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朔方易主（中）
午夜時分，在李正寶的親信控制了朔方城東門之後，一隊隊的士卒借著夜色的掩護向從四面八方向王宮靠攏。
馮端率領二百親衛來到王宮門前，他叩射門環，那兩扇不大的厚木宮門吱扭扭的緩緩打開。
宮門內站著馮端的親信，馮端看了一眼親信，那親信連忙說：「主公，咱們的人把王宮三道門都佔了，那老傢伙啥都不知道。」
馮端右手一揮，跟在他身後的親衛魚貫而入，那親信領著二百親衛跑向下一道宮門。
馮端作為沙場老將自然懂得小心使得萬年船的道理，因此他就站在第一道宮門那裡看著。當他看到第二道宮門也悄無聲息的打開之後，他這才舉起火把在空中晃了三晃。
剎那之間，雜沓的腳步在黑暗中響起，聲沉重的喘息聲伴隨著鎧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響成一片。
大隊的士卒從馮端面前跑過快速地衝進王宮內，這個動靜可不算小了，此時馮端不再謹慎，他拔出長刀跟著大隊士卒衝進王宮。
按照計劃，馮端要在第一時間衝進王宮包圍梁師都的寢殿，並且要用最短的時間把梁師都解決掉。誰都知道梁師都死了心的跟大唐作對，大唐也早已對勸降梁師都不保仍和希望了，所以現在一個死的梁師都和一個活的梁師都沒啥差別，馮端可以放開手腳盡情砍殺。
李正寶的職責就是派出自己的精銳部隊支援馮端，與此同時，李正寶負責包圍王宮，阻擊膽敢前來救援梁師都的偽梁官員。
別看梁師都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他身邊還是有幾個忠誠於他的死黨的。那些死黨手裡的軍隊加在一起也不比李正寶的少，所以今晚這一仗必須做到速戰速決。
第三道宮門打開之後，馮端忍不住大吼一聲：「點亮火把，衝上去包圍寢殿。若有反抗，就地正法，死活不論！誰第一個生擒或者殺了梁師都，賞千金！」
「殺！」
衝進王宮的士卒們齊聲吶喊著瘋了一般沖向那不大的寢殿，一隻只火把將寢殿照的亮如白晝。
近八百人很快就將寢殿圍住，按理說敵軍都殺到眼皮子底下了，梁師都睡得再死也早就該被嚇醒了，可寢殿卻是門窗緊閉，寂靜無聲。
馮端快步來到寢殿前問到：「怎麼回事！為何停住，衝進去！」
一個校尉說到：「馮將軍，門上有一張字條。」
馮端：「一張字條有啥可怕的。」
校尉：「您還是自己看看吧。」
馮端快步來到寢殿門前，只見殿門上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幾個字。
「造反者死全家！」
馮端哼了一聲說：「就這麼幾個字就把你們嚇住了？廢物！都是廢物，給我撞開殿門！」
馮端話音剛落，四周突然火光大盛，宮門哐哐哐的關閉，宮牆上瞬間冒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支支閃著寒光的狼牙箭對準了馮端等人。
「馮端，孤王平日待你不薄，為何要反，為何要殺孤王！」
梁師都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可就是這平淡語氣卻讓馮端和他的手下感覺不寒而慄。
馮端：「兄弟們，我們中計了，現在縮頭是死伸頭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痛痛快快的，眾家兄弟，跟著本將砍了梁師都的狗頭。殺呀！」
所謂困獸猶鬥就是這個道理，人在沒有一點活路的情況下要麼是認命等死，要麼就是拚死一搏，馮端他們選了後者。
