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痛苦

這就是遊戲的生路。不過，即使無法猜出生路，只要覺察到房間外的異樣，不離開房間，依舊可以在這次遊戲中生存下去。這也算是考慮到遊戲玩家都是初入中級服，為平衡遊戲難度所留下的後路吧。

只是，對玩家來說，還有另一層挑戰。

痛苦，以及曾逝去的美好的交織。

朱南晤的房間中。

她坐在床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望著眼前的黑暗。

這是系統自身的黑暗。

依靠輔助道具，她同樣感受到有人已死。

一切的線索，此時在她的腦海中串聯。

自由操控。

VR設備。

和伺服器一模一樣的房間和電腦。

失去對傀儡的控制。

以及，黑暗。

那種感覺不可能偽造得出。除非，這就是伺服器內自己的房間。

她抬起電腦屏幕，同時調整自己身體的角度，直至屏幕中出現房間門。

在那屏幕中，門外是正常的燈光。

她的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將屏幕重新放回桌面。

那，只需在房間里等待，等待最後的十幾分鐘過去就是。

朱南晤再度看向門口的黑暗。

但，那黑暗卻變得不那麼純粹。

粉紅色的光芒，從黑暗后逐漸亮起，而黑色正緩緩褪去。

淡淡的血色，取代了那片黑暗。

自己不需要去看那兒啊。

可那似乎，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

看兩眼也無妨。

朱南晤的目光轉回門外。

那種淡粉，很輕柔，也很奇異。

像是一層薄薄的輕紗，卻又似血霧。

朱南晤不自覺地站起身，卻又意識到什麼，重新強迫自己坐下。

可她已經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神。

在那片淡粉之後，出現了一個剪影。

兩個。

剪影很模糊，卻也很熟悉。

那兩個身影正逐漸接近。

也逐漸清晰。

她早已認出那是誰。

這分明是幻覺，可這種感覺如此真實。

他就站在門外，站在那淡粉的光芒中，周身依舊繚繞著黑色的火焰，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雙眸凝視著她。

而他身側，另一人面無表情第站著，額前的那縷髮絲下，灰色的左眼閃爍著奇異的光。

「南晤……」

熟悉的呼喚像是從天邊傳來。

這是幻覺，不是嗎？

她看著門外，腦中如此想著，腳下卻緩慢地移動著步伐。

直至走到門前。

她忽然清醒過來。

不，不能出門。

不論發生什麼。

朱南晤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眼前那片淡粉色的光芒后，兩個人影逐漸消散。

隨之變化的，還有整一個場景。

周圍的牆和地板，逐漸變得虛無，直至消失。

所剩，只有黑暗。

雷聲。

大雨傾盆。

隨著閃電劃過，她看見了周圍。

那是獵魂場。

無數鬼魂朝她撲來。

那是她死亡前的場景。

當時，由於死亡在伺服器內的延遲以及復活，她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可如今的環境，卻完全不同。

那種被無數鬼魂啃噬的感覺，在瞬間降臨到朱南晤的身上。

幻境內的痛苦，完全地複製在自身。

她被死死拽住，尖利的牙刺破她的皮膚，指甲深深地嵌入她的骨肉。

它們吮吸著，撕扯著。

磨牙吮血。

可，這一切都是幻覺。

她無法死去，只有咬牙承受著深入骨髓的痛苦。

本該是死亡瞬間的感受，被幻境以時間為軸，無限延伸。

這比起酷刑，有過之而無不及。

痛苦的嘶吼從她的喉嚨深處傳出。原本悅耳的嗓音，此時已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而眼前，那扇門再度浮現。

一扇孤零零的大門，靜靜地佇立在那。

在周圍獵魂場的大雨中。

在電閃雷鳴中。

在鬼魂的咆哮中。

門外，依舊是虛無的黑暗。

敞開的大門，似乎正在呼喚她。

那黑暗中，沒有雨，沒有雷聲，沒有鬼魂。

也沒有痛苦。

只要朝前移動那一分。

只要將自己的身體跨過那條界線。

只要投身入那片虛無。

她的大腦幾乎已經失去知覺，只是憑著本能，憑著想要解脫的本能，朝那扇門緩緩地移動著。

很快就能脫離無邊的痛苦了。

「不，不是這樣的。」

腦海中，一個微弱的聲音說到。

「你會死的……」

死嗎……

她的腦中，有什麼被重新喚醒。

雖然只是一瞬，但破幻道具已經得以釋放。

她終從幻境中，從痛苦之海中解脫出來。

時間，還剩下五分鐘。

而道具的時效，只有三分鐘。

朱南晤擦去額頭流下的汗珠。

自己，還要經受兩分鐘那般痛苦嗎？

而此時，玄羽心的房間。

她站在門口，站在光明黑暗的交界，雙眼空洞無神，望著眼前的黑暗。

「真的，真的是我錯了嗎，Devil……」

當初，第一次遊戲，是那個魔王將她從死亡的邊界拉回。

他說看見了她的潛力，他幫助她適應著黑暗的遊戲世界和伺服器，只是以他的方法——

鐵腕統治。

不服從管理者，不予分配道具，任由他們在遊戲世界自生自滅。

而她在獲得自己的本命道具后，成為四巨頭之一。

她一直不滿Devil的無情手段，可是他做錯了什麼？

何況，救命之恩，依舊未還。

甚至，有人喜歡上了她。

即使Lucifer一直和她鬥嘴。

她知道，雖然當初四人間只是為生存而以利益的紐帶聯繫，但逐漸，那種聯繫，多了一分滋味。

可自己卻選擇了背叛。

僅僅是因為在那次遊戲中，李唯生和朱南晤的一些微小的舉動。

在107服的鐵腕和冷血之下過得太久，被105服的溫情所感動罷了。

如果她沒有背叛，將來的107就一定不如現今的105嗎？

她不知道。

但自己，還未報Devil的救命之恩啊。

在幻境的加持下，曾經的痛苦和快樂，加倍般湧上心頭

複雜的情感，如波濤般翻滾。

自己……自己果真做錯了嗎？

那還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幻境，倒也沒有錯啊。

她緩緩地朝前方的黑暗中邁出自己的步伐。

右腳，踏入了黑暗。

等等。

果真是自己錯了嗎？

可對錯又是什麼呢……

她的左腳，懸在半空，仍未踏下。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