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輕取惡陽嶺
落日西沉,餘暉給枯黃的草原鑲上了金邊兒。去年冬天的草原遍地皚皚白雪,而今年都已經深冬了,可草原卻連一個雪渣都沒有。有經驗的牧人都知道,草原上又是一個災年,只不過這次將要到來的天災和白災正好相反,是黑災。
所謂黑災就是因為草原冬季少雪或無雪使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產,甚至造成大批牲畜死亡的災害。黑災對游牧民族造成的傷害絲毫不比白災小,不客氣的說,只要準備充足白災還是能扛過去的,但黑災來了,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啥時候下雪或者下雨,這災情才會緩解。
接連不斷的天災,讓突厥的實力急劇下降,一場所謂的統一草原各部之戰,讓突厥的血流失的更多更快。
疊羅施當了大可汗之後,各部都認為可以喘口氣了,瞌睡都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突厥大可汗疊羅施卻發動了對突利可汗的戰爭。
突厥各部和依附突厥的草原部族中的聰明人漸漸看出了不好的苗頭,所以才紛紛以各種理由勸疊羅施和突利可汗罷兵和談。這些理由無非是拿天在說事,不過也確實讓疊羅施猶豫不決,幸好江小白讓疊羅施下定決心滅了突利,這場開頭不溫不火的戰爭瞬間進入了激戰模式。
可讓人意外的是,一向懦弱的額突利可汗這一次卻跟瘋了一樣死戰不退,這一下子徹底把疊羅施大激怒了。盛怒之下的疊羅施下達了屠殺令,這讓整個突厥東部的部族不是投靠突利可汗就是舉族投靠了大唐。
而幽州方面的唐軍已經進入草原,在監視雙方戰況的同時隨時準備投入戰場。突利可汗和疊羅施的戰鬥越激烈,從幽州運來的源源不斷的物資和糧食就越多,突利可汗及其所屬各部首領頓時有了主心骨,反擊的次數越來越多,作戰風格也越來越兇狠。
對小白的話深信不疑,本想一戰就能殲滅突利麾下絕大部分兵力的疊羅施頓時被突利的瘋狂反擊打懵了。他發現自己像是一腳踩進了一片爛泥塘,此時想要抽身已經是身不由己了,疊羅施現在很想問問江小白,這戰況為啥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但此時疊羅施真的抹不開面子,他只能派人去找江小白要求兵力物資支援,但這恰好又落入了江小白的圈套。
白馬部大營內江小白大帳前,康蘇密翻身下馬快步跑到大帳門口。
「大賀蘭,康蘇密來了。」
江小白一臉嚴肅的沖康蘇密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來。康蘇密快步來到小白身邊,小白用手指著一張羊皮地圖說到:「唐軍成了突利的靠山,大可汗攻擊突利屢屢受挫。不過這也是好事,這說明唐軍的主攻方向就在東部。定襄和朔方只是他們的疑兵之計,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的。我判斷,定襄對面的唐軍最多不過一萬人馬,有我在這坐鎮再加上定襄城裡的軍隊足可以抵擋,你率領你部三萬人馬加上從定襄調集的物資立刻前去支援大可汗。你告訴大可汗,突利抗不了多久了,只要再加把勁就能把他的軍隊擊潰。到那時即使唐軍參戰也難以挽回敗局。告訴大可汗,不要猶豫要下定決心打下去,不打敗突利不馬踏幽州決不收兵!」
「大賀蘭,我記住了!」
小白:「這是我給疊羅施的信,我的話你要一字不落的告訴大可汗,然後再把這封信給大可汗。這是我給他的錦囊妙計,是以防萬一用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千萬不要打開。」
康蘇密:「我記住了,大賀蘭還有什麼吩咐。」
小白:「沒有了!這一次是突厥生死之戰,勝則突厥興,敗則突厥亡,告訴大可汗務必要一往無前,血戰到底!」
「嗷!」
江小白一拳捶在康蘇密的肩膀上,康蘇密大吼一聲轉身跑出大帳跳上戰馬狂奔而去。康蘇密走後不久,廉子卿走進了大帳。他沖色爺點點頭,色爺連忙示意大帳內的人迴避。
