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仙
「浮玉，做神仙是那最最逍遙的事情。神仙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他們高興了，祥雲掛於西邊天角，白鶴起舞芬芳吐蕊。他們若是不高興了，那便是地動山搖霹靂雷鳴，他們立於雲端，凡人螻蟻，妖魔鬼怪皆要仰望。呼風喚雨，手握輪迴，他們……便是天意。」
天意？既然生而為妖，何故苦苦遵循天意？那不是……神仙的遊戲？
母親向來清高驕傲，可是，她總是心有桎梏。在浮玉的眼中，這般追逐嚮往，總像是畫地為牢。是妖便是妖，她樂得逍遙……有何想不通的？
幽冥沒有仙宮，可那裡是她的故鄉。牛鬼蛇神，也自有可愛之處。然娘親聽她如此說，便總是會生氣。說她這般不懂事。
她這回懂事了一回，她一定會偷到那八寶塔的法華晶回去。救娘親於水火……
約莫是傷重之故，浮玉覺得自己眼皮好沉，腦袋裡夢到的也多。根本抬不起眼。夢魘很深，縈繞在耳畔的又是阿娘的心心念念。成仙真這麼好？她倒是覺得沒有自由自在來得好。
她不信天意。她是一隻妖精，不循規理法，不信天命。安於那妖魔鬼怪之境地。無拘無束，除了阿娘，沒有人與她最親。
可惜，阿娘很執著。她說有生之年，定要感受那立於雲端，俯瞰眾生的感覺。浮玉知道，阿娘的希冀便是她的渴望。她喜歡看阿娘笑，阿娘笑了，天都好想晴朗了。
幽冥的天空沒有星空，沒有浮雲，也沒有朗月和當頭的明日，所以，她寧可娘親多笑笑。這樣，她便也覺得開心了。
可惜……那星砂流羽陣法，好似能要她的命。一下鑽入她的骨血里，拔不出，消不去，一點點要燃盡她的血和命！
「好疼！」突然悶哼出聲，讓本就猶如驚弓之鳥的小胖一頭支起了身子。特娘的，他一下環顧四方，好像又遭了什麼橫禍了。
陳師兄惺忪睡眼，眼角還有一顆因為上火掛上的眼屎。昨晚也不知道怎麼睡著的，一拍腦瓜子嗡嗡作響，裡面好像進了水在搖晃。他陳瀟真不是常人，自己都佩服自己！大胖完全不知情也就罷了，他可是火里來水裡去備受煎熬。
熬著熬著像個下了水的餃子一樣，咕咚咕咚地熬了大半宿，最後，竟然還是睡死了過去！
他怎麼那麼心大呢？那妖怪……吃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嚇自己，小胖吞了口口水，瞬息之間就冒出了許多自己不測的畫面。驚嚇過大，倒是一覺醒來如芒刺在背，后怕不止啊！
「喂，你家浮玉在支支吾吾說什麼呢？大清早地，讓不讓人睡覺？」大胖也醒來了。哆哆嗦嗦用棉被裹了裹身子，朝著對床一努嘴說道。好像，這也是陳小胖的錯。
「哇靠！什麼我家的？你別胡說八道怪嚇人的好不好？」陳瀟一下就被嚇清醒了，大胖這人瘋了簡直是！什麼他家的，小妖怪那都是大妖怪生的！他好好一個凡人，修行草草。都不敢說自己有那造化日後可得道，哪裡敢認領浮玉「師弟」這麼個大妖精！
嗯咳！小胖膽寒，捂嘴咳嗽了兩聲，還不忘偷偷瞥眼往那臨旁的床鋪看去。對！他和這妖怪就是床頭連著床尾這麼睡著的。
一睡，就睡了仨月有餘。
天賜他的狗膽包天，居然到現在都沒死。真是祖上保佑，他陳瀟是積了什麼德行能有如此造化？好師弟，真是一個如假包貨的好師弟啊！讓他遇上了……
「不就你家的？我可都聽到了，你這不辭辛勞照顧師弟照顧得妥妥帖帖。衣不解帶睡不安寢。浮玉身上穿著的中衣都是你的呢！小胖啊，我可看出來了。你對我這些年是虛情假意。從來沒這麼照顧過我！」
「你還好意思說？！」陳瀟差點被氣得一口氣背過去。可話到嘴邊都說不出來。
尹大胖作死了。他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居然還敢調侃於他？昨晚不是他跑得那麼快，無情無義留他一人收拾殘局，他陳瀟至於服侍這大妖怪孤立無援？！受制於妖邪，命都被捏在那鼓掌之間。
有苦難言啊！陳瀟上火，說來說去其實就是被嚇傻了。一大早起來，還被大胖當了談資，惱得能嘔出血來。
「師兄，幫我拿杯水，有點渴了。」他也以為浮玉還睡著呢，是在說夢話。可旋即眼神僵滯，震楞了一下。
突然，這世間最難的時刻，莫過於小胖師兄甫一抬頭，就和他最害怕的「好師弟」來了個四目相接。咔嚓一聲，陳師兄心裡斷了一根線。
妖怪看著他，微微笑著，說他渴了……如此熟稔，分外親切。好像，他們的友誼天地可鑒！
「喂，你家浮玉說渴了啊陳小胖。趕緊給他遞水！昨晚上不是你在照顧他嗎？老子還要睡覺，你們說話歸說話，可小聲點。」大胖好像是被這漏進窗欞的寒意刺激得受不了。新竹班這兩日有假期，可以不用上早課，所以縮縮手腳又爬回被窩去了。
好個舒暢的回籠覺啊！
喂！喂！小胖對著這大胖二百五乾瞪眼，他怎麼就這麼視若無睹？
從小的情義啊喂！一同投身哀牢山師門，又一同幾經波折才到了天下第一仙門的虔來。
這麼兜兜轉轉，師兄弟十年了！也該有個心靈感應什麼吧！
大胖啊！他也好歹看看他陳小胖的臉色吧？揣測一下他的心思好不好？怎麼就這麼高枕無憂，也不琢磨下他陳瀟為何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好歹起點疑心吧！昨晚，門中可是發生了大事了！
他也不聯想一下？這其中端倪，有那大大的文章！
「呼嚕，呼嚕……」趁著被窩還沒涼，大胖一轉被，真的睡著了。
憨憨！他陳瀟死了定要半夜來找他！小胖沒轍了，只能在肚子里罵罵咧咧。
「師兄～」浮玉等得不耐煩，喚他的時候拖了個尾音，這得意洋洋故意讓陳小胖難堪的用心，真是勝利者的姿態。
「哎，來了。」小胖生無可戀，他要被這妖怪要挾到幾時？不敢想，乖乖下床伺候妖怪去了。
他的人生道路從來沒容易過，從昨晚開始，那便是愈發難了。
「太涼。」浮玉啜了一口水，斬釘截鐵挑刺道。
……
小胖沒想到妖怪都這麼難伺候，直了直眼睛委屈巴巴又去取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