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難為

蕭珪來到樓下，發現王府的大門入口處走進幾個人來，派頭很是不小。他細下一看，其中有大宦官高力士和袁思藝。

還有一個熟人，竟然是蓋嘉運！

看到這些人出現，蕭珪停下腳步，遠遠的駐足觀望。

他感覺有點奇怪，壽王給武惠妃做五七，算是皇族家務事。高力士和袁思藝這兩個老家奴過來打一打照面，是在情理之中。蓋嘉運身為朝廷命官、封疆大吏，出席這種場合，多少有點不合時宜。還有，蓋嘉運是去年冬天押俘進京，現在他居然仍舊待在京城。難道安西的軍政公務，全都不用管了嗎？

片刻后，身後傳來腳步聲，玉真公主來了。

蕭珪施禮參見。玉真公主朝高力士等人看了一眼，說道：「當初你在西域時，曾對蓋嘉運有救命之恩。現在為何，卻要躲著他？」

蕭珪說道：「為了避免，不必要尷尬。」

玉真公主說道：「你是怕蓋嘉運尷尬吧？」

蕭珪笑了一笑，問道：「他一直都在京城沒走嗎？」

玉真公主說道：「蓋嘉運還真是一個有心之人。剛剛回了西域沒多久，聽聞惠妃娘娘去世，他又匆忙趕回京城前來奔喪。」

蕭珪不禁笑了，「難道蓋將軍和武家人，是親戚？」

玉真公主也笑了，說道：「他最多只能和惠妃的家奴，攀一攀親戚。」

蕭珪說道：「蓋將軍聽到殿下這番話，定要傷心死了。」

玉真公主說道：「憑他的身份，能和高力士、袁思藝這種人攀上關係，已是莫大的造化。有些東西，只能依靠上天賜予。他再如何努力，也無法得到。」

蕭珪眨了眨眼睛，「我怎感覺，公主這話，是沖我來的？」

玉真公主說道：「我若罵你，定會直言，又何需拐彎抹角？」

蕭珪笑而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玉真公主話鋒一轉，又道，「你若有蓋嘉運一半的進取之心，也不會是今日這副模樣。」

蕭珪面帶微笑的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上天待人，是公平的。我與生俱來的一些東西，他再如何努力也無法得到；反之，他的某些專長，也是我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玉真公主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道：「方才我是戲言。蓋嘉運突然來京，肯定不只是為了給惠妃奔喪。就算他有此心，朝廷法度也容不得他胡來。」

