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鄒傑被蔣年年嚇到了。
明明剛剛還哭喪著一張臉,現在竟哼著小曲興高采烈地走了出來。
這情緒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不愧是從小演戲演到大的演員。
「謝謝你們。我走啦。不打擾你們休息。」蔣年年朝他們揮手告別。
下午,劇組轉場到秦王宮,集中拍攝皇宮的戲份。
蔣年年沒有戲份,也無處可去,就搬了張椅子,坐在導演旁,看沈洛演戲。
心之洛大大寫這篇小說果然是為了全方位蘇她的正主。名牌大學畢業、長相無可挑剔、演技更是出類拔萃,就連人品都是大寫的優秀。
雖說是對家,但是這樣的人,就算不喜歡,也很難討厭起來。
更何況這人未來是要成為自己妹夫的。
不過,這會兒還是小說的開頭,姜月茹剛帶著女配嫁給了女主的父親蔣毅,還把女配的姓從「姜」改成了「蔣」。
沈洛跟他未來的老婆蔣丞丞還沒見面呢。
作為一名熟知主人公所有戀愛情節,甚至連兩人第一次做了多少次都一清二楚的讀者,蔣年年想看戲的心不是一點兩點。
沈洛剛拍完一場戲,轉頭就看到蔣年年正捂著嘴偷笑。
沈洛從小黑那拿來保溫杯,裡面泡著枸杞菊花,十分養生。他邊喝邊問:「小黑,你那邊還有搞笑動圖嗎?」
「沒了。中午都發給你了。」小黑雖然不懂沈洛要這些幹嗎,但作為助理他必須服務好老闆,「沈哥,我等下再去找。」
沈洛點了點頭。
換了一身服裝之後,他開始拍攝秦王宮的第四場戲。
這場是重頭戲。
大梁皇帝近日愁眉不展。
有臣子向他諫言,忠勇大將軍宋鈺天縱奇才,立下赫赫戰功無數。年紀雖輕但已是功高震主,怕是生了豺狼虎豹之心,不得不防。
可是,要怎麼防?
大梁江山綿延萬里,這些年,全壓在宋鈺一人肩上。皇帝要是貿貿然奪了宋鈺的兵權,怕是會寒了大梁千千萬士兵的心。
太監來報,說宋鈺在門外等候。
「宣他進來吧。」皇帝揉了揉眉心。
宋鈺走了進去,單膝跪拜:「末將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鈺有一雙修長烏黑的眼睛,像極了他的母親靜安公主。
靜安公主是皇帝的胞妹,也是大梁開國以來最為傳奇的女性。不愛紅妝愛武裝,從小便立志要為大梁皇室守護錦繡江山。她在戰場上驍勇殺敵,立下不少戰功,與宋鈺的父親宋勉也因此結下了一段佳話。
「鈺兒,你剛出生那會兒,朕還抱過你。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皇帝嘆道,「朕記性不大好了。鈺兒,你今年幾歲了?」
宋鈺雖然不知道皇帝舅舅為什麼扯起這個話題,還是如實告知:「皇上,末將今年已二十有一。」
「朕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三女一子了。」皇帝細細地茗了一口茶。
這是他摯愛的極品大紅袍,長在懸崖峭壁,香氣清雅,滿口甘醇馥郁。
然而由於戰亂,採茶人無一倖免。
內務府那邊剛派人來報,這個月過後,怕是無法再進貢了。
宋鈺不可廢之,更不可殺之,只能招攬之。
「鈺兒,朕的七公主,你的泌兒表妹,也到了婚嫁年齡。朕覺得她與你甚是相配。」皇帝撫摸著手裡的那串佛珠,不急不緩道,「朕有意將泌兒許配給你。」
「皇上,萬萬不可!」宋鈺大驚失色,跪了下來,「末將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右手一緊,手背浮現幾條青筋,眼裡有著明明滅滅的怒意。「朕的金枝玉葉,難道還配不上你嗎?」
「不是。皇上,請聽末將一言。」宋鈺急切又誠摯地說,「末將七年前曾在邊境遇到一乞兒。那乞兒給了末將一個饅頭,後來便一直跟著末將。遇見那天正是小滿,末將便叫他小滿。這些年,小滿跟著末將出生入死。末將一直以為他是男兒身,直至去年,小滿高燒不退,脫了他的衣衫,才發現,發現——」
「末將既已作出如此唐突之事,自然要對小滿負責。」宋鈺沒有說出口的是,其實早在那日之前,他就對小滿起了不一樣的心思。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是斷袖。
皇帝還以為是什麼大事,聽到這,鬆了口氣。「鈺兒,朕不能辱沒你的君子之風。這個好辦,朕讓國公爺收她為義女,抬了她的身份。在你與泌兒大婚之日,朕也把小滿賜給你當妾室。」
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潑下,宋鈺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不可!皇上,末將心裡只有小滿一個,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皇上,末將求您成全!末將必將萬死不辭來報答皇恩!」
