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守護者
丹道修鍊的具體次第當然不能直接等同於這個世界的魔法體系，但其中玄理本就是蘊含著丹道修士體悟天地大道的方式方法，而不是單純修鍊功法。
薩雷米爵士身上的靈光，是普通人肉眼看不見的，可對於玄微子而言卻有幾分熟悉感。那是內外元炁混融一體才有的現象，絕非常人所能達到的程度。
即便是古今修道人也沒有多少能做到此等境界，天人合一至此已經不是哲學上泛泛的說法，而是身心能隨意轉換形態，做到大包天地、小入毫芒，超越人道、近於天道，最終達到隨緣化物的境界，能夠自行選擇任何一種存在方式。
當然，玄微子上輩子離這等境界尚差一步，而這一步更比自己過往一切修行加起來還要艱難。
薩雷米爵士當然不可能是那些幾近仙真的高道，這種情況只能歸結於這個世界的特殊規律，以及他們神聖之主教會的神跡。
神聖之主教會所信奉的神明沒有具體尊名，也沒有立像，但薩雷米爵士胸前聖徽上，銘刻著類似旭日放射光芒的圖案，顯然跟太陽、光明有相關性。
就玄微子現在所了解的情況，神聖之主教會創立至今其實也還不足千年。而在此之前，舊大陸上不同國家崇拜的神明與神系也是千差萬別的，但過去並沒有十分明確的神跡，只有一些民俗神話。
即便是有具體神明信仰的舊教團，教團成員的施法能力也都是通過苦修或者研習獲得，更偏近於早期的法師或者巫師。
但是像神聖之主教會這樣，通過信仰從而獲得神跡的現象，實在太難以理解，彷彿真是有一位偉大的神明賜予信眾力量。而具體究竟是怎樣做到的，現在也是眾說紛紜，更別說神聖之主教會也排斥法師對神跡的研究。
玄微子是修道人，對神明並沒有普通人那樣的信仰與崇拜，道門所尊的眾多神明，對他這樣的修道人來說，更多是借其悟道修行，而不是真有某一位具體的神明來盯著自己賞善罰惡。
不過既然是異世界，規則法度也不能等同對待。且不說有沒有這麼一位神祇賜予神跡，薩雷米爵士身上靈光，分明就是一種另類的「天人合一」。
只是比起玄微子所修丹道的人天應合、複本歸根，薩雷米爵士更像是必須依循某種存在於天地的規則才能獲得神跡。
薩雷米爵士在施展神跡治療傷者的同時，玄微子也在一旁為傷者探脈，其實是藉機運動元神感應治療神跡是如何對人體產生功效的。
看著傷口以肉眼速度癒合、長出新皮，玄微子也不禁感嘆，這種堪比「活死人、肉白骨」的治療能力，完全顛覆了他的看法，也徹底明白神聖教團幾百年便可席捲其他一切信仰的原因。
而傷勢最重的幾個獵人，除了皮肉傷口，還有骨折和內臟破損，甚至有負面的魔法效果殘存在體內。薩雷米爵士一手按著聖徽，一手輕撫傷者軀幹，潔白的光輝在指間湧現，柔和的力量與生機充斥著周圍空間，將處處傷口分別治癒。
玄微子也看得出來，越重越複雜的傷勢，神跡治癒的效果也越慢。但玄微子也發現一點，治癒傷者的力量，並不來自薩雷米爵士本身，或者說他更多只是作為一個引導者。
元神仔細感應著治癒力量的流動和效果，玄微子察覺到傷者的生命狀態已經恢復到最佳狀態，不僅是殘存的負面魔法效果被一併移除，而且讓傷者的生命充滿活力。
玄微子有些發愣地放下獵人手腕，看著一個個生龍活虎地爬下床，簇擁著薩雷米爵士，說著讚美話語，似乎快要將他當成聖徒了。
而薩雷米爵士臉色雖然有些疲憊，卻止不住地愉悅，並且目光時不時掃向角落處發愣的玄微子。
「看來這個奧蘭索醫師被我的治癒神跡所震驚了，連這種事情都大驚小怪，看來他的確見識也不怎麼樣。所謂的心靈術士，估計也是在舊大陸呆不下去的施法者小流派吧。」薩雷米爵士在內心得意笑道。
等獵人們離開，薩雷米爵士摸著胸前獎牌一樣的聖徽，說道：「奧蘭索醫師，其實你之前的治療也很有必要的，否則我沒那麼輕易就能治癒他們所有人。」
