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0章 在人間

青竹這話什麼意思？！

我心中一動，試探性的問道：「你的意思是……」

青竹道：「有機會去天盟一趟吧。

說起來，你似乎還從未去過天盟本部呢，是時候該去一趟了。」

我說道：「這麼多年了，似乎我不止一次的提過要去天盟看看，不過都被你否決了……」

「不管你承不承認，觸及天官領域的你，和以前早已不同了。」

青竹笑道：「天盟對你來說沒什麼好隱瞞的東西，即便有，那也該找你家老祖宗。

聖武可是不允許任何人干擾你的判斷，所以即便有所隱瞞，唯一的原因就是——聖武不許！

從前不讓你去天盟，是因為那時你完全沒有自保之力，天盟成員複雜，僅僅是一個六扇門的敵意你就吃不消，女帝自身有問題，我不可能做到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你，即便貼身保護，也總有疏漏的地方，我們賭不起，你不能出現絲毫差錯，一丁點都不能！

尤其是……不能死在天盟手裡！

為什麼不用我多說了吧？你們老衛家是一群什麼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以死在某一個絕地，你甚至可以死在玄門的廝殺當中，只要是因為你沒本事死了，你們老衛家的老祖宗只會朝著你的屍體吐口痰，並咒罵一句——無能之輩，此子不類我。

可如果你死在天盟的暗算中，那可就舒服了，衛氏一族的老東西全都得訛上我們，我就沒見過怕死和怕事兒大的衛家人，彼時天翻地覆，誰來負責？

所以，你最好是不去，老老實實待在真武祠里成長就好。

至於女帝……

你告訴一直井底之蛙天有多大有用嗎？他只能見到那方寸之地！

以前的你，即便見到女帝，你又能看得出什麼？見或不見，有什麼區別？

某些事情，只有站在一定高度的時候才有必要去接觸，升斗小民擺弄好自己的一日三餐即可，成天擔心天上的神仙會不會打架，除了把自己逼成一個精神病外，不會有任何好處。」

青竹的話有點多。

或許，她只是好不容易遇到個可以說話的人，需要排解一下自己的精神壓力。

不過，我從她話中敏銳的捕捉到至關重要的一點——天盟，疑似與聖武有關？！

我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天盟，和聖武有什麼瓜葛？」

「你應該問，整個神話時代，什麼事情和聖武沒有瓜葛？」

青竹大笑，揮了揮手：「這些事情，你還是問你手中的萬葬經吧。」

果然是有瓜葛的，天盟與聖武的關係，似乎……關係到了最本質的東西，以至於會影響到我？

我沉默，不再去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我什麼時候去？」

「先解決了眼下這一攤子事情吧！

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恐怕都會處於混亂里。

那些黃金族群、至高存在不會大規模歸來，但漏網之魚難免，再加上陸陸續續出現的這些異人，想想就頭疼。」

青竹道：「等解決完這一攤子事情，我會找人帶你去的。」

我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隨後，我又在這裡待了一陣子，和青竹閑聊了許久，這才起身離開。

看得出來，確認我的安全后，青竹的情緒瞬間變好很多，甚至有心情喝酒了，恢復了洒脫樣子。

營地里的安排出幾頂帳篷給我們。

是夜，我叫來仰阿莎、紅娘子幾人，安頓了一些事情，主要是分配了一下他們各自的任務，讓他們幫著一種玄門處理一下歸來的族群，這些族群里大都沒什麼斬三屍級別的強者，憑他們手裡的實力，足以踏平這些地方。

胡仙兒自打離開天官墳場后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衛殊的隕落是她親眼見證的，可終究還是有那麼些許期望。

畢竟，那是一位天官，神通廣大，扭轉陰陽，篡改生死。

衛庶人、公子禦寇，這些早就被認定死去的人，不也還活著呢嗎？

哪怕是聖武，在特殊的契機下，仍舊曾現身。

她心裡總是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期望，希望能在天官墳場見到衛殊。

可是，最終希望還是落空了，衛殊不曾出現，他真的隕落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自那以後，她變得沉默寡言。

