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謊言

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姬浚生握著幽靨的左手食指，踏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走在去往神堂的路上。

「姐姐，祭拜神靈，神靈真的會保佑我們嗎？」

幽靨正小心為弟弟撐著油紙傘，聽見了身下的問話，下意識低頭看了身旁的弟弟一眼，然後笑了笑，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當然啊，拜了神，自然就能得到神的庇佑，還能幫人實現願望呢。」

「那為什麼我拜了神后，還是會生病，娘親還是不喜歡我呢……」小人兒的聲音弱弱的，最後幾個字更是仿若蚊吟。

少女腳步微微一滯，很快又恢復了行動，她抽出被弟弟握住的食指，然後五指反裹住弟弟的手，並緊緊的握著「娘親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太想父親了，等過些時間，娘親不想父親了，自然會想起你的。」

雨點子打在傘背上，發出了細密的「嗒嗒」聲，偶爾吹過來一陣涼風，帶來了一陣濕氣和雨絲。

「姐姐，你去年也是這樣說的，還有前年，大前年也是……可是，都過了這麼久了，娘親她……」

掌中的小手有些涼，幽靨的手收緊了一分，她剛想解釋些什麼，卻發現已經到了神堂門口，兩名身擐銀甲的護衛宛如雕像一般，筆直的守衛門的兩側，周圍還有一些丫鬟婆子候著。

下人們拿著的雨傘還在往下滴著水，水滴在地面匯成的積水，順著地板微微傾斜的方向流淌，畫出了一個非人非鬼的怪物。

幽靨收起雨傘，帶著弟弟踏上了神堂的台階。

「大小姐好！」丫鬟婆子們見到幽靨到來，紛紛向她行了一禮，不過，卻無一人看姬浚生，仿若他不存在一般。

幽靨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這種情況她也更改不了什麼，都已經習慣了，姬浚生亦是如此。

少女看著這些候在神堂外的丫鬟婆子，很自然就清楚神堂里有人正在拜神，而整個王府能進入這間神堂的，唯有他們姐弟和母親姬心慈了。

果然，姐弟二人在外沒有等候多久，一個妝容華美的女子跨過門檻，就這麼走入了他們的視野。

「娘親！」姐弟倆恭敬的對那人行了一個禮。

來人不過二十五六的模樣，配上精緻的妝容和服飾，顯得無比雍容華貴，她剛走出神堂，便有下人過來攙扶。一套動作下來，一點也不與她那年輕的相貌相搭，更似一位久經風霜的老婦人。

姬心慈見姐弟二人對自己行禮，只是單獨對著姐姐幽靨點點頭，然後如同那些丫鬟婆子一般，甚至連餘光都不曾給過這個年僅八歲的孩子。

對於姐姐說的拜神，小小的姬浚生原本是有懷疑的，可母親進入他視野的剎那，自己竟不知覺的期待起來。他期待神靈顯靈，讓母親能看他一眼，期待神靈顯靈，讓母親能對他露出笑顏，期待神靈顯靈，讓母親能摸摸他的小腦袋，親親他的小臉，如果可以，最好能夠抱抱他，讓他能在母親懷中撒撒嬌，訴說這麼多年來的想念……

可惜，姬浚生那飽含期待的目光並未讓姬氏有任何反應，她依舊是那般冷漠，依舊是那般無視。

直到姬氏帶著下人們完全消逝在陰雨中，姬浚生依舊盯著那個方向發獃，小小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只有地面上那一灘非人非鬼的雨水圖，證明過這裡曾經還站過人。

一個深呼吸在姬浚生的身旁響起，姐姐幽靨蹲下了身子，將小人的身體轉向自己，看著他那萎靡無神的眼睛，強笑道「生兒，母親不是不理你，只是過於思念父親罷了，只要你長大了，神靈就會感受到你的心愿。」

「為什麼非要長大啊？現在不行嗎？」小傢伙一臉的不解。

「你看你現在這麼矮，神靈一定是看不見你才沒幫助你的，所以呀，你要健健康康長大，這樣才能被神靈看見。」

姬浚生白了幽靨一眼「一點兒也不好笑！」

言語間沒有達到自己要的效果，幽靨也並未氣餒，而是繼續溫柔的開導：「姐姐可沒騙你，只要你健健康康長大，娘親一定會注意你的。你想啊，父親去世了，這個家，現在可只有你一個男子漢，娘親一個弱女子，要支撐起整個家，很不容易的，她之所以這樣對你，就是對你的考驗，想將你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男子漢，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娘親，幫她支撐起這個家了，娘親自然就不用再考驗和磨練你了。」

「這是真的嗎？。」兩顆黑溜溜的眼珠子飽含著期待，這就么看著幽靨。

弟弟的眼神讓幽靨的鼻子沒由來一酸，一顆淚珠子沒能忍住，就這麼劃過她的臉頰，粘在了唇瓣上。

「姐姐，你怎麼哭了？」小傢伙將手從幽靨的掌中抽了出來，替她抹去了嘴上的淚。

「姐姐這是替你高興呢，所以啊，你一定要健健康康長大，知道嗎？」幽靨伸出手掌，將弟弟替自己擦眼淚的手裹住，然後看著弟弟自小就蒼白的臉，笑中帶淚。

姬浚生認真的點了點頭「等我長大成了男子漢，還要保護姐姐。」

「姐姐等你……等著你保護姐姐的那一天到來……」

外頭的雨水還在下，女子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小男孩，開心的笑了，兩個迷人的酒窩仿若綻開的梅花，令人心醉。

「走吧，我們去拜神吧……」

少女站起了身子，拉著男孩的小手，跨入了神堂。

二人進去后，門外的護衛相互對視一眼，隨後便是兩聲輕嘆，不過很快就被淹沒在雨聲中，仿若從未發生過什麼一般。

……

姬家的神堂，和別的高官貴族家一樣，都建在自家建築群的正中間。

供奉的神像也是一樣，一共五尊，神像的擺放分三層，且呈階梯狀排列。

最上面的一階，是一尊身著長袍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容俊朗，神情隨和，他坐在一張雕刻精美的椅子上，雖然面色溫和，但整個人卻有一股子說不出的貴氣。

第二階放著的是兩尊神像，神像一男一女，男子手持長劍，女子手握金槍，兩人分別站在第一階神像的下方兩側，仿若他的護衛。

第三階，也是最下面的一階，這裡與第二階一樣，同樣放著兩尊神像，不過這兩尊神像看起來倒是有些怪異。

神像一大一小，大的神像，是一條盤在一起的赤色大蛇，大蛇無比詭異，因為這條蛇，竟然長著一張人的面孔，而且在人面的眉心處，還睜著一隻豎眼，光是看著，就讓人發憷。

至於小的神像，卻是一個小小的女娃，可無論姬浚生如何看，都覺得這個娃娃不像神靈，但他的這位姐姐，每次拜神的時，都會盯著這個娃娃看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