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007:以己問天
「辰晷,宿命這東西,你是知道的,我們拗不過,只能拼一拼。這或許便是我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吧。」弦月輕輕抬手觸上那結界,結界那邊便是辰晷那雙總是微涼的大手。若可以,她真想打開這結界再握住那雙手,給自己一些鎮定的力量……可是她不能,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她傷害自己的,甚至他會替她去死,弦月可不打算出讓這個機會。
「辰晷,」弦月勸他,語氣輕鬆,眼圈卻有點紅,「既然天定以我之命叩問蒼天,可得償所願,那我們便不會永訣。我可是神農大神的後裔,堂堂上神,是以後註定也要做大神的人。你也知道,雖然仙階只到上神一階,但是上神和上神之間差異也很大的。繼續修鍊,繼續突破瓶頸,繼續渡劫飛升,可以修出金光護體,修出瑞彩霞光,可以修出無上境界,據說每個人都能走出一條自己全然不同的道路……說不定,我這一遭度化天劫,一舉就要封神登頂了!」
弦月自說自話的,也不去看辰晷。她站起身來,重新拾起潛淵,緩步走回天問台的石桌旁。
辰晷調用神力擊打向那晃動的結界,那結界卻紋絲不動。
弦月看他,看到辰晷的臉上開始有淚水滾落。弦月忙別過頭去,「你別這樣,怪讓人難受的。你等我回來,我就比你厲害了,這事兒沒什麼好哭的嘛。」
弦月以手臂擋主眼睛,控制著情緒,另一隻手握緊了潛淵,小小聲道,「對不起,對不起,辰晷,我不想讓你看到這畫面的……」
「弦月,不要!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不要做傻事!」辰晷用力擊打著那結界,明知無用卻無法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直到,一道血光閃過,辰晷停下手,跪在天問台門口,死死看著那個一點點倒下去,然後頃刻化為光點的身影……
「弦月!弦月……」辰晷只覺得體內全部的力量都在奔走,洶湧澎湃。
他怒吼而起,龍吟震天,一道金龍直衝天際,撞上天問台的結界。
令所有人詫異的,那結界居然震動一下,頃刻碎裂,金龍巡遊四野,環繞天問台,悲鳴不止,驚醒整個天界……
與此同時,在辰晷擊碎天問台結界的同時,一瞬間自天問台爆發出炫目的光華,金色的光芒炸裂開來,直衝天際,與遠方四海之上的四根天柱交相輝映。
守在四海天柱內的三清望向天野之中那光芒,心中都瞭然一片……
靈寶天尊閉了閉目,心下悲涼一片,他重新凝聚神力,天柱的光芒變化為五彩之色,上下滾動,盪開周圍的黑雲,緊接著,其他幾根天柱也爆發出又一次強光,似在呼應一般。
弦月自冥冥之中再張開眼睛的時候,她已沒有了具體的形體,只餘一縷虛魂。她站在那星野之間,被無數光點包圍,看星雲穿梭不斷。
她四下回顧,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了操縱星野的石盤,她不知道如何操縱這天問台進行卜算。可是當她意念一動之時,星野頃刻開始運轉起來……
弦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自己已與天問台合二為一。
點指天際,運轉星軌,透過那些光華炫彩,她問出心中所想。無數大事小情在她眼前快速流轉而過,魔界、北陰大帝、四海黎民、天柱光華,還有無數黑雲不斷翻卷吞噬著所有的光……時間與空間再不能阻隔她的視野,她循著那些混亂的畫面找尋著想要的生機。
忽然,東方星野一晃而亮。
弦月驀然盯住那個方向。星野拉近,無數光華消散,只餘下那裡兩點交織的光……那是日月相互纏繞的光華。
弦月眼前一亮,心中動了動。
