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章 叢林

()高風是被大雨澆醒的。因為他的下墜把樹冠給開了個天窗，雖然周圍的樹枝伸過來填補了一些，但還是留有不小的縫隙，也因此讓他「享受」了一回天浴。

緩緩睜開眼睛，他發現眼前一片黑暗，而且身上又濕又冷，大概是大雨將本來抗浸防寒的飛行服都給打濕了的緣故。

試著動了一下手腳，感覺全身到處都在疼，不過也沒有嚴重到影響活動能力的劇痛。

「我竟然還活著」

確認了這樣一個事實，高風頓時精神大振。抬起左腕，看看腕上戴的飛行員專用手錶，夜光指針顯示時間是凌晨4點。

原來已經昏過去這麼久了搜救的人不知道來了沒有呢？半夜三更又下著大雨，很難進山吧？

「阿嚏——阿嚏——」高風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不由揉了揉發酸的鼻根。

這麼淋雨可不行啊

他決定自救，可是伸手一摸腰帶上的連接繩，卻發現與降落傘相連的救生包不見了。

回想一下昏迷前的情形，他知道自己是掉進了樹叢里。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感覺到周圍有不少樹枝和藤蔓一樣的東西，似乎是把自己纏繞著，懸吊了起來。也許其中還有傘繩，反正天這麼黑，要想解脫這束縛可是不容易。

至於那個救生包，大概是掛在哪根樹枝上，或是掉到地上去了吧？

確定自己一時半會摔不下去后，他從腰帶上的刀袋裡摸出傘刀，用力去割身上那些傘繩和藤蔓之類的東西。

這時，他才發現右臂疼得有些厲害，只能換左手來割，好在他左右手的靈活程度也差不多的。

等割得差不多的時候，突覺身子一墜，幸好他早有防備，左手立刻挽住預先纏在一旁樹枝上的傘繩，減慢了下滑速度。大概溜了幾米后，雙腳也就碰到了地面。

然後，他順勢將破爛的降落傘也拽了下來，隨著幾聲「嘶啦——嘶啦——」的聲音，估計那傘就這樣被硬扯下來，傘布一定破得更厲害了。

高風再在黑暗中把傘繩都摸索了一番，還是沒發現救生包。他倒也不急。因為反正天也快亮了，那時候再找也不遲。

只是剛才這一番「劇烈」活動后，他感到又累又困，黑暗中又不宜輕舉妄動，便憑著感覺在原地找了塊雨不大的地方，往樹根上一坐，樹榦上一靠，把破傘布往身上一裹，養起精神來。

雖然身上又濕又冷得很不舒服，但他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過，手裡還一直緊握著那把傘刀防身。

再次醒來，雨已經停了，天也亮了。

高風吸吸鼻子，發現有點流清涕了。看來，一場感冒是跑不了了。

仔細再看看周圍，他辨認出昨晚以為的樹叢，其實是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榕樹。那些所謂的藤蔓，大部分都是榕樹密密麻麻的氣生根。因為榕樹的根與樹榦都沒有根本的區別，所以才能夠「獨木成林」。

高風拉了拉身旁垂下來的宛如長鬍子一樣的氣生根，仰起頭說了聲：「老頭，謝了啊」

沒聽到老榕樹的回答，倒聽到自己的肚子嘰里咕嚕的一陣響。

原來是餓了

不行啊必須得找到那個救生包，否則還真的難以走出這片原始森林。

「我就不信了——我都落地了，你還能長了翅膀，飛到天上去不成？」

在看不到第二個人的原始密林里，高風下意識地話多了起來。

他鍥而不捨地在樹叢中和地面周圍，找尋著……終於，走出幾十米外，在靠近一片山岩的灌木叢里發現了那個綠色的小箱包。

不過，有些不妙的是，小箱子看上去有些變形了。

高風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有不少東西都摔壞了。

光煙信號管和冷光管斷裂，反光鏡成了碎片，閃游標位器也是四分五裂，特別是最重要的救生電台也失靈了……唯一能用的求救設備，就是晚上用的筆式信號槍。

大概因為在彈射的時候，連接繩斷了，救生包被甩到這裡的懸崖又掉下來，一路在山石上撞得不輕，把裡面的東西都撞碎了。

「看來不能發信號了……真的指望不上搜救隊了也罷——『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們自己』」

高風一邊斷續地哼著歌，一邊檢查包里的剩餘物資。

「……嗬？救生船包倒是一點沒破可是，難道要我划著船走出這片林海？……（搖搖頭，繼續唱）別說我們一無所有……」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迫切需要的救生口糧，當然是馬上打開吃了。裡面一共有兩塊，吃一塊，留一塊以防萬一。

