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收心(下)
江小白:「林氏月娘,祖籍高陵,十四歲入宮為宮中女官。十八歲那年在宮中中秋宴上與羽林校尉呼延海相識。二人一見鍾情,私定終身。一年後天下大亂,烽煙四起,各路諸侯紛紛起兵。隋煬帝被殺,羽林校尉呼延海率部保護蕭皇后和皇孫楊政道逃出京師,奈何被宇文化及所擒後來又被竇建德所獲。之後,突厥大可敦義成公主向竇建德索要蕭皇后和楊政道,竇建德懾於突厥強大,將蕭皇后和楊政道送到突厥,呼延海及其所部也一同歸順大可敦。亂起之時,呼延海把所有身家交給了林月娘,並派人送她回高陵老家。可惜中途被秦王李世民所部截住,你那幾個兄弟還有林月娘被秦王所部截殺,林月娘還被秦王所部玷污了,我說的對不對?」
呼延海目次欲裂,雙手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掐住江小白的手腕,若是換成旁人,這時候早就疼的哭爹喊媽了,可江小白卻是面不改色。不是小白能忍,而是子系統三三早就把小白的身體強化過了,呼延海的力量連江小白的皮膚都沒法破壞。此時江小白的手腕堅硬的就像是用精鋼澆築的一般,呼延海已經近乎瘋狂,他根本感覺不到小白和別人不一樣,他只知道用力再用力。
呼延海的嘴裡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只會發出嚯嚯嚯的叫聲,人在大喜大悲的時候一般都會這樣。
江小白:「我說的不錯吧。我還知道,這些事情是你到了草原之後才知道的,是賀若懷安親口告訴你的,對吧?」
呼延海點點頭,他還是不能說話。
江小白:「我不知道賀若懷安為啥要這樣對你說,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這樣多你說了之後,你就可以死心塌地的留在定襄。你就可以一心一意的效忠大可敦,一心一意的保護蕭皇后和楊政道,一心一意的和大唐為敵,因為在你心裡這筆血海深仇記在了秦王李世民的身上,而當年的秦王如今已經成了大堂的皇帝。」
呼延海終於可以說話了。
「沒錯。我跟李世民的仇怨不共戴天!」
小白:「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賀若懷安說啥你就信啥?你就從沒懷疑過他的話?」
呼延海:「沒懷疑過。當年我和月娘相識還是懷安給牽的線,亂起之時,我要隨架逃難,只好把月娘託付給了賀若懷安。所有的事情都是懷安安排的,他說的話我豈能不信!」
小白:「事實勝於雄辯,我給你看樣東西。」
一把鑲嵌著玳瑁的銀插梳放在了呼延海面前。
所謂插梳,是唐代女子插在髮髻上的小梳子。唐代女子喜歡盤梳高髻,也就是把頭髮盤成高高的髮髻,為了固定髮髻保持髮型,所以在髮髻前單插一梳,謂之插梳。
「玉蟬金雀三層插,翠髻高叢綠鬢虛。舞處春風吹落地,歸來別賜一頭梳」
這首詩形象地描繪出唐代女性髮髻的優美造型及髮髻上簪釵和插梳的複雜程度。由此可見,插梳是唐代女子最重要的首飾之一,而且也是經常佩戴出場率最高高的首飾,沒有之一。,
這樣的插梳一般都是做工精美的,即使是平民女子所用的木梳也會雕刻上漂亮大哥花紋。而富貴人家的女子所用的插梳就更漂亮貴重了。
這把銀插梳雖然不算特別貴重,但做工卻很精巧,梳背上鏨刻著精緻絕美的花朵紋樣,除此之外還鑲嵌著玳瑁,這就讓這把銀插梳越發顯得精美絕倫。
呼延海捧起插梳,現在的他渾身哆嗦不止,大顆的淚水胡奪眶而出。
江小白:「你還認得這把插梳?」
呼延海:「大業十年,某隨煬帝三征高麗,出征之前,月娘拔下插梳塞進某家懷中。她說,她已經求了皇后,待我凱旋歸來就請陛下賜婚。這一仗我們贏了,高麗王高元大為恐懼,譴使請降。此時大隋國內賊寇叢生,烽煙四起。煬帝無心再戰,便下令班師回朝。當大軍回到大興(長安)的時候,某家與月娘在灞橋上重逢,某家將這把插梳再次插到了月娘的髮髻上。」
江小白:「不會看錯?這樣的插梳多得是。」
呼延海手舉插梳送到小白眼前。
「這樣式的插梳的確不算稀奇,但是這把插梳的背上刻著兩個字,一個月字一個海字。」
小白:「果然有這兩個字,這倆字誰刻的,好醜。」
呼延海:「那是某家親手刻的,某家少年時不喜歡讀書寫字,只喜歡舞刀弄槍,所以這字就抽了些,讓郎君見笑了。」
小白:「既然你認定這把插梳是月娘的,那麼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信不信?」
呼延海:「這麼多年過去了,某家也只有從郎君這裡才見到了伊人之物。某家多謝郎君,郎君的話某家信了。」
小白:「那我要是說月娘還活著,你信不信?」
呼延海死死盯著小白,眼中滿是渴望又滿是不信。
「不,不會。怎麼會,怎麼可能呢?」
小白:「月娘是宮中女官,她定然識字,她的字你可見過?」
呼延海:「見過。」
小白:「如今可還能認出?」
呼延海:「至死不忘!」
小白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放在呼延海面前,信封很普通也沒有寫字,呼延海的眼光在小白和這封信只見來回逡巡。
小白:「信就在這,這是我師尊昨天差人送來的。」
