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且行谷笑梨花開
兩人潛入洞穴,洞內沒有上次來的那麼昏暗,各處燭光搖曳,倒讓人細心了不少,只是今日,已經知道這裡幾乎空巢,兩人心中倒是無懼。
柳魚按小羅羅的指示,慢慢摸索,終於找到了拐彎處的第五盞燈,在燈的中間有一個圓圓的球一樣的東西,輕輕按下,整個燈便可以朝下傾斜,就在這一瞬間,一個石門如一張嘴巴一般張開,雨滴依稀記得一年前的楊妞,不知道此刻,她是否還好。
頭一低,跟著柳魚輕輕進入石門口內,將門復又關好。這裡當真漆黑一片,又是繞來繞去,許久終於發現前頭稍微明亮。「這樣的暗道,按道理,不應該隨便一個小羅羅都知道才是!」柳魚拉了下雨滴衣袖,壓低聲音,突然有些警覺。
「我也這麼想,只是此刻也無法深究,這裡我是來過,密道想來是沒錯的,咱們且小心些。」雨滴眼睛呼左呼右,心中也是沒底,但當日一人都不怕,如今兩人,又有什麼可怕的。
沒走幾步,柳魚突然蹲了下來,雖然烏黑一片,仍然習慣地打著手勢示意雨滴蹲下,悄悄道:「好像有人!」雨滴並沒看見她的手勢,只看道他蹲了下去,也本能地跟著做了。
細聽之下,果然前面隱約有劈啪之聲,彷彿有人在打架一般,兩人小心的靠牆而行。
洞深的很,約莫走了半丈,漸漸看見前頭燈光若隱若現,聲音此刻變得非常清晰起來,「哈哈哈,我成了,成了,練成了!……」一個男人瘋狂而粗大的聲音,充滿著過了頭的狂喜!「『丙式陣』『丙式陣』哇哈哈哈哈……,老黃啊老黃,今天你該退位了,哈哈……」。雨滴識得此人的聲音,便是阿丙,她聞得千年狐說過,她跟轆轤生有兩個孩子,黑兒和丙兒,黑兒便是白姑娘白楊,丙兒便是這個阿丙。
只見這個阿丙,狂喜之下,突然一紮馬步,臉色陰沉,眉頭緊鎖,還真別說,他這眉宇間,跟轆轤如出一轍,只見他一凝氣,只一掌,便將堵住出口的打石頭擊飛了出去,門口守護的一個小羅羅正靠在石頭上打盹,今日老黃不在谷里,他們放任的很。阿丙突然這麼一擊,他便隨石頭飛了出去,實實在在撞在岩壁上,腦漿迸裂,哪裡還有性命,有些人的生命,是可以這麼不值錢的。
其他羅羅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嚇傻了,逃也不是走也不是,呆這也不是,但是只能呆著。略微有個頭腦清醒點的,急忙行禮道:「參見二谷主!」其餘急忙一起朗聲道:「參見二谷主,恭賀二谷主!」阿丙確厲聲喝罵道:「放你娘的屁,二二二什麼二,你們才二,以後我便是谷主!」
「是是是,參見谷主!」小的們道真會見風使舵,立馬改了過來,兀自嚇的雙腿發抖,各個似在跳舞!
阿丙見狀得意地嘿嘿笑,直奔老黃的廣殿而去,片刻怒氣沖沖而出:「老黃何在!?」
「回二谷……,」打了自己兩耳光子,改口道:「回谷主,老黃大早帶了四大護法進攻梨花園去了!」
「進攻梨花園,尋找藏寶圖,真是個傻帽,那白姑娘並不在梨花園啊……」阿丙琢磨著。「呵呵,好,他可以不必回來了!」說完「哈哈哈……」跨步坐於殿堂之上。下邊的小羅羅急忙跪了一地聽候法令!
