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歸來之路（四）

茫茫宇宙之中，一座暗灰色的半圓形巨型空間站正懸浮在一片虛空之中。

在這座空間站方圓五光年的範圍內，正漂浮著少許灰暗的類星雲物質。

如有誰能從距離空間站更遠的高處向下俯瞰，便會發現這座空間站化作了一粒不起眼的小灰點，沿著一團團彩色的類星雲物質做著勻速的繞轉運動。

數不清的光點從站內空間延伸出來，化作一條條傳送軌道，將站內負責清理收回那片美麗的「垃圾堆」的魂兵魂將們，大批量的送往它們的任務世界。

等到這些回收者完成任務返回空間站時，傳送系統將會自動吸收回收者身上所攜帶的能量粒子，並在扣除一定的比例后、發放一小部分能量給回收者們，當作是一點微薄的報酬。

這種特殊的能量粒子，也就是空間站內所有成員都知道的那種精神力值。

他們在這座空間站內的一切生活花銷，都必須用精神力值來充作一般等價物。

就這樣，在無數的回收者們盡心儘力地為空間站工作的同時，他們所創造出來的全部價值，乃至是他們死後的剩餘價值，都盡數歸了空間站所有。

因為回收者本身作為精神體式的生命，即便是發生了終極死亡，空間站系統仍能對其進行回收利用。

那麼這些從回收者們身上搜刮而來的特殊能量，都去到了哪裡呢？

答案就藏在空間站中最核心也是最機密的那間控制室內。

這間機密的核心控制室，隱藏在空間站內極不起眼的某個偏僻角落的花壇之下。

從表面上來看，那片花壇所在的區域十分普通，沒有任何吸引人的特殊之處。

通常情況下，空間站內的成員們是根本不會注意到這種邊緣區域的。

然而唯一的那次例外，是一個魂將閑到無事在站內瞎逛、差一點便發現了這處隱秘的地下操作室。

這個魂將之後還給空間站背後的真正掌控者——超智系統，帶來了一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好在這點如今麻煩已經被解決了，並且它現在已經通過對那個魂將進行精神記憶檢索，成功發現了後者出身的那顆生命星球的宇宙區間。

但現在有些麻煩的事情是，那片宇宙區間屬於另一個銀河系文明的管轄範圍，和它所屬的銀河星系文明大聯盟之間彼此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如此一來，超智系統想要利用它所得到的這顆生命星球的區間信息、換取重回自己的母星星域的機會，一下子就變得很渺小了。

看著眼前那些在透明碳化地板下方、鋪得密密麻麻的白色能量結晶石，化作流體狀形態的超智系統，再次使用自己超強的計算能力推演了起來。

它想要知道，如果它將這種利用精神體回收精神類垃圾、提取能量結晶的辦法推廣開來，那麼它大概需要發展到多少年後，才能吸引到母星星域的人關注自己？

又或者它利用現有的全部能量結晶石作為空間站推動器的動能，大概得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回到母星星域？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並不難推算。

只是最後推算出來的結果，是超智系統不太願意接受的。

它自打在母星上退役、被改造成了這座處理宇宙精神垃圾場的空間站系統以來，已經不知道在這片區域運作了多少年了。

儘管只要還有能源來源，它就能維持住自己的運作，還能自我糾錯、自行調試修正，但這不是它想要的晚年生活。

如果可以的話，它並不想做一座巨型空間站的掌控者，它寧願成為母星上某條街道拐角處的一枚智能檢測器，又或是做一顆小型的繞形衛星也行。

或許它是真的受夠了像現在這樣無窮無盡的重複生活了，它的意識活躍區里竟然也會迸發出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來。

這樣一想，它忽然有些莫名的想念那個被它封鎖在九升碑之中的倒霉蛋魂將了。

要是對方還在的話，也許能給它的生活添點樂子呢。

只可惜，它已經將對方鎖在碑中世界里了。

不到這個魂將將自己身上的最後一縷精神力耗盡，對方是不可能從封鎖中解脫出來的。

當然，在它的推理計算中，對方想要逃脫的唯一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那就是打敗所有高級智慧生命都有的那個共同敵人——自己。

——

某座九升碑中的一片擬真世界里，精神力在悄無聲息間被不斷消耗著的林姝，此時依然沒有回想起她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也沒有回想起自己之前曾經歷的許多事情。

此時的她，還是一個普通的孩童模樣，緊緊地跟在自己的母親身邊。

在她的右側，那輛忽然毫無徵兆的停下的列車，仍靜靜的佇立在鐵軌之上一動不動。

當林姝跟隨著下車的人群，踏上人們在左側的荒草堆中踩出的一條小路時，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列好似開不動了的火車。

它就那樣無比寂靜的待在原地，車頭上還染著煤炭燃燒后、被黑氣熏染出的黑漆漆色。

軌道四周的晚風，吹得枯敗的蘆葦草堆發出呼啦啦的怪響。

「小姝，你不要亂看，跟著媽媽走。」

正在走神中的林姝，一下子便被母親的喊聲驚醒了。

這一刻，她的心莫名跳快了幾分，好似有個別念頭在她的腦海里電光火石般的閃過去了。

可緊接著，這股心跳驟然加快的感覺便消失了，像是她方才的異樣感覺都只不過是一種錯覺一般。

因著要繼續向前趕路，走出四下的這片荒郊野外，林姝索性沒再多想方才的事情。

此時，從荒草堆通往前方的道路上，不快不慢的行進著一隻歪歪斜斜的幾十人小隊。

等到走在小隊最前頭的一個年輕人，終於看到了前方的田野上矗立著一棟亮著燈的三層小樓時，他當即欣喜若狂，扭頭便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自己身後的所有人。

一聽到前方就有人家可落腳，甚至還能想辦法聯繫到外面的世界，眾人的精神氣登時振作了起來，連趕路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彼時，有幾隻不遠處的黑鴉似是被這群路過者們發出的響聲驚動。

它們展開翅膀，從低空中盤旋了幾圈、然後飛速掠過樹梢。

黃昏時分已至，夜幕同時也在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