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打狗行動
離開興慶宮后,蕭珪租了一輛馬車,再次去往十王宅。一路上他都在心中尋思,今日楊玉瑤的種種表現。
他覺得,武惠妃的去世之後,楊玉瑤的地位有所上升,是在情理之中。但要說她能完全取代武惠妃,這不大可能。
在大唐這樣一個「母以子憑、子憑母貴」的封建時代里,楊玉瑤沒能給李隆基生下兒子,就是她最大的硬傷。
再者,就算將來楊玉瑤成功懷上龍種並且生下兒子,她也難以取代武惠妃。因為李隆基和武惠妃相識於少年,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不是楊玉瑤所能比擬的。
楊玉瑤目前雖然得寵,但她的根基和力量都還非常薄弱。從「打擊孟津漕幫」這件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迫切想要剷除一批像袁思藝這樣的異己份子,從而鞏固和增強自己在內廷的地位。
巧合的是,李隆基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因為傷心過度而病倒了。外廷的事務交給了高力士,內廷則是交給了楊玉瑤。
更巧合的是,這兩個人是袁思藝的死對頭。
想到這裡,蕭珪臉上不自覺的現出了一絲笑容,心想:李隆基真是有夠雞賊。此前壽王乾的那點事情,沒一樣能夠逃過他的眼睛;袁思藝和邢人鳳這兩顆長在壽王身上的毒瘤,肯定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單。
但袁思藝畢竟是武惠妃生前養的一條「好狗」。李隆基再如何嫌棄它,也不好在武惠妃剛剛去世的時候就親自揮起大棒,將它槌死。
於是他挑準時間,傷心過度病倒了。
接下來,就該是輪到蕭某人,來執行這一場「打狗行動」了。
馬車停住。
蕭珪走進壽王府,武惠妃的五七祭祀還在進行,靈堂那邊敲鑼打鼓正熱鬧。蕭珪繞道而走來到那間三樓茶室,壽王李瑁居然還留在這裡。
看到蕭珪去而復返,李瑁多少有點驚訝,但什麼都沒問,只是請他入座用茶。
蕭珪開門見山,對李瑁說道:「我剛剛去了一趟宮裡,得來一條重要消息。」
「什麼消息?」李瑁問道。
蕭珪故意看著李瑁,沉默了片刻。
李瑁避開他的眼神,什麼也沒說。
不難看出,剛剛挨了打的壽王,現在多少有一點懼怕蕭珪了。
「這消息,與重陽閣有關。」
蕭珪此話一出,李瑁明顯緊張起來。他連忙問道:「消息,是從聖人那裡探聽來的?」
蕭珪道:「不。是楊玉瑤。」
李瑁愕然一驚。
蕭珪道:「壽王殿下,現在局面對你非常不利。」
「我知道、我知道……」壽王李瑁喃喃道,「我娘一走,楊玉瑤定會對我不利!」
「殿下想多了。」蕭珪淡然道,「楊玉瑤沒有生育皇子。你和她之間,並無任何利害衝突。至少目前,她沒必要與你為敵。」
壽王李瑁眨了眨眼睛,說道:「她要收拾,袁思藝?」
蕭珪道:「殿下不妨,想得再深入一些。」
壽王李瑁略作尋思,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我知道了,是聖人想要收拾袁思藝!……我早該想到的,聖人早已對袁思藝頗為不滿。若非礙於我娘情面,袁思藝又哪能活到今天!」
蕭珪道:「去年重陽閣被查封之後,聖人立刻派了袁思藝前去接管重陽閣。殿下可曾想過,聖人為何要這樣做?」
壽王李瑁說道:「袁思藝接管重陽閣事務之後,邢人鳳急不可待搶佔重陽閣,從此堂而皇之浮出水面……原來從那時候起,聖人就已經在盤算,該要如何秋後算帳了!」
蕭珪說道:「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原來當初聖人將我與重陽閣舊部一同捉拿下獄,是為了麻痹殿下遇刺一案的幕後真兇。隨後聖人又將重陽閣當作誘餌,果然成功釣出了,袁思藝和邢人鳳這兩條該死之魚……現在我只能說,聖人,果真好手段!」
壽王李瑁渾身一激靈,喃喃道:「如此說來,聖人從一開始就已知曉,婚宴行刺一案的真相?!」
蕭珪呵呵一笑,「連我都能一眼看穿的事情,聖人,會不知道?」
李瑁的臉色已然變作煞白,額頭之上冷汗直流,急忙說道:「君逸,救我!你、你一定要,救我!」
蕭珪淡然道:「殿下,不妨自救。」
李瑁愕然瞪大眼睛,「我……如何自救?」
蕭珪道:「一個月前,邢人鳳以重陽閣的名義,向內廷進獻了八顆價值連城的寶珠。此事,殿下可曾知曉?」
李瑁茫然搖頭,「我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蕭珪道,「殿下若能從袁思藝和邢人鳳那裡,查清這八顆珠子的來龍去脈,同時又不泄露消息、打草驚蛇。如此,便是殿下做好了自救的第一步。」
「這還只是第一步?」
「對。」
「那就是還有第二步、第三步?」
蕭珪看著壽王李瑁,平靜的說道:「殿下,不妨先做好第一步。」
壽王李瑁深吸了一口氣,把拳頭砸在木几上,沉聲說道:「好,我會儘快查清此事,你只管等我消息便是!」
蕭珪微笑點頭,心想:洛陽那邊有關袁思藝和邢人鳳作姦犯科的證據,如山似海。查不查珠子的事情,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現在就看壽王這小子是否老實,是否真心悔悟;是否值得,我來救他了!
不久后,靈堂那邊的祭祀告一段落,高力士與蓋嘉運等人相繼離去。
蕭珪來到樓下找到咸宜公主,準備送她一起回去。
咸宜公主本就有些憔悴,參加各種祭祀折騰了一天更是疲累,因此話都不願多說,只是默默的跟著蕭珪一起離開了壽王府。
蕭珪扶她登上馬車時,咸宜公主方才問了一句:「嚴文勝沒來接你?」
蕭珪道:「我臨時叫他辦事去了。」
咸宜公主停頓了一下,說道:「那你上車吧,我先送你回去。」
蕭珪說道:「你累了,先去道觀。」
咸宜公主未再多言,坐到了車內。蕭珪也跟了進來,打橫了坐在一邊。
馬車開動了。
咸宜公主問了一句,「我阿兄,找你談什麼?」
蕭珪面露微笑,說道:「小事情,不必在意。」
咸宜公主「哦」了一聲,竟也不再打聽。
車廂內的氣氛,因此變得有些尷尬和凝滯。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始回憶,他們此前同乘一車的情景。
那時,總有說不完的話;總是一個在鬧,一個在笑。
現在……彷彿一切如昨;又彷彿,整個世界,全都變了。
馬車緩緩停住時,蕭珪起身準備下車。
咸宜公主說道:「你不用下去了,我叫簡之送你回府。」
蕭珪重新坐了下來,說道:「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咸宜公主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說道:「本觀,從不收容男客。」
蕭珪說道:「好吧,那我下次再來。」
咸宜公主說道:「下次,仍是不能進去!」
蕭珪無奈的嘆息一聲,拍了拍大腿,「看來,只能是翻牆了。」
咸宜公主終是未能忍住,輕笑了一聲,「你敢!」
蕭珪面露笑容,說道:「你很憔悴,回去好生歇養。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咸宜公主輕嘆了一聲,說道:「我終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