不想那阿丙半日不言語,眾人半日才敢抬頭看去,只見阿丙依然坐著,紋絲不動!正在大家困惑驚愕之時,阿丙卻倒了下去,地大驚!正在這時,只見寶座之後,飄飄走出一女子,竟然便是夏雨滴,面無表情,手裡點了一支蠟燭,凜然道:「誰敢阻攔,這就是下場!」
柳魚驚愕的張大了嘴巴,這丫頭是什麼時候跑出去,又施展了什麼法術,自己竟然毫無覺察。
滿地都沒回過神來,各個正要思索,都頭腦暈呼,身子發軟,身不由己的倒了一地。
那夏雨滴便不吹滅蠟燭,轉身飛也似朝一小洞跑去,柳魚看得分明,少許,只見她從洞內帶出三個人來,都是白髮蒼蒼,滿臉枯瘦,前邊得正是百曉神醫,第二個便是,百曉的小師弟墨言齋,最後邊那個頭髮掉得一根沒有的,方是她師父豬小傑。
四人瞄了下地上之人,百曉吃力的朝夏雨滴道:「娃娃殺氣不可太重!」
夏雨滴不敢看百曉,只看了看豬小傑道:「師父教訓的極是,徒兒……。」四人看了言滿地死屍,嘆息著回去。
柳魚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吃驚是必然的,但也跑了上去幫忙,一臉失落,皺眉道:「姑娘好伸手,只是,他們說老黃並不在谷內,我這番……」,想著也沒白來,好歹救出了百曉院的人,繼續道,「只是先前,並未見那老黃在隊伍里。」
雨滴明白他的心思,安慰的語氣:「這老黃,狡猾的很,所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誰知道他玩的什麼鬼,或易容了也未可知,我們在做計較吧。」
無奈,此刻也只能先護送百曉他們出去,柳魚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丙,此人,的確長的像轆轤,這麼說,他便是千年姑姑的兒子,自己的表哥了,心中不覺一軟,鼻子一酸,趁百曉他們不注意,靠近雨滴輕聲道:「他們,都……?」眼睛沒離開過阿丙,雨滴朝他眨巴眼睛,一伙人,正要出谷,突然眼前紫光一晃,大家急忙止步,沒等反應過來,前方洞口不知道什麼已經站著一位裊娜的女子,只見她眉目輕轉,手中搖著扇子,半遮臉部,緩緩道:「就這麼走了,想走,是欺我們且行谷無人咯?」聲音嬌媚,淡定自若,羽扇輕搖。
夏雨滴抬頭看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海上花花。夏雨滴笑道:「呦,原來是花花姑娘,今日,只怕你也攔不住!」
花花冷笑兩聲,睫毛輕抬,身子一轉,嘴角微揚,似笑非笑:「是么,那我倒要試試看,是你雨姑娘除了毒藥,其它本事如何啰。」說著手輕輕伸出起,手中的扇瞬間合上,變成了一把寒劍。
沒錯,她很聰明,只說「你雨滴姑娘」,沒提眾人,將眾人用話給堵住了,原本的一眾抵禦她一人,變成了一對一的單打獨鬥。
「是么,我可只會用藥,其它的不會,」雨滴說話間人已經滑到她身後,手裡彷彿有煙霧一般的粉出來。
海上花頓覺不妙,本想激她不使毒,哪裡像這雨滴偏不吃這套,急忙將劍一收,變為扇子,扇去煙霧,人一個筋斗翻出。雨滴緊追幾步,手中沒有兵刃,仍然只有霧氣。
海上花殷紅的嘴唇抿的緊緊的,目光略微收斂,轉了幾圈回身過來,改退為進,手中的扇子飛轉,變成了一把長著刀尖的飛輪,腳下生風,長開雙手直朝雨滴飛去,雨滴欲要側身躲過,卻覺腳下速度跟不上,心中惶恐,正在這時,身子突然失控,被一股力量往後一拉,飛速移開,抬頭一看,遇到柳魚堅毅的眼神,柳魚急忙撤回攬著細腰的手,「你好意思,多有冒犯……。」
「多謝……。」
兩人同時道。