辰晷幻化金龍,沖向北荒之地,毫不停留,直奔魔界。他帶起萬丈浪潮席捲而去,水柱擎天,無數魔族被攪碎在那狂亂的波濤之中。
所有人都傻眼了……
「得去攔住他!縱使辰晷神力強橫,這樣蠻幹也不行啊!」墨白看著魔族方向的水浪滔天,瞬間就急了,「得去把他帶回來!」
「這……」雪凰遲疑了,「現在他這樣,怎麼可能勸得住!」
「勸不住也要去!」墨白御風而起。
當天問台亮起,龍吟震顫天地時,大家幾乎都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叩問蒼天,說來容易,哪裡真的是一問便可知的……
驚雷跟上墨白,「我隨你一道去。」
火溢也趕來,「一起!架也給他架回來!」
遠方,金色的龍還在魔界游弋沖刷著天地。魔君鄷靖未想到會如此,龍神居然單槍匹馬殺入魔界?他一時到真有些措手不及,急忙調配人手前去應戰。然而,他的令還未出,那天塹內的黑雲突然蒸騰而出,改變了原來直衝天際的方向,奔著那天際之間金色的長龍席捲而來。
那黑雲如一道長帶子般,纏上辰晷。金龍震怒中,閃轉騰挪,水浪滔天,與那濃重化不開的黑雲纏鬥起來。
辰晷早已失去理智,他只是傾盡全力的要將這惱人的黑暗吞噬掉,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辰晷,別做傻事,快回去!」
金龍翻身擺尾甩開那黑雲,在空中靜止下來。
那是弦月的聲音。
弦月站在天問台的星野中,看著星空中傳來的他的畫面,喊著他:「辰晷,你不能有事,回去,回北荒。」
辰晷靜止著。
弦月心急,想要再勸時,那畫面中的金龍突然長嘯一聲轉身而去,直奔北荒邊境之地。
弦月大大鬆了口氣,「嚇死我了……你要是掛了,我這一卦怕是算不出個結果了。」
驚雷墨白等人是在北荒邊境水域找到的辰晷,他落地幻化回人型,停在那裡。
「辰晷!」墨白上前,一把拍在他肩上。
墨白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失魂落魄、悲痛不已的辰晷,卻在對上他的眼眸時,愣住了。辰晷看起來以極快的速度恢復了原狀,而且剛剛那一番「壯舉」,似乎對他未產生絲毫影響,他周身神力畢現,強得不似尋常。
「你沒事吧?」到了口邊的安慰,只得換了句子。
辰晷搖頭,「我們回天界。」
「回天界?」墨白不解。
「我們?誰?」火溢問。
驚雷稍稍思忖一下,「你說是我們十幾個人?是弦月當真算出了什麼?」
「是。」辰晷只留下一個字,轉身便消失了。弦月,既然你以性命卜問蒼天,那不管你算出什麼,我必然會為你實現那一切,不管多麼艱難!
龍居琉璃宮內。
所有人陸續回至這裡,每一個人都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更多的是帶在臉上的困惑與不解。
而辰晷負手站回那偌大的地圖前。
弦月自虛空星野看著他,「辰晷,不要衝動,你不可以有事。」
辰晷將視線自地圖上收回,在心底輕輕發誓:弦月,在全你心愿之前,我絕不會倒下的。他轉過身,看著眾人,「北荒那邊暫時或可安定一陣,加之三道屏障在,肅懷當可頂一段時間。」
所有人沒說話,卻都在心裡默默腹誹:可不是能暫時安寧一陣,你那樣攜風帶雨的衝進去一遭……魔界要是還不消停一段,那才是怪了。
「現在我們幾個人,兵分三路,去做另外一件事。」辰晷繼續。
「什麼事?」姑射仙子問。
「恢復天地光明。」辰晷答。
所有人震驚住。
「那……怎麼可能……」烏旗旗質疑,「師父們……都沒能成功……」
「無論如何,不管用盡什麼辦法,一定要成功。」辰晷很堅決,所有人為之一震。
「黑暗於魔族有力,天地繼續暗沉只會讓更多人沉睡,破壞天地平衡。若不能衝破黑雲,恢復天地清明,天柱的承托之力早晚到達極限。如今,三清及佛祖已以身相護,時間,便不允許再耽擱下去。」辰晷分析形勢。
「可是怎麼做?金烏都沖不出那黑雲!」烏旗旗著急,若能找到辦法救師父,把金烏帶回天際,她願意犧牲一切!
