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是個陷阱

荊棘蛇王的動作可以快到讓普通人根本看不清楚，它若是已經舉起了刀，哪怕是你近距離先開槍都無法阻止其斬殺了。可是，這一刻，蛇王的利刃才揮到了半程，那無形的集束衝擊波便砸在了它的臉上。

卻只聽見「梆」的一聲悶響，蛇王就像是被蒼蠅拍扇到了臉上的四腳蛇一樣，當場就倒飛了出去。

「靈能衝擊……所以，我也是敏感者？也就是說，蟲子的目標不是伊娜，而是我們兩個？」

余連覺得這短短一瞬似乎是發生了許多事情，但其他人看來還真就是短短的一瞬。他們只是眨眼間，依稀是看到翻騰的泥土中竄出來了一個黑影，然後「啪」的一聲那黑影就甩了出去，摔在了人群之間。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算是看清了那玩意是什麼。

那就像是一條超大號的蜥蜴，算上尾巴足有兩米多長，背覆甲殼，殼生骨刺，宛若一拍銳利的荊棘。兩扇宛若蝠翼一樣薄膜半開半閉，流淌著微光。

那怪物趴在了地上，半仰起了上露出了胸腹，露出了另外一張凶獰的大嘴，裡面生滿了細密的鉤刺。兩隻巨口一起發出了威嚇的嚎叫。

它確實是被突如其來的靈能衝擊轟得有點懵，但卻沒有死。說白了，靈能衝擊就是最基礎也是最大眾的技能之一，威力完全取決於使用者。

蒙德森中尉提起了鏈鋸劍，一聲「怪物！」就撲了上去。他完全沒看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卻只看到了敵人出現。在這一刻，為了生活而奔波鑽營的油膩中年人再一次不翼而飛，太空時代的劍豪人設再一次上線了。

他的劍勢若雷霆，劍路卻相當地平穩，精確地挑中了蛇王的腰腹，然而卻沒有之前那種砍怪切菜的爽利感。這個有低等智能的怪物已經恢復了一點點精神，還知道借力閃避的，在千鈞一髮之際用力收縮了一下身體，讓自己彈了起來。可即便如此，它的腰腹要害依然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自己也被鏈鋸劍的動能甩得倒飛了出去，接著便pia的一聲落在了人群中。

「熊的力量！」巴卡上士用比恩熊人的方言吼了一句沒人聽得懂的嚎叫，一斧頭便輪在了蛇王的臉上。

「嗷嗚！」黑人中士優優也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吼叫，舉高動力錘使勁地砸。

好吧，這一次又是熟悉的打年糕片段了，而且不只是他們兩個，好幾個士兵也提著武器上來了。噼里啪啦的刀劍齊下，血肉橫飛。

余連心有餘悸地嘆了口粗氣，接著便和伊娜的視線自然接觸。這姑娘離得最近，當然也看到了全程，包括方才那轉瞬即逝的氣流波紋。她現在還覺得臉頰就像是被刀子颳了，火辣辣生疼呢。於是乎，除了驚魂未定，眼中還多了明顯的好奇。

「別猜了，我應該是敏感者了……但我真的不想走向這條唯心主義蠢貨的不歸路啊！」

軍士長小姐頓時就露出了鄙視的眼神，大概就像是我們鄙視那種「為什麼我的父母那麼有錢我想要自己奮鬥我想要過普通人生活」一樣吧。

「我說的是真心話，另外，其實……算了。」余連看了看被自己下意識捏扁了的雪茄，雙重意義上的疼得想抽抽，便對還在砸年糕的那幫人喊道：「別敲了，那傢伙肚子里說不定有貨的。」

蒙德森中尉微微一怔，隨即便像是打上了發條似的，衝過去排開了人群，摸出了匕首，用熟練的動作刨開了那已經快被砸寬了好幾圈的蛇王屍體，左掏右摸。他的手一頓，動作變小心翼翼了起來。

中尉緩緩地起身，攤開了手掌，裡面正躺著三枚拇指大的剔透晶體，分別為黑色、綠色和橙黃色。

「這這這……曜晶石，而且純度還這麼高？」中尉臉上閃過了狂喜，隨即想到了什麼，疑惑地看向了余連：「可是，你怎麼知道？」

「我還想知道您為什麼那麼熟練啊？明明是軍人為什麼鑒定技能都要點滿了啊？」

「這，這個，不都是為了混碗飯吃嘛。」中尉笑得很憨厚也很世俗，劍豪人設再一次下線了。不過他還是在眼巴巴地等解釋。

「方才這東西發了光，是類能量護盾的能力，這就說明這東西身體內有貨，有極大可能是自然產生能量的零號元素。而目前為止，所有已知的零元素結晶中，和生物體結合得最好的，便是曜晶石了。這玩意除了可以作為能量源，稍微處理一下作為珠寶首飾也很受歡迎，還是很好賣的。」余連當然早就想好怎麼解釋了。