蕭珪道：「殿下的意思是，該是聖人召他進京？西域那邊，興許又有變故？」

玉真公主道：「這些事情，只能靠你自己去打聽了。」

蕭珪叉手一拜，「多謝殿下提醒。」

玉真公主突然對著蕭珪的胳膊，扇了一巴掌。

蕭珪一愣，「殿下這是何意？」

玉真公主面帶怒容的瞪著蕭珪，說道：「蕭珪，你好重的手！一掌下去，竟把壽王打成那副模樣！」

「呃，這、這個……」蕭珪一陣吱唔。

玉真公主怒目而道：「還你一掌，與他報仇！」

蕭珪再次叉手而拜，「多謝殿下賜打！」

玉真公主說道：「現在倒好，他不能外出見人，卻叫我去替他應付局面。」

蕭珪咧了咧牙，「能者多勞，能者多勞嘛！……殿下若不解恨，不妨再打我幾下，消一消氣。」

玉真公主說道：「不用了。蕭先生這滿身的錚錚鐵骨，打了上去，反倒是我的手疼。」

蕭珪心領神會，主動問道：「殿下可有，用得著蕭某的地方？」

玉真公主會心一笑，「蕭珪，你如此聰明，就不怕自己命短嗎？」

蕭珪笑道：「我都死過好幾次了。現在每活一天，都是大賺而特賺。」

玉真公主四下觀望了一眼，走近一些，小聲說道：「你與太白，可曾相識？」

蕭珪微微一愣，「殿下所言，莫非是『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的那一位？」

「沒錯，就是他。」

蕭珪點了點頭，「非但相識，我還欠他若大的一份人情。」

玉真公主說道：「那麼現在，該就是你，還他人情的時候了。」

蕭珪十分不解，「殿下究竟何意？」

玉真公主說道：「他在洛陽，遇到了一些麻煩。」

蕭珪眉頭一擰，「與重陽閣有關？」

玉真公主淡然一笑，轉身走了。

蕭珪看著玉真公主的背影，心中一陣嘀咕：她和李白，什麼關係？……管他三七二十一，李白有難，蕭某人豈能坐視？！

思及此處，蕭珪避開人群來到王府外面，找到嚴文勝，對他說道：「快去告訴他們，調查洛陽時，密切關注一人，李白。」

嚴文勝一愣，說道：「先生所言，莫非就是我們在水牢遇到的那一位，醉酒吟詩、劍術超群的太白先生？」

「沒錯。」蕭珪道，「看來你也沒有忘記，我們都還欠著他的救命之恩。現在他在洛陽有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明白。」嚴文勝叉手一拜，「我這便親自，去往洛陽。」

蕭珪點頭，「也好。」

嚴文勝立刻駕著車兒走了。

蕭珪正要轉身走進王府，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怪叫，「阿舅！！」

蕭珪冷不丁的被嚇了一彈，然後就被人一把抱住了腰身。

「阿舅，我可算找到你了！」

「太華公主，你先放手！這麼多人看著，你快放手！」

「我不！哈哈哈，我再也不會讓你逃走了！」

蕭珪簡直哭笑不得。還好一群宮女宦官及時趕到，總算把太華公主從蕭珪身上拉開了。

這下倒好，太華公主大哭大鬧張嘴咬人，還躺到地上打起滾來。

若大的動靜引來了不少人。咸宜公主、玉真公主還有高力士和蓋嘉運，全都圍看了過來。

蕭珪尷尬之極，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玉真公主振臂一揮，「沒什麼好看的，全都退下！」

所有人乖乖聽話，全都走回了王府裡面。

蕭珪卻沒法走，因為太華公主又抱住了他的一雙腳。他只能向玉真公主求救，「這可如何是好？」

玉真公主說道：「如今看來，她只認你一個人。」

太華公主立刻大聲叫嚷起來：「這是我阿舅！我一個人的阿舅！不許你們和我搶！」

「可憐的孩子……」玉真公主嘆了一口氣，對蕭珪說道：「只好勞煩於你，先送她回宮了。然後你再想想辦法，讓她安靜下來。」

蕭珪兩眼瞪圓，「我又不是醫師，我能有什麼辦法？」

「總之……你看著辦吧！」

玉真公主抬了抬手招來一輛馬車，然後就走了。

蕭珪目瞪口呆。

太華公主仍是抱著他的腳，喃喃自語道：「阿舅，你別走，你別走……」

蕭珪苦笑了兩聲，說道：「太華，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好，好呀！」

「那你鬆開我的雙腳，好不好？」

「不好！我一鬆開，阿舅又要逃跑！」

蕭珪耐心說道：「我不逃。我與你一同登上馬車，親自送你回家。如此可好？」

「好，好呀！」

「那你還不鬆開？」

「不行！我一鬆開，阿舅又要跑了！」

蕭珪感覺腦仁都疼了，但又無可奈何。

這時，咸宜公主來了。她徑直走上馬車坐了下來，大聲說道：「這是誰的馬車，如此漂亮？……既然無人應答，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太華公主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急急嚷道：「這是我與阿舅的馬車，你下來，你趕緊給我下來！」

蕭珪當場一愣，咦，她放開我了？！

咸宜公主連忙從車上走了下來，說道：「是你們的馬車呀，早說嘛！」

太華公主連忙拉起蕭珪，急乎乎往車上拽，「阿舅你快上車，不然就要被人搶佔去了！」

「好，我知道了。」蕭珪一邊上車，一邊對著咸宜公主苦笑。

咸宜公主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辛苦你了。」

蕭珪說道：「我先送她回宮，然後再來找你……哎呀！」

太華公主不由分說的將蕭珪塞進馬車裡，大聲嚷道：「快走！快走！快點離開這裡！有人要搶我的阿舅！！」

駕車的小宦官也是一陣哭笑不得，連忙駕起車兒，匆匆逃離而去。

咸宜公主目送馬車走遠，輕聲自語道：「攤上這樣一家子難姐難弟，真是難為你了，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