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驚醒
不是每場葬禮,老天都會施捨一場雨。
太陽從東邊攀了起來,光芒萬丈,晴空萬里。
城郊的殯儀館停滿車輛,弔唁廳人來人往。
聽說李曉雨家人只喊了些親友,市局幫忙查案的幹警,然而來往的車輛中,不請自來的人數不勝數。
三五人圍在一起,分成數個小圈子,時不時傳來幾聲嬉笑。
權利如糞便,權利大了,身邊的蒼蠅自然也就多了。
站在松樹下,沈安揉了揉腦門。
昨晚喝醉了,頭疼的厲害,腦袋一墜一墜的難受。
「誰讓你喝那麼多。」丁浩從身後靠近,遞過一瓶水。
醉后的身體如乾涸的池塘,口乾舌燥的沈安接過水,一口氣全乾了。
「我昨晚喝了多少?」
「一整箱。」
「你們沒喝嗎?」
「一共抬了兩箱,記不得了?」
「是有些失憶。」
腦中的記憶片段零零碎碎,像膠帶損壞了的老電影。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
「這麼快?不多玩兩天?」丁浩惋惜道:「整天忙著查案,都沒帶你轉一轉,玩一玩。」
「以後有機會的。」
話是這麼說,可沈安心裡明白,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自己不過是這世界的旅者,如火車到站,渡輪靠岸,終歸要離開。
徹底的離開!
「彭局喊我們了。」丁浩出聲。
來了不少單位的人,彭局一直忙著打招呼,此時寒暄結束,準備遺體告別。
作為彭局請來的人,沈安算在了市局隊伍里。
低著頭,混進隊伍里,沈安默不作聲。
瞥了沈安一眼,彭局猶豫著。
剛剛局裡打來電話,高凡表示自己很清醒,願意承認自己罪行。
想著結束告訴他也一樣,還是忍住了。
遺體告別開始,弔唁廳里哭天喊地,聽著撕心裂肺。
不一會兒,輪到市局了。
在彭局帶領下,眾人有序步入大廳。
大廳里哭聲陣陣,也不知是真悲傷,還是假哭泣。
李曉雨出事後,她媽媽自香蘭暈死過去數次,早上又暈了兩次。
沈安瞄了一眼,她的身體癱軟,表情木然,披頭散髮,像是丟了魂。
若不是李福兵攙扶著她,隨時可能倒下,如弱不禁風的扶柳。
李福兵看著還不錯,可細細一瞧,雙眼通紅,嘴唇乾裂,身體佝僂著,早已沒了照片里神采飛揚的神態。
位高權重也扛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應了李宗盛那句『你我皆凡人』。
對李曉雨屍體說了句告別語,彭局放下花束,走到李福兵夫妻旁,低聲說了句『節哀順變』。
市局幹警排隊送花,很快輪到沈安了。
緩緩走近,李曉雨穿著一條白色碎花裙,安靜的躺著,一頭齊耳短髮,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
無法想象,如此嬌俏可愛的她,會是個施暴者。
如果沒記錯,這是沈安第一次見她。
人死燈滅,放下鮮花的那一刻,沈安也釋然了。
走過李福兵身邊時,不經意間,瞥見了他身邊的男子,與他長得有些像。
腦中忽的閃了一下,可始終抓不住。
眉頭緊鎖走出弔唁廳,沈安忍不住向前走去,詢問彭局:「那男人是誰?」
「誰?」
「李福兵身邊那男人,和他長得有些像。」
「他哥啊。」彭局回憶道:「叫-----李福如,好像是洪海縣的小學老師,你問這幹嘛?」
「他哥?」
腦中的閃動越來越迅速,沈安想要抓住,卻總差一點。
彭局壓低聲音,小聲道:「就是李曉雨她大伯。」
「大伯!!!」
牢牢一把抓住閃光,沈安腦中凌亂的線索越來越順,逐漸清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沈安激動不已:「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拉了沈安一把,彭局低喝:「這是殯儀館!」
不少人把目光投了過來,對沈安指指點點。
「抱歉!」沈安壓低聲,連忙對丁浩招招手:「走!」
「去哪?」拉住沈安,彭局說道:「半小時前局裡來電話,高凡願意承認自己罪行,現在都已經簽字了吧。」
「你說什麼!?」
「原本要和你說,可之前不太合適,想著結束了告訴你。」
怔在原地,興奮瞬間到失落,沈安跌落谷底。
「鑒定也需要時間吧。」丁浩小聲說。
「對!我怎麼忘了!」沈安一拍腦袋,激動道:「彭局你現在讓他們停下,我已經找到線索了,今日之內肯定能給你答案。」
患有嚴重的精神問題,是否要承擔刑事責任,要看行為人犯罪時的精神狀態。
若犯罪時精神正常,應當負刑事責任;
若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不負刑事責任;
若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以上三種情況,都必須做司法鑒定。
半個小時的時間,工作人員可能還堵在路上吧。
現在上午十一點,還剩半天時間,時間有點緊迫,但應該來得及。
一分鐘的時間內,沈安切身體會了從沸點到冰點,再到沸點,冰火兩重天般的起起落落。
沒人希望自己管理下有冤案發生,半天的時間而已,彭局毫不猶豫同意了。
目送丁浩與沈安開車離開,汽車尾燈消失在視線中,林隊小聲道:「彭局,你說這案子還有什麼可能性?因長期霸凌同學,導致其患上精神疾病,最終出手殺了自己,這還有啥疑點?」
「我不知道。」
「那你還------」
彭局目光掃了過去,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我清楚一點。」
林隊目光好奇:「什麼?」
「若他真查出什麼,某些人可要小心了,差點辦成冤假錯案,事後多半要追責。」
「------」
「噗嗤~」小女警沒忍住,急忙道歉:「抱歉,林隊我不是笑你,我-----噗嗤-----」
「------」
車裡,丁浩忽然回過神:「我們去哪?」
「洪海縣。」
「你一直找的老伯,是李曉雨大伯?」
「目前不確定,所以要親自跑一趟。」沈安問道:「要多久?」
「單程一百二十公里左右,一個小時吧。」
「對了。」沈安快速道:「你問問姜姍姍,被李曉雨打住院的女孩叫什麼?」
「再讓局裡人幫忙查一下,在省會讀書時李曉雨為什麼被勸退,如果真是打人,查一下過程和被打人的情況。」
窗外的街景不斷倒退,沈安內心越來越亢奮:「越快越好!」
丁浩面露為難之色:「我在開車。」
「靠邊停車,我來開!」
找了個位置靠邊,丁浩一頭霧水:「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怎麼確定是他?」
「為什麼昨晚我排除了所有人,卻始終找不到?」
「因為我們一直在調查高凡,李曉雨家人我們壓根沒-----」丁浩瞪大眼睛:「你是說-----」
沈安喃喃道:「永遠沒有找不到的證據,只有找錯的方向。」
「哎~不對啊。她大伯和案情有什麼關係?」丁浩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了,稀里糊塗的。「當然有關係!」
兩人交換了位置,沈安熟練的拉響警報,在丁浩驚愕的目光中,車子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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