「咯咯,你輸了,」海上花撲了跟空,迴旋身子,輕挑柳眉,笑道。也是奇怪,面對幾個前輩,和柳魚她們,她隻身應敵,不僅毫無懼色,反而千嬌百媚,從容不迫,這樣的定力,真是藐視一切,卻又並不冰冷。彷彿只是一場普通的切磋,儘管方才她出手分明狠極,臉上並無半分惡毒之色。
每次,方才海上花規定了單打獨鬥,那麼柳魚若不出手,自然雨滴姑娘是輸給了她,雨滴待要分辨,話還沒出口。
那海上花卻並不理睬眾人,只朝柳魚歪歪頭,眉眼一彎,朱唇輕啟:「柳公子,別忘了,當年你還欠這我一個人情哦,」說完嫵媚的一笑。也不等回答,已經轉身朝外走,邊搖著扇子,完全不管後面一堆人,轉眼便消失在了洞口。
「這」,望著消失的背影,雨滴覺得自己都忘不掉這裊娜的身子,而柳魚分明傻了,「就這麼讓她走了?」雨滴朝柳魚皺眉,那柳魚卻還傻愣著。
半天才道:「我……,這……。」
百曉嘆氣道:「哎……,走吧,孩子。」說著柳魚急忙扶著豬小傑,雨滴攙起百曉,繼續朝洞口走去。這幾位師父,被關了這麼久,雖然受盡折磨,身子倒並無大礙。
百曉神醫抬頭看了看滿山繁花飄揚,囚禁一年,如同死後重生,感嘆不已。四人一老一少的,拖著步子慢慢走下卧龍峽。
雨滴突然想了起來,回頭又朝且行谷看去,嘴裡說道:「只是,沒見到楊妞,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柳魚道:「你說楊妞,不知道是否便是我認識的那位。」
於是在九江這麼搭救,等事情跟雨滴說了一遍,兩人一碰,說的正是同一個姑娘。也沒工夫回去尋找,只能希望她都好好的。
「這老黃,沿途我們可並沒看見和什麼四大護法在一處啊!怎麼那些小羅羅說……」,柳魚還是忍不住滿心狐疑。
望著遠山,再看師父出來活動了幾下,反而精神好了很多,已經不太需要攙扶了,安慰道,「莫非聲東擊西,這處故意明目張胆,其實自己提前帶了一批人暗渡陳倉也未可知,你不必太失望,今日還要謝謝你的相救?」
「姑娘太見外了,都是姑娘自己的能力,我能幫了什麼忙,」柳魚雖然笑著,但仍然能讓人看到他微微鎖緊的眉頭。
果不出夏雨滴所料,楠溪江梨花園,太陽蒸融了雲霧,照在潔白的梨花上,散發出一陣陣的清香,幾隻小鳥嘰嘰喳喳的在樹枝里嬉鬧,可花香鳥鳴,一片祥和。
長廊里,梨花派師兄妹們圍了一堆,說說笑笑,小梨子今日穿了件淡綠繡花段子和百褶裙,正鬧著隨風給她講笑話,夏天、厲嘉嘉、百年、塗鴉、勞新等眾師兄妹正圍坐一處。依然嫂用白玉色梨花形的盤子,端了一大盤各色果子過來招呼大家道:「今天是什麼節日么,大老遠就聽你們在這裡嘻嘻哈哈的,也不練功,看你們也鬧了半天,來品嘗下新鮮的果子。」她今天穿了前日縫好的碎花裙子,就著暖暖春風,飄飄瑤瑤,很受用。
隨風連忙笑:「嫂子快別忙了,先來給我們小師妹講個笑話,這丫頭自己方才講了個,把大夥笑暈了,這會非逼著大家講,說一人不笑就重罰,這不,我都講了好幾個了,這丫頭倒硬是不笑!」
說完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東倒西歪。
夏天擺弄著劍上的流蘇,朝梨子笑道:「我說啊,小師妹就再來一個吧,這回你一講,保准有人不笑的。」
小小梨子一臉認真,伸了個懶腰:「這有什麼難的,我就不信有人能不笑,」說著,拿眼睛死死盯著隨風,自己倒面無表情,像個講書先生,一板一眼的說道:「從前有個老太婆……」還沒開始說,大夥看她那認真樣,早笑翻了。