中尉恍然大悟，隨後又狐疑道：「這也是您在校園裡學的？」

「圖書館里自然是有記錄的。」余連道。

「你們月球人果然都是怪物啊！」蒙德森中尉嘀咕了一聲，隨手將曜晶石塞在了自己的儲物格里。

「放心，出手以後不會缺你那一份的。」

這我倒是不擔心，感覺你在這方面還是挺講究的。另外真要出手我說不定門路比你多多了，譬如說圖隆港就有一個已經盤踞……嗚，圖隆，嘶！

余連按著太陽穴，覺得自己這碩大的六陽魁首就要炸開了似的。方才因為是蟲口求生十萬火急倒是不覺得，但現在，卻覺得方才所有積累的痛苦一次性爆發了出來。再加上那一陣紅的黑的綠的紫的黃的雖然沒有湧出來，卻實在造成了身體負擔。余連只覺得各種疼痛和眩暈宛若雪崩一般地從自己四面八方湧向了自己的靈魂，就將要把最後一點點僅剩的理智埋葬。

他乾嘔了一聲，雙目失神搖搖欲墜。

「准尉？貝琳達！」伊娜大聲呼喊著小護士。

不會吧，還來？蒙德森中尉依然覺得是自己的鍋，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止，止痛針！」小護士撲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又掏出了那手臂那麼粗的針管。

「別……」余連攔住了貝琳達。

這玩意可是有副作用的，而且他也實在不信任這丫頭的手藝。

「長官，蒙德森中尉，我有話說！」疼歸疼，暈歸暈，但正是因為分屬兩個人的記憶重合，反而讓他現在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這話今過幾次了？中尉趕忙上前安慰道：「准尉，別著急啊，你需要先休息！對，我們現在安全了，你先休息恢復體力。別的事情都交給我吧！睡吧，我們的月球孩子。放心，等你一醒過來，我們就到基地了。」

「不能返回基地！放心，我們在外面基地不會受到襲擊！現在我們走了一大半的路了，離圖隆港還有不到一天的路程。馬上，馬上去圖隆，千萬不能回兵站……」

「那個，准尉啊，大家都很疲勞，彈藥補給也都損耗大半了。你又是現在這個狀況……」

「閉嘴！聽我說！閉嘴，然後聽我說！」

「……我，我聽著呢。」中尉一副「開始了開始了終於開始了你們這些月球人要是不搶班奪權才怪呢我都等了好久了」的無奈，擠出了一張略微僵硬的，嗯，寵溺的賠笑。

「你還不明白嗎？為什麼我們的車隊會受到襲擊？為什麼襲擊我們的蟲子每一波都不一樣？關鍵的是，為什麼它們要一次一次來而不是一股腦來？這是一次測試！長官，生體兵器的測，測試！」

是的，在後世的圖隆港事件中，確實沒有聽說過異蟲的動向，未來的名人伊娜小姐也從沒有提過。實際上，蟲群真正擺上銀河各國政府案頭的，還是兩年後的那件事了。

余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蝴蝶效應讓本不該來的蟲群們來了，亦或是改變了它們原定的襲擊目標，可這一點不重要，至少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通過後世歷史來確定的是，最早出現的蟲群就是這種小批量出現的方式出現的。商隊、行人、巡邏軍人乃至於農場和小城鎮，都是它們的襲擊目標，但卻又似乎沒什麼條理性，完全就是一群漫無目的的無腦凶獸。

不，野獸都比它們聰明。至少它們攻擊是為了填飽肚子而不是單純為了殺戮。

一直到了蟲群已經成為了天災，大家才終於反應過來。它們的目的其實一直都很明確：第一，收集基因的多樣性。每一個異蟲個體殺戮而吞噬的血肉，都能將其基因信息上傳到蟲群共享的生命資料庫中。這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蜂群思維了。

第二，便是測試新種類蟲群的戰鬥力了。

和不同類型不同戰鬥力的對手交戰，分析敵人以及自己的弱點和優點。當然，更重要的是，猥瑣發育不能浪。所以，在時機成熟之前，一定不能攻打防備完整人口密集的城市。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要麼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絕！

所以，它們會持續襲擊這支二十人的小隊，沒理由會放過一個人數多一倍的小兵站。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似乎就要被沙民大軍圍攻的圖隆。

「這是個陷阱！」他吼道。然而，這卻耗盡了他最後體力，手一軟，鬆開了緊抓著的中尉衣領，就這樣直接失去了知覺。

大家面面相覷，無所適從。

「長官，我們……」貝琳達小姐求助地看著蒙德森中尉。

中尉猶豫了幾秒鐘，依舊過於用力地揮了揮手：「回去！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