對於這位祖奶奶，我不敢隨意安排，詢問了一下她的意願。

四大仙家已經決定留在東北，或者說，這是我幫他們做出的決定，我並不放心讓一群妖族完全自主的生活在周遭全是人的地方，它們與四大門並存是必然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被我俘虜的陣法師劉璽，決定留在四大門，有這樣一個老怪物在，我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一番討論后，胡仙兒決定跟我回真武祠，無論胡媚怎麼央求，她鐵了心的決定離開自己的族群，去守著一段玩笑話似得所謂婚姻，以及……一個早已死去的男人。

一切安排妥當后，第二天清晨，我們踏上歸途。

妖墟……真的成了廢墟。

返回的路上，我們甚至連一個活著的生靈都沒見到。

整個妖墟聖地，惡臭熏天！

在劍門遺迹附近，我見到幾座高近百米屍山，那是周遭神靈被斬殺后的屍體，裡面有妖族，也有飛禽走獸，屍體多已腐爛，血水匯聚成一條渾濁的小河，汨汨流淌。

諸如此類的屍山，每隔一段路程就會看見幾座。

這還是聖地深處。

在聖地邊緣，那裡是妖墟一眾妖族與天盟決戰的地方，其景象更不必說，只怕是屍山連成一片，腐臭數月不散。

至於原先妖族盤踞生存的地方，只怕比這裡還要慘烈的多。

妖墟被斬殺的生靈，早已不計其數。

這是神話時代萬族競逐的一角，完全可以預見，數千年前的神話時代，諸如此類情形更多。

神話不美好，充斥黑暗與血腥。

我們沒有走很遠，妖墟聖地里也有通往現世的節點，我們通過最近一個節點離開此地回歸現世。

當走出深山老林，一路去了胡門的地界兒，吃上了胡太奶給我們特意煮的熱氣騰騰的餃子，我們一眾人總算是回過神來。

妖墟的血與火在遠去，人間的煙火氣息撫慰著疲倦的內心。

自我踏入玄門世界以來，去過的險地、絕地、奇妙之地數不勝數，但沒有哪次像這一次一樣有如此強烈的割裂感。

我見證了神話。

或者說，那已經不是神話了。

那是另外一個文明，一個既然不同的文明，上古與現世，明明都在同一片天底下，但完全就是兩種東西，與之接觸，真的覺得自己恍惚間已不在人世，而是直接穿越了！！

這一夜，胡太奶給我把炕燒的熱騰騰的，哪怕踏足天官領域后，我早已寒暑不侵，但追尋的就是那種感覺，感受著身下的熱量，有種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我拉著胡太奶在炕上說了很久的話。

這個小老太太，嫁在了玄門，本身卻是個普通人，不懂一丁點玄術，她能說得出什麼大道理來？

說的，不外乎就是東家長，西家短，這家的熊孩子去禍害了那家的苞米地，被人家逮住按在田埂上暴打了一頓，那家的小媳婦又勾搭了野漢子，倆人正在炕上辦著事兒，被漢子回來捉個正著，用通灶火的傢伙事一棍子把野男人捅個對穿……

老太太講的事情不外乎就是這些，從妖墟回來的常姑姑聽不下去，覺得跟一位天官說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情實在是無聊，我應該操心的是玄門的大事，而不是哪家小媳婦偷漢子這種事情，但最終被我笑眯眯的打斷。

我兩腿盤在炕上，像一個老實巴交的老農民，津津有味的聽著老太太拉家常。

此刻的我，像極了一個電量虧空的機器，急需從這人世間捕捉些許溫暖來讓自己恢復生機。

伴隨著老太太念叨這些事情，那些喊殺聲在遠去，血流成河的殘酷景象在淡去，萬族神魔的嘶吼也在逐漸消散。

或許只有坐在對面跟我一樣津津有味聽故事的茳姚注意到，隨著老太太的說話，我的眼裡漸漸煥發出了光彩。

深夜，頂不住睏倦的老太太意猶未盡的離去，我抱著茳姚躺下，望著窗外一輪明月，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這人間真好。

這才是我熟悉的人間。

隨著這個念頭浮現出來，我漸漸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內心漸漸放空，不聲不響的睡著。

這一覺，我足足睡了兩天兩夜，是我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醒來時，門外已經等著一票人，都是從妖墟出來的各玄門的人。

我沒去理會去他們，慢條斯理的吃了一頓胡太奶做的午飯，洗漱乾淨，換了身乾淨衣服，這才與這些玄門中人一道離開，乘坐飛機直撲內地而去。

……

（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