梁師都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當即下令：「放箭！」
嗡！嗤嗤嗤！
密不透風的箭雨從四面八方射來，馮端的手下就像遭了冰雹的莊稼地一片一片的倒在地上。
那些造反的士卒一次次的發起衝鋒，又一次次的被箭雨射回來。雖然是死傷慘重但卻向著宮門慢慢靠近。
十幾個親衛把馮端圍在當中，這些親衛用盾牌組成了一堵牆，避免了馮端在第一時間被射成刺蝟。
宮牆外火光四起喊殺聲震天，馮端知道這是李正寶來救他來了。
馮端大聲喊到：「兄弟們加把勁衝出宮門就能和李將軍合兵一處！快衝！」
親衛和那些還活著的士卒聽了這話精神一振，大家同時發出怒吼不計生死的一陣猛衝，終於護著馮端衝進了門洞了。這裡是弓箭的死角，衝進這裡就再也不用擔心箭雨的侵襲了。
就在馮端剛剛鬆了口氣並下令撞開宮門的時候，頭頂上傳來梁師都的聲音。
梁師都：「馮端，你以為衝到這裡就可以活命嗎？孤王最恨的就是在背後捅刀子的人，就算孤王活不成也得先把你這個反賊弄死！來呀，放火！」
梁師都的聲音是從門洞上方的一個方形洞口傳下來的，梁師都的話一說完只聽嘩啦一聲，一堆黑稠發粘的液體從洞口倒了下來。瞬間，門洞內升起一股強烈刺鼻的氣味，緊跟著一根火把扔了下來，這火把剛一落地只聽轟的一聲，整個門洞內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馮端的頭髮鬍子瞬間被燒焦，他的侍衛們轉之間變成火人，他們一邊慘叫著一邊拚命地掙扎。
很多人衝出門洞四處尋找存水的地方，但卻被飛來的利箭射倒在地。
也有很多人沒來得及衝出門洞就倒在地上被烈火燒的蜷曲起來，馮端感到雙腿彷彿掉進了沸騰的油鍋里。他的雙腿上濺滿了那些濃稠的液體，如今這些液體全部在燃燒。馮端用手扑打，可是沒打幾下，他的雙手也找起了火，馮端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根大號的牛油蠟燭，只要被點燃就會一直燒到沒得可燒為止。
這東西叫做石脂，西域胡人把這東西叫做猛火油。這東西沾到哪裡擦都擦不掉，一旦點燃就算用水潑都不管用，只能用沙子蓋或者躺在地上打滾兒。
王宮的地上很乾凈，就別說沙子就連土也不好找，因為整個王宮的地面上都鋪著石板。
在地上打滾也沒用，因為門洞里到處都是火，根本就沒有地方讓馮端打滾兒。
馮端放棄把火撲滅的打算，他用冒著火苗的手舉起長刀架在脖子上。
馮端：「兄弟們！別跟著梁師都了，他活不了幾天了，梁國就要完蛋了。兄弟們砍了梁師都的腦袋交給唐軍換個自由之身回老家過好日子吧。梁師都！馮端在黃泉路上等著你！」
長刀一推一送，鮮血噴涌而出，馮端的呃屍體栽倒在烈焰當中。
馮端的話梁師都聽見了，梁師都手下的將士們也聽到了。梁師都眯起雙眼左右看看手下，他目光所及之處，被他看到的人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梁師都：「哈哈哈哈哈！馮端，孤王早就說過，誰敢造反孤王及一定讓他死在孤王的前頭。要想活得好，就要對孤王忠心耿耿。你們都聽見了嗎？」
「大王！大王！大王！」
梁師都哈哈大笑說：「一起喊！就喊馮端死了，城門關了，李正寶完了！」
「馮端死了，城門關了，李正寶完了！」
梁師都的手下其聲吶喊，正在攻擊宮門的李正寶軍將士的士氣頓時大跌，有不少人扔下武器轉身就跑。
