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救
疾行了一下午後,天色漸暗,司馬師和橫幺計劃今晚能抵達巨野縣城,在那裡投宿。
巨野以北就是著名的大野澤,靈秀廣闊的巨湖,「西狩獲麟,仲尼封筆」的典故中,麒麟出現之地就在此。漢初三大名將的彭越,也是發跡於此。
翻過一個低丘的山坳后,遠遠望見火光,城池外的聚落已經不遠。
突然,血腥氣的味道竄入司馬師鼻中,橫幺的眉頭也是一皺。他們這樣的軍士殺手,對此極為敏感,一下就嗅到。
二人噤聲下馬,看到地上的模糊帶血腳印,此處為林木間的通徑,暮色中已比較掩隱昏暗,他們握劍在手警覺而行。
循著腳印,其蹤跡指嚮往北的一塊林地,接近后血氣更盛,還有屍腐的味道傳來。
司馬師和橫幺一前一後,穿行過這片茂密樹叢,到達其後的林間小坡,映入眼前的景象頗為慘酷:
十多具屍體橫陳在地,被砍得四分五裂,有幾具甚至被挖腹剖心。
從打扮來看,死者均為平民,所穿的衣料材質有上乘的帛絹,看來應是富庶的人家被劫財害命。
但這殺人的手段屬實變態,似是極盡折磨摧殘,何來如此必要?司馬師心中燃起了點凶火。
橫幺過去查看,想翻翻看是否有什麼線索有用之物,看著那些殘肢碎臟,他臉上冰冷沒有一點表情。
「一般強人匪徒,應不會作出這等行徑,而且很多在劫完財后,往往都會放人一條生路……可這些……」橫幺喃喃說著,握緊了手中劍柄。
司馬師注意到地上一條長長血跡拖痕,他沿著其向前再走了一段,發現一具赤身女屍。
其狀……令人不忍目睹。
「橫兄,我們要不要……」他回頭剛開口,突然在另外一邊的樹林中,暴傳出一聲凄厲的女聲慘叫。
很快沙沙聲響,一個衣衫被扯掉大半的年輕女子,瘋了一樣衝出向這邊跑來。
她看到司馬師和橫幺,如同將溺之人遇到救命稻草,扯開嗓子狂呼:
「二位少郎!救我!」
她後面跟著跳出兩個魁梧身影,均一身褐色麻布行裝,手持長刀殺來。
這兩個惡漢滿面亂須,眼色赤紅,嘴角流涎嘀咕著什麼,看來可怖可憎。
司馬師抽劍而上,後面的橫幺也躥了過來,那女子上氣不接下氣跑到他身後,一頭栽倒在地。
「你們是……」橫幺剛想開口喝問,當先的鋼刀一掄,直接就沖他頭上抽了過去。
他臉色當下十分難看,回劍迎上,惡漢像野獸一樣毫不言語,就廝殺纏鬥起來。
另一個直衝司馬師這邊過來,他心想看這邪乎的樣子,也省得廢口舌,迎上去一劍刺向惡漢的脖頸。
拼刀格架兩下后,子元發現這漢子力大威猛,但出刀毫無章法,身形破綻大開。
他作出一個虛晃,惡漢嚎叫著一刀劈進地上的泥土,剛想拔刀回身,司馬師的劍鋒已捅穿其喉嚨。
惡漢嘴裡咕嚕咕嚕噴出血泡,混濁的雙眼瞪得老圓,喉頭血液也在狂噴,但竟然舉起手來還想反擊。
這廝可是夠邪悍……司馬師也不再磨嘰,一抽手上揚,直接切開他半邊脖子和大動脈。
惡漢跪倒在地,嗚哇干嘶兩聲,才最後躺倒斃命。
那邊廂,橫幺似乎對半瘋漢子連話都不給十分火大,腳步飄逸中刺穿其心窩后,還不解氣,上去一劍斬下其頭顱。
兩人輕喘回身,那女子篩糠一樣窩在地上發抖,司馬師從旁邊一具屍體上扯下外袍,給她遞了過去。
「這位姑娘,沒事了。」
女子用袍子裹好自己,哆嗦著起身,連忙向他和橫幺拜謝:
「萬……萬謝兩位少年壯士……奴……奴家……」
她到這時可能才松下來,哇地一聲大哭出來,話都說不完整。
司馬師二人去把馬牽了過來,待她平靜下來一點,開始交談。
只見她雖然披頭散髮,渾身臟破,但一張瓜子臉很是俊俏,眉目間透著秀麗婉約,談吐有禮度。
「二位勇士……武藝真是非凡吶,這等惡暴徒,兩下就解決了……」
她慢慢止住抽泣,輕聲稱讚。
一個弱女子,剛經歷這樣的事,能恢復鎮靜風度不說,還懂得看武藝……司馬師盯著她琢磨,應當不僅僅是普通富家女。
旁邊橫幺問道:
「姑娘,都發生了些什麼?這裡滿地的……屍首,可是本和你一道?那兩個瘋子,是哪裡來的惡鄙之人?」
女子垂首說道:「小女子是泰山博縣人氏,這些死難者,都本是我家人和僕役……我們數日前來大野澤替鄉里祈福求吉,誰知路上……」
她側臉看了下滿地碎屍慘狀,登時小臉煞白,加上血腥臭氣,一下被刺激得乾嘔起來。
聽到泰山博縣,子元心下立時一動,和橫幺對望一眼。
司馬師解下馬上的水袋給她,女子喝了些后緩過來,向子元再連連道謝,忍不住又哭泣出聲。
「嗚……今日晌午,我們一行人到了這附近的林邊路徑,然後這些突然就沖了出來,二話不說就開殺……不光搶奪財物,還、還……」
她低眼瞧了瞧自己身上,接著失聲痛哭。
司馬師再想到另一邊那赤身女屍,心下無語瞭然。
姑娘抽噎著繼續道:「我家的家丁護衛,也是熟練習武之人,但抵不住這些賊人如此兇殘變態,且人數眾多……盡被屠戮后,我們幾個女眷被擒遭、遭……」
說到此女子的聲音細不可聞,其中羞恨至極。
「我被他們用百般粗俗穢語調戲羞辱,撕扯衣裳,並說要留我給什麼頭領作婦,差點就丟了貞潔。」
「……而家姊則被擄走到林中另外的去處,不知所蹤,這兩個畜生留在這看著我,似乎在等那什麼頭領。然後就聽到了二位少壯的腳步聲,我趁他倆一個走神,便沖了出來。」
司馬師聽后想了想,輕聲問道:
「你們女眷一共幾人?姑娘既是博縣人氏,敢問貴姓?」
女子再抹抹梨花帶雨,抬起頭看向他。
「我和家姊,以及三個貼身婢子,恐怕她們仨早已……」
她哀嘆一聲,橫幺過來時也看到了那凄慘的裸屍,默然沒有出聲。
姑娘再對司馬師說:
「奴家敝姓一個昌字,吾家在博縣,也算頗有鄉望。不知能否再勞煩二位英雄,捎帶我一程返回家中,家父必然重謝!……」
說到後來她都帶著點顫音,倚在地上向子元和橫幺深躬。
昌姓……司馬師心念間一下活絡起來,尋思這趕巧是趕得真好,不過這種邂逅也忒慘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