弦月說:恢復天界清明,喚醒日月星辰,點亮天野,遏制妖邪,是第一步。
辰晷看著烏旗旗,冷定開口,「那便從最小的開始,從星光開始。」
「星光?」墨白一愣,心中一動。提到光,所有人都在寄希望於帶回金烏,可是……卻忽略了那弱小的星光。
弦月的聲音不知在何處響起:星河。「我知道了!」墨白開口。
弦月的聲音傳入驚雷耳中:星落。「我知道了!」驚雷幾乎同時開口。
辰晷看向兩人,墨白道:「銀河星砂本是星辰碎屑,若能引銀河激蕩,令星砂飛揚,或可點亮星空。」
驚雷一笑,「我還有個更直接的法子。」
「什麼?」墨白問。
「斬星!」驚雷答。
所有人倒吸一口氣,斬星,顧名思義,將天界本有的大星宿斬裂,碎裂為星塵,炸裂為星點。
「這……真的可以嗎?天道星宿,怎可能說斬就斬,不需上告天帝嗎?」雪凰冷靜沉思,「何況,受那黑雲影響,大部分星宿也已暗沉無光,斬裂星宿,當真可以使其重放光芒?」
驚雷點頭,「你可曾聽聞過星河的來歷?據說,上古時天際出現一顆赤紅星宿,欲墜落人界,禍害無窮,當時的伏羲大神一劍斬星,將那顆赤星斬裂,化為了一道星光之河,鋪陳天際,這便是星河最初的來歷。」
雪凰未想到,「竟然如此。」
「何況,斬星所造成的巨大力量,定可將附著其上的黑雲擊散,一定可行!」驚雷很有信心。
辰晷的眼神亮起來,「雙管齊下,墨白、雲中君往星河;驚雷與我,前去斬星。」
「那我們其他人呢?」烏旗旗追問。
弦月對辰晷道:寒霜冰雪與月宮相配。
「姑射仙子,瓊姬仙子,往月宮將月亮帶回天際。」辰晷道。
「我們兩個人?去帶回月亮?」瓊姬仙子覺得自己簡直聽錯了,「月宮為黑雲包裹如今人都進不去,要如何將月亮拉出來……」
瓊姬仙子話還未說完,姑射仙子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臂,對辰晷道,「我們想辦法。」
弦月:金烏當於烈火重生。
「火溢、雪凰、烏旗旗、琨照,往湯谷,想盡辦法去尋羲和神女治癒金烏。」
烏旗旗一愣,垂下頭,握緊拳頭,最終重重點頭。她不知道要如何見到師父,也不知道師父開了以自身為媒的結界要如何闖入,但是她忍了很久了,她早就想回去看看了!不管能不能行,她一定要見到師父!
其他未被點到的人被辰晷留在龍居琉璃宮強行要求他們休養生息。而領了任務的人則即刻出發。
這每一個任務都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驚雷隨辰晷出來,直奔星宿宮。
驚雷看著辰晷,遲疑許久,最終趕上幾步,攔住他道:「你莫不是已經想到要斬哪一顆星了嗎?」
辰晷停步,「要斬自然要選一顆最亮的。」
「你要斬斷北辰星?那可是帝星!」驚雷大驚,未想到辰晷如此大膽。
「已經到了這個時節了,帝星又如何?」辰晷的口氣很冷,甚至有些生硬和暴力的味道在裡面,傲氣畢現。
驚雷沉吟片刻,「我知道,如今已是非常時間。那你聽好,讓我來動手,你來協助便好。」
辰晷看向驚雷,微微蹙起眉。
驚雷繼續道:「我出的法子,我來做,你莫搶功。何況,我本為金屬性,我來動手比你順暢,斬星之時所承受的衝擊,便是斬得開,也未必躲得掉,你……還是我先來吧。」
辰晷看著他,沒有回應,似乎在思考。
「這便是弦月用命換來的提示嗎?」驚雷看向那已經照亮著天際一隅的天問台,「她都豁得出去,我總不能比個女人還不濟吧,至於之後的事情,你自己扛吧。」
說著,他也不管辰晷答不答應,徑直繼續往前走去。
辰晷的心中冰冷一片,他閉了閉眼,隨驚雷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