玄微子當然聽得出對方話語中的自豪和炫耀，看似誇獎自己，實際上並未將玄微子的用藥治療放在眼裡。
「不，我確實比不過治安官大人的神跡。」玄微子說道：「有治安官大人在，面對土著襲擊，柴堆鎮就更安全了。等獵人們將治安官大人的事迹傳揚出去，民眾們才能更安心。」
「那樣最好。」薩雷米爵士非常高興地笑了出聲。
……
柴堆鎮以西，密林深處，迦·卡丹潛伏在叢林中一動不動，身形與周圍草木融為一體，肉眼幾乎不能發現他的存在。
身為部族中的衛士，迦·卡丹不需要耕種、放牧或者其他勞作，他只需要鍛煉武藝與在野外狩獵的能力。同時由於他的資質與能力，在迦·卡丹十六歲的時候，就通過了巨靈儀式，獲得了屬於自己的巨靈——也就是入侵者口中的精魂。
擁有巨靈的加持，迦·卡丹不需要用眼睛與耳朵，就能感知遠處那個入侵者的聚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顯然他們正在加強防禦。
藉由巨靈帶來的特殊偵測能力，讓迦·卡丹發現入侵者聚落里有三人實力強大。其中一名生命力異常旺盛，而且蘊藏著狂暴與荒野的氣息，如同野獸一樣，應該就是那個習慣掄雙斧的入侵者；另有一名似乎也獲得某種深不可測的力量加持，而且巨靈無法深入感知，過去從來沒見過。
至於最後一個，也曾經與族人多次交手，被入侵者叫做奧蘭索醫師的傢伙，他是迦·卡丹最看不透的人物。這個奧蘭索醫師既不像那個狂暴者生命力旺盛，也不像新來的陌生者有外力加持，總之……總之就是難以理解的存在。
而且迦·卡丹隱約覺得，自己憑藉巨靈遠遠觀察著奧蘭索醫師，對方似乎也注視著自己，明明周圍什麼人都沒有，他卻還是有這種感覺。
巨靈傳來一道訊息，迦·卡丹從遠程感知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身旁一陣淡淡光芒流動，一頭體型健碩的劍齒豹好似憑空出現，它匍匐在草叢間，可以看見毛皮下的肌肉分佈。
而在劍齒豹背上，有一名身材健美、穿著彩色紋路衣服的褐膚女性，臉上塗抹著迷彩也不能掩蓋美麗的容貌，她的雙眼是琥珀色的，閃爍著讓人安心的光澤。
「珊多麗，你怎麼來了？」迦·卡丹吃了一驚，眼前這位騎著劍齒豹的女性，她可是部族中公認的下代圖騰守護者，是為族人舉行巨靈儀式的人，怎麼可以輕易來到這種危險的地方？
被叫做珊多麗的女性皺了皺鼻子，似乎不太樂意被迦·卡丹這麼質問，說道：「老師叫我送一批弓箭和護甲過來，我在原定地方找不到你，所以才讓瑪岡找到你。」
說到瑪岡，珊多麗身下的劍齒豹晃了晃大腦袋，同時靈活如同鞭子的長尾巴一甩，將背上一套武器護甲甩到迦·卡丹身邊。
「小聲一點！別弄這麼大動靜！」迦·卡丹壓低聲音提醒說。
珊多麗趴在劍齒豹背上，裸露著腿臂大片肌膚，毫不在意地說道：「你怕什麼？反正遲早要打起來的，這一次老師也會出手，這幫入侵者搞這些防禦也沒有用。」
迦·卡丹忍不住好奇心地問：「守護者已經做好準備了？」
珊多麗瞪著遠處柴堆鎮，眼中流露出仇恨之意，說道：「這些入侵者，將會面對巨靈的風暴，雷電與洪水會使得他們的造物化為殘渣。」
迦·卡丹聽得心驚膽跳，他知曉圖騰守護者通過溝通巨靈，可以掌握各種神奇力量，除了能夠為族人治癒傷病，甚至能夠保證部族耕地豐收，讓出入荒野的衛士免於毒蛇毒蟲的危害，是部族中最重要的人物。
而關於圖騰守護者的傳說歷來不少，迦·卡丹自幼耳聞，最優秀的圖騰守護者能夠掌握自然的律法，可以發動大洪水，引起地震與火山爆發，甚至扭轉生死。
可惜面對入侵者的步步緊逼，迦·卡丹聽說不少南方部族遭受滅頂之災，那裡的圖騰守護者損失慘重，也無法抵禦入侵者。