梁師都一見立刻大喊：「誰殺了李正寶，賞金萬金，孤王身邊的側妃也賞給他！」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有的士卒看著李正寶的眼神頓時變了味兒，李正寶嚇得戰意皆無轉身催馬就逃，本就士氣大跌的李正寶軍將士一見主將跑了，頓時就像河堤決口一般一潰千里。
這一仗從午夜一直打到天明，當戰鬥徹底停息的時候。朔方城內大街小巷堆滿了死屍，全城內外飄著濃重的血腥氣。
李正寶沒死，他領著三十多個親衛在黎明前衝出了朔方徑直向東南方向跑去。
李正寶一口氣跑出了一百六十多里，當他勒住戰馬清點手下的時候才發現，跟著他的只有十三四個人了。
李正寶：「本來是計劃周詳，可沒想到竟被梁師都事先覺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若被某家查到定要將其碎屍萬段！」
侍衛：「將軍，如今我們去哪？」
李正寶：「還能去哪，投奔夏州都督長史劉旻、司馬劉蘭成去。」
侍衛：「如今咱們不比從前，將軍就剩下孤家寡人，那二位能看得上咱們嗎？」
李正寶：「是我一招棋錯，不僅害了馮賢弟，還害了那麼多兄弟。這仇不能不報！這次降唐你們願意留的就留，不願留的就走，某家絕不勉強。」
眾侍衛：「我等願追隨將軍，願與將軍同生共死！」
李正寶：「好！從此以後咱么就是生死兄弟，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走！」
三天之後，朔方城才被收拾的有了點原來的樣子，經過這場內訌之後，朔方的實力急劇下降，城裡能打仗的兵不足兩千。最主要的是人心散了，馮端臨死前的話其實是很多人的心裡話。
梁師都自己也清楚他一手創建的梁國就快完蛋了，所以這些天他天天醉生夢死，別人還不敢勸，因為凡是敢勸梁師都的人，都被他一刀摘了腦袋。
都都離開朔方城的人越來越多，這情景就好像災難來臨之前的鳥獸散。
寢宮內飄蕩著血腥味，精緻的床榻上橫躺著梁師都最寵愛的側妃。她什麼都沒穿就那麼仰面躺在床榻上，如玉的雙臂伸過頭頂，手指垂到了地上。
她的頭擱在床榻邊緣，修長的勃頸上一道猙獰的傷口還在流血。那鮮血順著她烏雲般的青絲一直流到了地上。梁師都就坐在床榻前的地上呼呼大睡，他的左手拎著一隻銀酒壺，右手攥著一把沾滿了鮮血的短刀。
老宦官小心翼翼的走進寢宮，他一步步挪到床榻後面，這個位置可以避免梁師都暴起之後傷人。
宦官：「王上，王上？王」
「啊！」
梁師都突然蹦了起來，左手裡的銀酒壺嗖的砸向老宦官，老宦官尖叫一聲趴到地上鑽進了床榻下面。而梁師都卻瞪著血紅的雙眼跳上床榻騎在早已冰涼的側妃身上，一刀接一刀的把短刀插進側妃的身體里。
哐，親衛舉著武器沖了進來，梁師都這才清醒過來。
梁師都：「什麼事。」
老宦官地聲音從床榻下傳了出來。
「啟稟王上，梁洛仁回來了，帶著三千朔方精騎，還有兩千定襄軍。朔方精騎已經進駐西營，定襄軍也已經進駐東營。梁洛仁帶著定襄軍主將呼延海來拜見王上。」
梁師都：「叫他們先回軍營。孤王明天再見他們。」
宦官：「王上，若只是梁洛仁和呼延海倒是好說，可是還有一位客人也來了，他的身份極其尊貴，王上不能不見，而且應該馬上就見。」
梁師都：「難道是隋王楊政道來了？不見！」
宦官：「不是楊政道，是突厥大可汗親封安禪具尼，莫賀咄設疊羅施最信任的賀蘭蘇尼闕，敕勒川之主，白馬孟和汗江尚江小白來了。」
梁師都：「誰？小白是個什麼玩意兒？」
宦官：「王上，江小白不是個玩意兒，他是佔據了腦包，還把狐狼打得心服口服的那個江小白。」
梁師都：「是他？他怎麼來了！來人，快伺候孤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