她仍舊不笑,彷彿委屈的兜起嘴道:「依然嫂子可看見羅,我一開口,也沒怎麼著,他們自己就成這樣了……。」說完還扁了扁嘴,這小樣,弄的依然也忍不住抿嘴笑出兩個小酒窩來。
話沒說完,厲嘉嘉悄悄拉她衣衫,朝她擠眉眨眼道:「你看,喏,有人就沒笑」小梨子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邊百年正望著窗外出神,一點表情也是沒有,她正要走過去逗他。
這時,爬爬蟹突然闖了進來,腳還沒站穩,嘴裡就急急道:「大師姐,不好了,出事情了,師父叫你過去呢,后廂房的10來個師弟,突然都暈了過去,好像中毒了,你快去看看。」
眾人聞言,方才還哈哈大笑,現下無不一驚,都一起跟著隨分圍了過去,梨子急忙拉著百年一道過去。
「你方才在發什麼呆呢?」梨子不忘記追問。
百年突然被一問,已經忘記了方才的事情,「呃,這個,我被你一問,也忘記了,且不管這些,看看是怎麼回事。」
眾人圍了過來,谷定珍見眾弟子過來,正神情嚴肅指著一些甜點道:「怕是這些這些點心有毒!」
隨風道:「怎麼會這樣,快查查這些點心是誰供應的,今日都有誰參與,中間誰碰過,都細細查一遍。」依然趕緊帶了爬爬蟹等人一起去查。
「師父,師父,不好,守門的師弟突然也都暈倒了!」門前又一人風風火火的叫著跑了進來。
隨風思慮片刻,急叫道:「師父,不好,我看是且行谷的人來了,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谷定珍一頭忙著安排給弟子中毒的服藥,聽隨風如此說,罷了罷手,道:「風兒說的有理,趕緊傳令下去,今日不可食用院內任何食物。」
「師父!老黃來了!」夏天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谷定珍,眼光望著山下的方向,略一凝神,緩緩道:「果然是他,多少人?」
夏天喘著氣,「看不真切,距探子報,不少於有一兩百號人。」
谷定珍眉頭一皺:「白姑娘並不在園子里,他們這回來,不知道是何緣由,既然來了,又是來者不善,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說辭!」轉過頭來朝隨風道:「風兒,帶著眾弟子,我們去會會這老黃牛。」又看到百年和小梨子正,劍拔弩張,又朝他們道:「都去看看,夏天安排好院子里的事情,其它弟子都跟我走。」
「是,師父!」百年恨不得這一句,早想運用逍遙遊出去了。
到得院門口,眾人佇立在門口,並未能見到山下什麼動靜,一片梨花白白茫茫,宛若一朵朵雲層像山崖鋪去。
半晌,隱約能聽到一點喧鬧之聲,又過了一盞茶功夫,前方蜿蜒的山路上,已經能看到且行谷的旗幟在梨花從中若隱若現。
隨風跨前仔細查看,回來稟告谷定珍道:「師父你看,他們已經上來了。」
「嗯,一群烏合之眾。」谷定珍嘆了口氣。
隨風又是生氣又是嘆息道:「我們梨花派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找上門來的對手,師父且先入內,外邊交給我們便是,一群散人,何須師父親自出迎?」
谷定珍收回眺望的目光,輕拂長須,「風兒說的不錯,只是今日雖是烏合之眾,但這老黃亦是不可小窺,何況他們總的來說便是沖著藏寶圖而來,白姑娘給林師弟帶走已經一年有餘,他們當真沒有得到半點風聲不成?怕是疑惑白姑娘人不在,東西卻在我們這裡也未可知,為師無妨,等等便是。」
說著夏天已經搬來太師椅,他便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