「那老東西整天對我指手劃腳的，我正打算把這個尚書換了。」
嚴嵩聽了，一拍椅把，大聲罵道：「那是你舅舅！你就怎麼可以……」
「我舅舅？那又怎麼樣？這裡面有多少油水，你看他這麼些年都做了什麼？不僅沒幫到您一點，還時不時扯後腿，這個尚書留著，以後您的威嚴何在？」
嚴嵩站在原地，吹著鬍子瞪著眼說道：「他是你舅舅，這一點你要記住。」
嚴世蕃笑了笑，說道：「我自然會記得。」
陸炳看著搖曳的燈火正在出神，一個千戶走進來，「大人，您吩咐的事都辦妥了。」
陸炳看了他一眼，說道：「邵延，這麼多年跟著我也是苦了你了。」
邵延抱拳施禮說道：「指揮使言重了，若不是指揮使提攜小的如何有今日之地位。」
「不長久了。皇上要清理身邊的耳目，那是要連侍衛一起換掉。這分明就是已經不信任我了。」
邵延卻說道：「屬下但不這樣看。陛下清理身邊的耳目最得力的難道不是黃公公嗎？為什麼要您來呢？不僅如此找人應該是錦衣衛的事，為什麼要讓黃公公去呢？還有，給胡總督傳旨也應該是宮裡公公的事情才對，為什麼要您去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陸炳緊皺的眉頭有些舒展了。「你的意思是……」
「皇上很可能是要制衡每個人，總攬大權，而不是針對某個人，或者某部分人。所以小的認為只要大人不犯錯，不給任何人留下把柄就不會有問題。」
看著陸炳皺起的眉頭，邵延說道：「大人，皇上派您去給胡總督傳旨就意味著皇上很是重視寇亂，所以只要不與這件事扯上關係，其他的事都可以憑藉您在皇上面前的寵信化解。」
陸炳本來輕鬆一些的心情又沉重起來。「你下去吧。我要好好的思量一下。」
「是。」邵延往後退去，「如果大人有任何事，隨時吩咐小的。」
陸炳看著他離開，苦笑一聲，嘆道：「不與寇亂有牽連，談何容易。」
其時整個江南大戶們有幾個是沒有和倭寇有聯繫的。自從太祖禁海以來，除了成祖以外，歷朝歷代都是禁海的，可是即便成祖年間民間出海的商船也是少之又少，這也是很多士大夫為什麼明裡反對開海，請歷代皇帝遵循祖法禁海。但是背地裡卻是自己走私，中飽私囊。某種程度上，有明一朝寇亂不斷，與朝廷禁海，士大夫們走私出海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陸家自然也不能獨善其身，這些年陸炳之所以在官場上沒有受到文官過多的排斥除了為人低調，護佑了不少文官外，錢財也是必不可少的。可是一個區區錦衣衛指揮使的俸祿和受賄也就那麼點，如果沒有老家的支撐，陸炳早就垮了。
可是現在讓陸炳懲治自家人的罪責，自然是可以渡過目前的危機，但是事後怎麼辦？不說官場，有朝一日自己致使回鄉后，該如何與鄉親相處。
陸炳也是為此事苦惱不已。
黃錦的日子自然也不會好過，別人能想到的事情，他這個老油條又如何想不到。思來想去，突然站起來，拿起眼前的準備給皇上翻的牌子，往御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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