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降大任（2）
那個裴潛老頭一聽說真的是來抓壯丁的，嚇得是真磕巴了！實無良策之下也只能指著我繼續罵我無能，搜腸刮肚地非要再多冠我幾項惡名，有的沒的數落了一堆，大約把他能想到的所有萬惡行徑都說盡了！只差再安我一個謀反的罪名了！
他罵得那叫一個痛快，王府上的家丁聽得那叫一個解恨。丫丫的，他們大約是忘了，上一個敢這樣非議本殿下的傢伙如今還被發配在西山採石場鑿石頭呢！
裴老頭數落的那累篇惡習我也就只認那麼一條兩條的……三四條罷！嗯……最多五六條！——可是就這點破事至於你們隔三差五地尋著點由頭就拿出來念叨一回嗎？
不過現下我也沒空和這些惡奴計較，我的銅爐吊烤乳香豬可就要涼透了！得想法子先把那個蘇湘竹打發了！不然他這千軍萬馬的要是吃住在我府上，那得吃我多少乳香豬啊！
蘇湘竹顯然已被裴老頭抑——揚——頓——挫的詠嘆調擾得怒不可揭，他拎著寶劍怔怔站在大堂上，倒比拄著拐杖的裴老頭抖得還厲害呢！
「啊——你這老頭！」他忽然揚起了寶劍，劈頭砍向裴大主管。
蒼天啊！我的九珍豆腐蒸乳鴿啊！裴老頭要是死了，他這手絕密的庖廚技藝可就失傳了！
「等等等等等……一下！」我等急磕巴了！可惜還是晚了。
話沒說完，就見裴老頭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又翻白眼，又吐白沫，手腳抽搐——那叫一個難看啊！唉——可憐了他老人家，歌舞昇平了一輩子，臨了臨了還要受這驚嚇！
蘇湘竹舉劍愣在原地，一臉煞白，「我劍還沒落呢！再裝死信不信我活埋了你！」
「不急！不急！」看來只能本殿下親自出馬了，我擺了擺手示意裴老頭到角落裡去裝死，又作揖拜手地奉承蘇湘竹，「豬哥哥劍法卓絕，英姿颯爽，清雄雅健，氣宇軒昂，專橫威武……」
「庸王殿下！你再敢胡鬧！我連你一起埋了！」
看到沒！這廝終於露出了本來面貌！還沒等我背完戲詞呢，他就想活埋了我！這要是和他回了京城，他們還不定怎麼作踐我呢！——誇他的那些個辭令可都是我平日里看戲攢下的，可見萬事皆學問！誰說好吃懶做不能救命呢！
「庸王殿下，是不是要我當下殺幾個人給你，你才肯就範……」
我腦子裡立時過了一遍所有窮凶極惡的債主名單，算了算倒底哪個該殺！
「太后旨意，豈容置疑！還望殿下速速打點行裝，與我回京！天不可一日無日，國不可一日無君！天無日，則萬物枯槁；國無君，則天下大亂……」
胡說八道！前個兒陰天下雨，我十二個時辰沒見太陽，不也照樣水靈滋潤！
「豬哥哥睿智明慧，說得全都在理！只是呢……這打點行裝可也須得容我些時日罷！你知我家中那許多的妃妾，我總要與她們按個溫存幾回，才好棄她們而去啊！
「殿下可以將她們都帶上！」蘇湘竹答得利落。
果然算得精明啊！捉我去當皇帝卻連個妃子都不給配備，還得我自個兒從家裡自帶！
「既然是這樣……那也得容我與她們商議商議罷，畢竟長途奔波，又是龍潭虎穴……龍池鳳台！也不是誰人都願意跟我去送死……頌詠高歌的！要不豬哥哥先退下？你可以把大軍駐紮在城外十里的菜地旁，那裡有瓜有果，短不了將士們吃喝！……」
「我大軍就駐紮在城裡！吃喝不勞殿下憂心！殿下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起程！」
「這也太急了罷！」倉促得倒好像我又要出門躲債似的！這不損我清譽嗎？！「豬哥哥至少容我個三月五月的……」
「那就再容殿下三日！」
我方才分明說得是「月」好嗎？到他那怎麼就「日」了！他一個京城的使臣聽不懂我正宗京話是否？！罷了罷了，三日就三日！憑我聰明才智，三日內也一定能逃出生天！
「那麼就這樣說定！我就不留豬哥哥用晚飯了！」遂賞給他一個我最最親和明媚的笑容，這等笑容我要是真坐了皇帝可就再難得了！
只是回頭想想還是心裡有愧，畢竟人家遠道而來，我也不能只為自己籌謀，不問人家溫飽，好歹也該客氣客氣，「嗯，那個——我方才忘了問——你說皇帝哥哥他……是怎麼崩的？」
對！剛死的皇帝是我哥！以前死的皇帝才是我爹！爹是親爹，哥就不是親娘養的了！
「萬歲御駕親征，在與岇（ang，二聲）國的一次對戰中，不幸為民殞命。」
「這樣啊——」這段史料聽著耳熟，我父皇豈非也是這樣崩的！「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蘇卿節哀順變！」我也只能客氣到這了，畢竟我和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還有這位娘舅家的兄台，沒啥真情可言。
小時候在皇宮裡，我沒少受那位嫡長皇兄的欺負！當然我也沒少欺負蘇家小子們！世道如此，弱肉強食，那就誰也別怨天尤人！我娘說了，兄友弟恭這戲份那都是演給我父皇看的，免得氣死了他我們娘三兒失了庇護！
可是憑我娘再怎樣神機妙算，她大約也沒有算到，使我們失了庇護的不是我和那個蠢王兄沒有演好兄友弟恭，而是因為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慫恿了我爹御駕親征！
一回親征，贏了，我娘晉陞妃位。二回親征，又贏了，我娘晉陞貴妃位。三回親征……這真不是我事後諸葛，憑是有點慧根的人都看得出來，我娘這事作得有點貪心了！
那滿朝文武，連著後宮粉黛，一雙雙眼睛可都是雪亮的！這第三回親征要是再贏，再贏我娘就得做皇后啦！史官就得奮筆盛讚——多麼賢良明睿的女子啊！助夫君收了多少失地，拓了多少疆土！賢后賦上當列此女名姓！
可惜！賢后賦上沒有我娘的名姓。出京城十里的荒丘之地倒是有我娘的墳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