包里還有一小瓶飲用水，但他還捨不得喝，而是拿出一個蓄水袋接那些大葉植物上積存的雨水解渴。

涼水就著壓縮餅乾，倒是比志願軍戰士一口炒麵就一口雪強多了，高風吃得津津有味的。幾口吃完后，他開始感覺得到胃內有一股暖流，正在緩緩升起併流淌到全身。

他把飛行衣脫下，擰乾水，又用飛行圍巾使勁搓了一遍全身，把皮膚都搓紅了，為的是讓血脈都流通起來。

高風再次感到很幸運，因為頭臉和身上雖然有不少瘀血青紫、擦挫傷的地方，卻沒發現活動性出血，胸腑內臟之間也沒有什麼悶痛難忍的感覺。他還是囫圇完好的，應該不會影響以後的飛行。

擦完身後，他又穿上那套還很潮濕的飛行服，但已經比昨晚感覺好多了。再揉搓幾下鼻根，讓這裡也熱起來，似乎剛才還在淌著的清鼻涕也少多了。不過為了預防感冒和其它感染，他還是從空勤急救包中找了兩片抗生素吃了下去。

然後，高風開始收拾東西。先把所有壞了的不能用的東西用破傘布包起來掛在一根樹榦上，做好標記；再把可能用得上的東西（包括那個船包）全都背在身上。

他準備徒步穿越叢林了。

至於方向，幸好他手錶上的指南針還沒壞，高風便朝著東方走去。

雖然不知道自己具體在原始森林的哪個地段，但陵水機場總是在東方沒錯的。而且，此地的南北都是山嶺，只能走東西向的山谷。

他走得不快。因為林木本來就密，灌木叢也高，地面落葉腐葉雖厚，但基底不平而且濕滑，還得擔心裏面有沒有蟒蛇毒蟲，自然走不快了。

這也是他小心謹慎的地方。那麼危險的跳傘都安全落地了，可不能大意失荊州啊。頭上還有頭盔，問題不大；腿腳要是不小心摔了或者崴了，可就虧大了那得停飛多久啊？所以，他撿了根枯枝當拐杖兼開路的傢伙，一路試探著走。

密林中雖然看不到完整的天空，但透過枝葉之間的縫隙，也能感覺到光線越來越耀眼。氣溫似乎也在逐漸升高，周圍開始有水汽蒸騰，又慢慢在樹葉上凝成水珠，彙集於葉尖而落下，滴滴嗒嗒得像在下雨。

高風越走越熱，竟然開始汗流浹背了，看看時間，不過才早上九點鐘。沒走多久嘛，怎麼就累成這個熊樣？

從昨晚清醒后，他就一直處於黑暗、寒冷、飢餓、疼痛、疲勞等重重困難之中，但都沒有感到沮喪或是害怕過。高風始終相信自己一定能獲救，或者憑自己的能力走出這片原始叢林。

此刻，也不例外。他乾脆大聲唱起了歌，為自己鼓勁。

「……山林我是那生風虎，大海我是那攪浪龍，長空我是那穿雲鷹……咱當了兵，才知道好男兒就是要當兵……」

軍營出來的人沒有不會吼歌的，而軍營歌曲永遠比流行歌曲更能振奮精神。

果然，這麼唱著歌走路，高風覺得疲勞似乎減輕了許多。

剛開始，他還多少有點急著出去的想法。但現在，他不急了，甚至很樂觀地想——就算一時半會兒出不去。憑著救生包里的東西，和自己學過的野外生存知識，在這一片生機盎然的原始森林裡呆上一個星期，也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難得有機會來熱帶雨林一趟，就當旅遊觀光了。

高風如是想，如是做。他邊走邊欣賞起一路的風光了。

林中的光線慢慢好了起來。當他轉過一個山腳，在一片懸崖下發現了一處美麗的景象。在幾株非常粗大的參天喬木上，攀援了很多巨藤蔓羅，還有附生其上的蕨類和草本植物。這裡形成一個立體的空中花園，有金黃色的，火紅的，紫紅的，白色的，雜色的……各色各樣的花，還掛著不少野果。看到她們，才知道什麼叫五彩繽紛，什麼叫琳琅滿目……

可惜，那些美麗的花，他基本上都不認識。

如果海藍在，一定能說出這些花的名字來

沒來由的，高風就想到了海藍。這麼一想，胸口不禁一熱，恨不得馬上能見到她。或者，她能在這裡和自己一起欣賞這片林海花海——那該多美啊

高風傻笑了一會兒，又搖搖頭繼續趕路。不行了，一定要快點回去，快點把海藍娶回家

這一次，他加快了腳步，不再流連林中風光了。此時，他已經距離飛機失事地點十多公里之外了。

走著走著，寂靜的山林中除了鳥聲啾啾外，又多了一些聲音。

開始比較模糊的，後來就越來越清楚了，是流水的淙淙聲。

水聲來自南方，循聲而去，沒走多久，就看到了一條清澈小溪在山林間靜靜流淌。

雖然這只是一條一步就可以跨過去的小溪流，高風卻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大森林，你對我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