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洞
張小強瞥了雷瀟湘一眼,這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中等長相普通打扮,全身上下唯有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甚為出眾。猛然抬眼的瞬間,有一種攝人心魂的美,彷彿能把人的魂魄整個兒吸進去。只可惜它通常流露出的都是空洞的東西,再出眾也湮滅了。
張小強道:「瀟湘,我找你幫個忙唄。」
雷瀟湘無精打采地道:「啥事兒呀?」
「明年大四,學生會就要換屆,這次迎新晚會差不多是我最後一次組織文藝活動了,我想來個happyending。我們文藝部排了一個健美操舞蹈,找不齊演員,你湊個數唄。」
雷瀟湘齜牙,食指指著自己,「我?我頭腦簡單四肢落後一無是處,上台就手腳發軟,我這樣的,你找我登台表演?你不怕砸了你文藝部長的招牌?」
「別呀!你個子高長得也湊活,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選了。你就當幫我一次忙唄。」
「你換其他人吧!你們宿舍的上官瀟瀟就挺合適的,她也有時間。」
「她太矮了,和其他同學不搭。」
教授抱著書本慢悠悠地走進來。
「反正我不管,就你了!上課!」
雷瀟湘一見到排舞,就後悔了。
這到底是在幹嘛?她這樣的人,跑舞蹈室來幹嘛?張小強一個勁兒地說只是跳個健美操,和高中時廣播體操差不多,可她連廣播體操都沒熟練過,能跳什麼健美操!
雷瀟湘僵硬地動腿兒動胳膊,活似植物大戰殭屍里的撐桿殭屍。
排舞的同學阮芝林氣結,「雷瀟湘同學,你說你名字挺美,人長得也好看,為什麼跳起舞來像殭屍,一點都不漂亮呢?剛學會走路的都能手腳交叉前行,你這同手同腳的,是連路都不會走啦?」
雷瀟湘羞得滿臉通紅,「我、我沒跳過舞,找不到拍子!」
好不容熬到了結束,雷瀟湘被阮芝林叫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二三四……噠噠噠噠,你數著拍子就起跳。我把曲子拷貝給你,下去自己練習。大家時間寶貴,你要儘快學會基本動作,下次就看你的了。」
雷瀟湘本來對同學當眾說她挺憤慨,回去打算辭了這個活計,結果阮芝林溫言這麼一說,她就有些心軟了。人家為了集體榮譽教她這樣的人跳舞,撂挑子太不地道了。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練習。」
大三年級必須出一個集體節目,這是硬性要求,她不能因為一個人掉鏈子而影響了全局。
回到宿舍,雷瀟湘打開拷貝到手機里的音樂,數著拍子,正準備起跳……
「煩死了!」
雷瀟湘後背驚出了冷汗,「誰?」
宿舍里居然有人!
在舞蹈室丟臉也就算了,總不能在朝夕相對的室友面前也丟臉吧。越熟悉越自尊,亘古不變的道理。
秦麗娟有氣無力地道:「我啦。瀟湘,麻煩你把音樂關了,行嗎,我好煩呀。」
雷瀟湘連忙將手機音樂關了,順口問道:「你怎麼了?娟兒?」
秦麗娟從混亂的鋪蓋枕頭中爬出來,一把抱住雷瀟湘,「瀟湘,我好苦呀!」
雷瀟湘自己一頭包,一點都不想安慰別人,可被抱住了,逃不開,「你有家世有未婚夫,不愁吃不愁喝不愁找工作,你煩什麼?我要是你,做夢都得笑醒!放心,你未婚夫會喜歡你的,我是個女的,都抱得我這樣舒服,他是男的,會更喜歡的。」
說完,雷瀟湘視線在秦麗娟雙肩下方不懷好意地瞄了一眼,壞壞一笑。
秦麗娟打了雷瀟湘一下,「討厭!不用你說,我知道我身材好!」順勢鬆了手。
「大哥莫說二哥,兩個的麻子差不多!我有,你沒有?大一冬天去公共澡堂洗澡是誰被盯得不敢再去啦?都說你老實不愛講話,其實就數你蔫兒壞!悶騷鬼!」
「你們一個二個,有家世有顏值有錢有能力有文化,還不興我有個一樣二樣啊?上帝是公平的,知道不!」
秦麗娟啼笑皆非,「看把你能的!面憨嘴利,外頭那些男生評價你老實可靠,卻不知你才是最腹黑的!說吧,你腦子裡哪根筋不對了,非要跳什麼,健美操?閑得發慌,就陪我去逛逛街唄,要麼去圖書館看書也成呀。」
被雷瀟湘這麼一打岔,秦麗娟對未婚夫那點芥蒂早飛遠了,便順道關懷一下彆扭的室友。
雷瀟湘鬱悶地道:「腦子被門擠了,想不開唄。」
「同學們不是忙著談戀愛就是準備考研找工作,就你倒退著走,非要和大一新生同台比美,你可真是閑的!」
「是是是,我最閑了!你不許我放音樂,我換個地方放,拜拜了您呢。」
「哎哎,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悶得很,陪我多說會兒話嘛。」
「找你親愛的去!」
晚自習第二節課下課鈴聲響起,教室全都空了出來。找了一間沒人的教室,雷瀟湘將音樂打開,認認真真地數起了拍子。
她雖然平凡,可並不願被人瞧不起,初級健美操而已,是個人都能學會!
音樂響起,拍子喊起,雷瀟湘笨拙地開始了沒有觀眾的表演。開始她還賊兮兮地望望窗外門外,只要有一點動靜就打算立刻收住身體,然後若無其事地坐在位置上看書。結果音樂放了幾遍,教室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她膽子就逐漸大了起來。
躡手躡腳地來到教室門口,發現除了自己這間,整層樓的教室燈都關了,黑漆漆的一片寂靜,外頭一個人都沒有。
晚自習已經結束了,學子們紛紛離開,教室一間一間空下來。
獨處,才能讓人真正放鬆。
雷瀟湘得意地轉了一個圈兒,然後模仿教授器在講台上宇軒昂地走了兩個來回,再扭動屁股來了幾下,最後才回歸正題,認認真真地練習著健美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雷瀟湘聚精會神地數著拍子,笨拙地動著四肢,努力回想著下一步,「哎,邁腿之後,下一步是什麼來著?出左手還是右手,還是雙手都出?」
「一隻手都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