呼延海顫抖著掏出信展開,熟悉的字體瞬間映入眼帘,呼延海淚眼滂沱難以自持,他趴在桌案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個年近五十,縱橫沙場,見慣生死的悍將如今卻哭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
小白撿起掉在地上的信看了一眼,只見滿紙都是整齊娟秀的字體,信的開頭是兩個字,肥郎。
小白:「老海叔,這個肥郎不會就是你吧,你也不肥啊。」
呼延海:「某家乳名阿肥,這個乳名除了我的爺娘兄弟姐妹之外只有月娘知道。小白,今天你把月娘遺物絕筆都給了我,此恩此得呼延海記在心中,這個情某家一定要還!」
小白:「遺物絕筆?老海叔你大概只看了肥郎這倆字了吧,這信上寫了啥你是不都沒看見啊?好了好了,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你家月娘活得好好的,什麼被秦王手下截殺糟蹋純粹一派胡言。他們沒回到高陵倒是真的,因為那會高陵已經成了戰場,所以他們轉道去了秦嶺之內逼禍。你那倆兄弟把月娘安排好之後就去找你,這一走就在也沒回去。」
呼延海:「她還活著,她還活著,把信給我!」
這一次呼延海把這封信仔仔細細的看了三遍才放下。
呼延海:「小白。這信中阿英是誰?」
小白:「你兒子呀?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呼延英今年二十多了,都娶媳婦了,現在右武衛大將軍麾下任左中侯。他是在你和月娘分別之後六個月出生的,你自己算是不是你的兒。你別告訴我你和月娘沒那啥過啊。老爺們敢做就要敢當。」
呼延海:「我的兒,我的兒,我呼延海有兒子了,那麼大的兒子。我算算,三三十一,三六得九。哈哈哈,他是我兒子,是我兒子!」
小白:「你這到底是加法還是乘法呀,算了算了,我就不挑你了。等你回了長安見到他們母子你就知道是不是你兒子了。聽說呼延英鼻子以上像月娘,鼻子以下像你,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呼延海:「我還能回長安?」
小白:「你現在肯定是回不了,就損回去了你也是反賊罪囚的身份,你兒子可是風華正茂前途無量啊。到時候因為你被削職為民那一輩子不就毀了嗎?」
呼延海:「我不是反賊!」
小白:「如今是大唐,不歸順大唐的都是反賊,都是要株連九族的。」
呼延海愣了半天之後突然抓住小白,他神情急切地問道:「我以前一位月娘死了,還以為月娘死在秦王部下的手中,如今看來是被人騙了。小白,月娘活著,還給我生了兒子,她在等我回去,我們約好了今生相守到老的。我不能說話不算,你說,我該怎麼辦?」
小白:「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呼延海:「賀若懷安一直懷疑你是李家派來的,可他又不希望你是。」
小白:「那你呢?」
呼延海:「我看你是,不然你如何知道這麼清楚。廉子卿本事夠大,連他都沒打聽到的消息你卻能打聽到,還拿來了這麼多證據,若不是處心積慮,早有謀划,如何能做得到?所以你是。」
小白:「白馬部所有漢人部眾皆出自大唐皇帝陛下親手組建之百騎司,潛入突厥內部的策略是我和陛下一起制定的。今日把話說開,你若是歸順大唐可以和妻子團聚,將來兒孫繞膝,頤養天年。你若執迷不悟,助紂為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何去何從你自己選!」
噌!
呼延海拔出腰間短刀,他左手攥住刀刃右手猛地抽刀。殷紅的血從左拳內流出。
呼延海:「呼延海以列祖列宗之名對天發誓,從此歸順大唐,生為大唐人死做大唐鬼,願為大唐馳騁疆場,殺盡突厥,以此謝罪!」
江小白趕緊扶起呼延海並為他包紮傷口。
小白:「老海叔,從此以後你我肝膽相照生死與共,此時艱巨,陛下賦予厚望,還請老海叔助我!」
呼延海:「沒的說。老漢別無所求,只求贖罪之後能讓我和月娘重聚。若是可以,能不能提攜一下我家阿英。」
小白:「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可是要封侯的,這是陛下答應我的。」
呼延海拍著小白的肩膀,他的臉上全是笑容,那是解脫之後輕鬆愉悅的笑容。
小白拍拍巴掌,戒色領著梁洛仁的侍衛長和呼延海的侍衛走了進來。
小白:「今後大家都是自己人,老海叔就是咱們白馬部的副將兼行軍長史。咱們探消息搞暗殺是行家,排兵布陣就不如老海叔了,今後這仗越打越大,老海叔你有的忙了。大家快來拜見長史。」
眾人:「拜見長史。」
呼延海指著自己的侍衛說:「原來卧底就在我身邊,那些飛奴(信鴿)都是你一手馴養的,眼睜睜看著被小白的鷹給吃了你就不心疼?」
侍衛:「回長史,飛奴一隻沒少。」
呼延海:「那小白你告訴老夫呃,老夫竟被一個娃娃騙了,哈哈哈哈哈,騙得好。對了小白,這次怎麼給賀若懷安送信。」
小白:「早己準備好了,您看。」
半柱香之後,一隻鴿子撲啦啦的飛出了營地。
營地後面梁洛仁的帳篷內,梁洛仁從醉酒狀態中醒來。他慢慢爬起身摸到水囊往嘴裡猛灌了一氣之後覺得舒服了很多。
梁洛仁:「好像江小白要讓我當梁天子,好像他毫不讓我去找大可汗,好像他要和我一起回朔方,好像他要殺我大哥。這江小白咋這麼把刀咧?我想起來了,他,他其實是大唐派進來的卧底!我該咋辦?呃,我好像是答應降唐了。這個這個,大哥,兄弟對不住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