如今聽到珊多麗這番話，迦·卡丹只覺得胸中熱情澎湃，恨不得追隨著洪水，將入侵者的聚居地摧毀殆盡。
「可是……」迦·卡丹興奮了一陣，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開口說：「如果守護者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以前不使用？而是直到入侵者砍伐大片森林才這麼做？」
珊多麗瞟了迦·卡丹一眼，說道：「老師為了今天一直在準備，而且老師還告訴我一件事，以後我們部族也要像入侵者那樣建造堅固的聚居點，而不是躲在林子里跟他們斗。」
迦·卡丹不解問道：「珊多麗，為什麼？我們部族不是一直居住在森林裡嗎？我們與森林中的巨靈一直能夠友好溝通，為什麼要像入侵者那樣大肆砍伐樹木才能建造房屋？」
「老師說，我們過去一直退避，只依靠著巨靈的力量，反而不能保護部族。」珊多麗似乎對這個說法也不太滿意：「所以我們應該將戰火燒到入侵者的土地上，讓他們嘗到與我們一樣的痛苦。」
「這個我知道。」迦·卡丹將新送來的護甲穿戴好，這種用特殊樹皮纖維縫製的護甲，是部族中圖騰守護者最近發明出來的，過去族人沒有穿戴護甲的習慣。
明明只能遮住軀幹和部分手臂，迦·卡丹卻覺得護甲散發出一股堅實力量保護全身上下，而且好像也不怕火燒。
「放心好了，這些護甲足夠抵禦入侵者的火球和閃電，而且你有巨靈加持，讓巨靈跟護甲共鳴，護甲的防禦效果會更好。」珊多麗說道：「不過我記得前面那個聚落，沒有那些叫做法師的入侵者。」
迦·卡丹連忙說道：「那個奧蘭索醫師不是嗎？我見過他隔空揮手，就讓一位族人的身體碎裂了，弓箭也無法射中他，就算有巨靈的加持也無法突破。」
珊多麗輕輕搖頭，腦後綁起的髮辮輕輕甩動：「老師跟我說過，法師的施法需要各種咒語和手勢動作，有巨靈幫助，我們甚至可以讓他的法術未成型前加以破壞。但是那個奧蘭索醫師，他的法術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根本無法把握。」
「那我們應該怎麼對付他？」迦·卡丹被珊多麗一瞪，只好說道：「不少族人都死在他的手上，大家都很怕他。」
「等老師發動巨靈風暴，將入侵者的聚落摧毀，就算那個奧蘭索醫師還活著，估計也就剩下他一個人了，有我出手，大家合力還怕對付不了他一個人嗎？」珊多麗拎起一根手臂長短的木杖，上面還有翠綠藤蔓纏繞，一朵黃色小花在頂端綻放，散發著讓人感到溫暖的波動。
「我與巨靈的聯繫也加深了，這回有我幫忙，大家就不用怕那個傢伙了。」珊多麗看了地上弓箭一眼，說道：「你看那些白色箭頭的，都是老師收集的聖地結晶，你射箭的時候配合巨靈共鳴，應該可以擊穿那個傢伙的防護。」
迦·卡丹看了看，送來的弓箭中的確有七八支這樣的箭矢，箭簇是用特殊的白色晶體打磨而成，他問道：「會不會太少了？」
珊多麗說道：「你可是衛士里分得最多的了，大家可都看好你。」
迦·卡丹心裡湧起一股暖意，說道：「我一定會盡全力，殺死奧蘭索醫師，為族人報仇！」
珊多麗笑了笑，說道：「希望那個傢伙有本事支撐到你殺他的時候。」
迦·卡丹回應說道：「好吧，希望守護者的計劃能夠完成……你也快點回去吧，我繼續在這裡監視。」
「那我回去叫人跟你輪換。」珊多麗在劍齒豹背上坐好，不經意一個抬頭，看見一隻體型肥胖、羽毛蓬鬆的雛鳥，正在粗樹枝上打瞌睡，朝著迦·卡丹誇獎道：「你挺厲害的嘛，一直藏在這裡，都沒讓這些小東西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