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欺我少年窮
菩提樓中到了晚間無燈無窗，光也透不進來多少，蘇吉利就這樣與孫悟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各懷鬼胎的跪到了半夜三更。
須菩提卸了白日髮髻，再次一身邋裡邋遢的從內門拐出，一睜眼就看到兩個黑影在堂內端跪，愣是他活了萬八千年，還是被嚇著了。
「蘇三圓，你在這裡作甚？」孫悟空在應該，這小十一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蘇吉利心道，你給旁人開小灶，至於這麼驚訝蹭鍋的么？果然就是個只看資質的狠心刁祖師！
她面上露出個清麗麗的笑容，溫暖的神情仿似給整個菩提樓里都帶了三分亮堂，「祖師，您擲我一鎮尺，又給十師兄拍了三下，可不就是讓我和他在這裡候一夜、到三更的意思么？」
先給你高高架在檯子上，難不成你還要自己下台階？
蘇吉利對這一道頗為不點自通，高帽子帶上去，菩提祖師果然尬住了。
他甩了甩大長袖，輕咳一聲，沒有解釋自己扔蘇吉利是真，打孫悟空是假。
「悟空，你來說說，我打你三下如何解釋？」
孫悟空迎身下拜，猴風依舊，「師傅您未說話，只在我拒絕旁道術法后授我三下，我便乾脆理解為您挑這三更時分授我長生之道，因而罰跪之餘等個結果。」
話雖糙，理卻不錯，須菩提覺得自己終於又找到一個悟性天資均算上佳的徒弟，腦子一轉看到蘇吉利時，半盆喜悅心情頓時泄掉一半。
「小十一，你與孫十同出祖山福地，資質卻著實普通，來這方寸山也有七年，卻還是堂上走神，授道未到時候，你還是……」
「祖師！十師兄遲到偷桃，你怎麼不說他？」當她那麼好糊弄呢？蘇吉利沒有直道菩提祖師偏心，她自蒲團上站起來，迎頭就在孫悟空旁側跟著跪了個大禮，「祖師，我不學那些道法旁道，我與十師兄同樣只求個長生不死，還請師傅授教！」
須菩提長鬍子炸了一瞬，一句不是不想教，實在是資質太差險險掛在嘴邊，到底是念在還有個孫悟空在一旁沒說出口，他沖了沖鬍子轉過話頭，「你當真想好要一起學？」
「想好了！」蘇吉利半分猶豫也無，直直就應了下來。
須菩提本是想要個正經傳人，先頭老九算是交出來了，只可惜他一生好戰，貪慾未戒盡，終歸怕是難成大事，左右那些法術沒個悟性無法習煉，小十一向來是個耿直性子，不撞南牆不回頭，待跟著幾年學不會，估摸也就不了了之。
「也罷，今日授課之事，你二人須得發個誓言。」須菩提從邋遢的袖子筒里抽出個拂塵，拂塵倒是比菩提祖師看起來白凈整潔的多，白玉杆子尾巴上還印刻著一枚小小印記，他在周圍一籠，蘇吉利就覺得有一層薄薄結界被撐起。
「謹遵師傅命！」一番折騰，總算得償所願，蘇吉利這下跪的實心實意。
卻不料她猜中了這開頭，卻沒猜中那結尾。
菩提祖師要她二人對天發誓，所學功法不得默寫摘記，不得外傳外露，不得為人所知，不得嘩眾炫耀，一溜十幾個不得不準，蘇吉利聽的咂舌，被祖師拎著重複了三四次才終於背全乎。
孫悟空倒是個伶俐猴，只一遍就全數記了下來。
菩提逼著二人發完了誓，終於滿意起身，「行了，自明日起，每晚這個時候你們二人就到菩提樓來，記住我方才說的話，若是你們露了出去，到時候別怪我不念情分。」
「是！」「是！」
孫悟空和蘇吉利再起身時，菩提已經滿意的回去補覺了，孫悟空跪了一天一夜也不見有何不適，反倒是身體嬌弱的蘇吉利，站的哎哎呀呀一頓咋呼。
孫悟空見狀道，「十師妹？」
蘇吉利扶著老腰老膝蓋抬起頭，「啊？」了一聲，還以為他要問候一聲。
「小點聲，別忘了祖師說的話。」
「……知道了。」蘇吉利才懶得和這自私鬼待在一處，她緩回了勁兒，兩步上前越過孫悟空，消失在菩提樓外。
孫悟空在她走過之後停在原地愣一會，當年……罷了，都是當年。人各有志，左右那幫猴子受了欺負，還有他回去找補……
那當頭本該補覺的菩提祖師回到住處，卻罕見的起了卦象，他卦象八向，一擲兩簽，一卦起蘇吉利，一卦卜孫悟空。
看了卦面后他咦了一聲，心中在一思忖暗道不應該，乾脆收了蘇吉利的那一隻，只給孫悟空又起了一卦，終於看到了該有的卦象。
得，今日這徒弟，收壞了！
菩提祖師在屋中唉聲嘆氣來回走了兩趟，想到今日在堂上想的那些話，又放下心來。
「無事，成大事者，道上多幾個擾事的總正常，我這是杞人憂天了，老十承自天意，自有天意幫他撐著，我只消做好我該做的便罷。」
須菩提想通了關節，揮袖就將桌上的卦盤打亂，身子一晃去往八卦房煉丹。
那頭自門口分道揚鑣的蘇吉利卻一路又順著孫悟空離去的方向摸回了竹元館外。
搞定了老師傅，還有個小混蛋沒治呢！今日堂間若不是雲海度搞禁言那幺蛾子，哪需要她跪這半夜的罪？白白浪費她知道劇情的優勢，她蘇吉利向來有仇報仇，絕不拖晚！
竹元館內住著各位師兄弟，與蘇吉利等師姐妹住的蘭林苑隔著菩提樓和一大片池塘，蘇吉利路過池塘時從塘里扣了好幾塊陳年泥巴，趁著夜黑風高，悄無聲息的放到了雲海度獨霸的衣櫃裡頭，壞事做完，心情舒暢，蘇吉利一路愜意的轉回到池塘邊上，剛好洗手，就看到從大乘門外走近來的三師兄。
遭了，做壞事還被人逮個正著么？蘇吉利腦子一出溜，就化成原型飄進了水裡面。
東方仁老早就聞到了蘇吉利手上那股子泥味兒，他衣袖翻飛大踏步略過小池塘，在蘇吉利暗喜的最後一秒種，又折了回去。
「哎呀，月黑黑，風高高，一隻蓮花在爬牆，爬的還是男家牆，嘖嘖嘖。」東方仁走到蘇吉利藏身的地方，敲了敲塘邊上的青石板，「小十一，出來吧，我都看見了你還掩耳盜鈴，套你師兄眼瞎呢，快出來。」
蘇吉利只得舔著臉化出身形，面上罕有的帶著討笑意味，「三師兄，這麼早就回來啦……」
還真是碰個巧，每每她做了壞事都能被這位風流師哥抓個正著，那些年經營起來的淑女姿態，在他這裡是蕩然無存，露個精光。
既然被抓到了，當然是要先下手為強，蘇吉利蓮步輕移靠近風流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