宋鈺再次跪拜。
他的背脊向來挺直,大梁的江山壓在他身上,都沒壓垮半分。
然而,一個小滿,就讓他幾乎分崩離析。
攝像鏡頭外,蔣年年被沈洛渾然天成的表演說服了。
她相信,中國歷史上真的有這麼一位大將軍,深愛著一位叫小滿的姑娘。
蔣年年握緊了手裡的劇本。
她就是小滿。
被宋鈺深深愛著的、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
攝像鏡頭裡。
皇帝抓著茶杯,即將向宋鈺砸去,最後時分,還是收了回去。
日沉西山,天光漸漸收攏,昏暗的光線斜斜地投射進來。一片蕭條冷寂之色。
這是皇宮,是權利的巔峰,是慾望的核心。
可是,太陽也照樣會落下。
他是皇帝又如何?江山風雨飄搖,他卻無能為力。
他不能動宋鈺,也不敢動。
皇帝乏了,也累了,右手撐著隱隱作痛的腦袋,聲音低沉又沙啞:「這事以後再說吧。最近京城多了很多南蠻探子,在探查他們七年前在戰亂中丟失的聖女。南蠻人尊聖女為天神。宋將軍,你讓鐵甲軍去探查下,抓到聖女,就把她押上戰場,以聖女為人質,讓南蠻軍投降。」
宋鈺:「是。」
這場戲結束時,天差不多全黑了。
劇組人員馬不停蹄地人工造雪。
蔣年年總算知道影視劇的雪景是怎麼布置出來的。她嘖嘖嘆道:「這下的不是雪,是錢!」
「哈哈——」
身後響起了輕笑聲。
蔣年年轉過身,就看到了沈洛。
「沈——」蔣年年本想叫「沈先生」的,但這麼稱呼似乎有點怪。她聽小黑叫他「沈哥」,於是改口,「沈哥。」
楊菲翻了個白眼。
這女孩簡直自來熟的可怕。
「年年,下午我看到你一直在喝奶茶。你就不怕變胖嗎?」沈洛隨口問道。
蔣年年有點懵逼。她跟大明星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大明星卻如此熟稔地跟她閑聊,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簡直自來熟的可怕。
大明星不愧是大明星,交際能力一流。
蔣年年在心中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沈哥,你不也是每天早上一顆巧克力,你不怕胖嗎?」蔣年年反問。
楊菲驚呆了。這是沈洛極其私密的事,只有身邊人才知道,蔣年年是怎麼知道的?
莫非她是私生?
「你還記得?」
傍晚的風有些大,把沈洛的聲音托的有些縹緲。
蔣年年點頭,「當然。」
她過目不忘,而且這個情節在書上出現過很多次。
比如,婚後,蔣丞丞用嘴巴喂他吃巧克力,然後兩人又滾起了床單。
沈洛還想說什麼,這時,導演走過來了,給他們說戲。
蔣年年的第二場戲開拍了。
劇本很簡單。
大雪中,小滿獨自在皇宮外等候。看到宋鈺,她開心地跑了過去,然後和宋鈺手拉著手回家。
蔣年年剛開始也覺得很簡單。連那麼難的吻戲都一條就過,這會難倒她這個演戲小天才嗎?
直至——
「咔!蔣年年,動作太僵硬了。」
「咔!蔣年年,表情自然點。」
「咔!蔣年年,不要假笑!」
「咔!蔣年年,看鏡頭!」
如此NG了十來遍,不僅是蔣年年,整個劇組工作人員都快崩潰了。
他們就不明白了,這位可是童星,演了十幾年的戲,藝考也拿到了第一名,演技可以說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戲都NG?
蔣年年聽到了四周人的竊竊私語,那些質疑、指責、憤懣,就像一張蜘蛛網一樣把她圍了起來。她感到壓抑,甚至有點窒息,喘不過氣,透不出力,只能眼睜睜的,毫無還手之力,沉沉地,深深地陷下去。
「對不起。」蔣年年濃重的眼睫毛在眼皮下投下一圈沉沉的陰影。
陳導所有耐心都被耗盡了,罵道:「對不起有屁用。你他媽是新人嗎?你他媽竟然怕鏡頭?你演的那麼多年的戲都被狗吃了嗎?」
蔣年年羞愧難當,將頭低得更低了,「對不起。」
她茫然不安地絞著手指頭,突然,右手被牽了起來。
下一秒,就陷入了溫暖的手心。
蔣年年嚇了一跳,抬起了頭。
又是沈洛!
她以陌生的身份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她與沈洛對戲,她和沈洛一起吃飯,她一整天都和沈洛待在一起。不知不覺間,沈洛竟成了她在這世界最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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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洛: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