廉子卿:「康蘇密的三萬大軍抽調一空,定襄城內滿打滿算只有一萬守軍。賀若懷安已經嗅到了一些氣息,他讓我問你,如果唐軍殺來怎麼辦?」
小白:「他不是給自己準備了後路了嗎,叫他跑哇。」
廉子卿:「不可以。」
小白:「為何,難道是因為義成公主?她只是個可憐蟲而已,難道陛下。」
廉子卿:「自古以來,投靠異族的敗類絕無好下場,必殺之而後快!」
小白:「她不是投靠異族,她是被和親的。」
廉子卿:「可是因為她,大唐百姓多次被突厥燒殺擄掠,中原大地任由胡虜踐踏。陛下仁慈,可以饒了她,但百姓們呢,群臣呢?這麼多年了,誰不知道義成公主以所作所為,狐狼的大名可與頡利可汗齊名,邊關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若不給百姓一個交待,此戰即便滅了突厥也不能算是全勝之功。這是陛下答應天下人答應大唐子民的,答應了就必須做到。軍國大事從無溫情可言,江山社稷沒有情面可講!」
小白:「控制好你的情緒,身陷敵營卧薪嘗膽十幾載頗為不易,眼看勝利在望,當慎之又慎,切莫弄成功虧一簣,前功盡棄之局。」
廉子卿拱手說到:「卑職謹遵大都督之命。」
小白:「也就是說,即便賀若懷安想要帶著義成跑你也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對嗎?」
廉子卿:「對。」
小白:「你告訴賀若懷安,我已經偷偷派出信使和他軍聯絡,我要的是大唐皇帝冊封我為突厥大可汗的金冊和金印,就說這麼多,其他的一概不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自己會按照我們的意思走的。」
廉子卿:「大都督所言極是,此法甚好,沒有比這個回答更能讓賀若懷安深信不疑的了,因為他以前就一直想要這麼干,只是義成公主阻攔才沒能幹成。」
小白:「一個女人的話就能左右一股勢力的戰略走向,就能改變一個統帥的決心和意志,狐狼名不副實,難怪用了十幾年卻還是在原地踏步。哦,其實主要還是你的功勞。」
廉子卿:「大都督過獎。」
小白掏出一隻飛鳳簪遞給廉子卿。
「他和她活不了了,你替我把這個給他,到時候請先生告訴他,這是我給他們夫妻的新婚賀禮。」
廉子卿接過飛鳳簪默默塞進懷中。
「大都督還有何吩咐?」
小白:「康蘇密走了,按計劃實施。」
「喏,卑職這就去傳令。如無他事,卑職告退。」
小白:「這是本大都督最後一道命令。從此之後,本都督印信停用號令不傳。告訴兄弟們,今後只尊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代國公李靖號令。」
廉子卿:「遵命。」
小白:「先生是前輩,晚輩想求個人情。」
廉子卿:「除了放他倆一條生路之外,其他事廉某都能答應。」
小白:「請先生讓他倆死吧,若是先生為難,可以說是我強命。」
廉子卿沒說話,他沉思片刻之後,鄭重的向小白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小白:「色爺,傳令全軍拔營起寨,我們連夜回白馬部去。」
「喏!」
在江小白下達這道命令的同時,定向城南三十餘裡外。夕陽落入地平線下,最後一絲亮光消失,大地陷入黑暗籠罩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三百大唐騎兵出現在黑暗的草原上。為首的折衝都尉勒住了戰馬,他身後的將士們也紛紛止步。
也不知道這群騎兵跑了多久,為首這位都尉的眉毛鬍子上全是白霜,他身後的騎兵也和他一個模樣。
都尉拔掉酒囊的塞子狠狠喝了一大口之後隨手遞給身邊的副尉,然後胡亂的抹了一把臉。
這一抹之後總算能看清楚此人的面目,此人年約三十五六,劍眉虎目,圓臉尖下頦高鼻樑,眉宇之間蘊藏英武果斷之氣。
「兄弟們,前面就是惡陽嶺。大帥說了,駐守此地的是康蘇密的五百騎兵,他們去吃少穿早就怨聲載道,這是咱們的機會。另外,百騎司的兄弟們會來接應咱們,此戰我等必勝。惡陽嶺距離定襄也就十幾里,拿下惡陽嶺定襄再也無險可守,就是我們的嘴裡的肉。兄弟們喘口氣,待到天再黑些咱們就一口氣殺進惡陽嶺。」
「好!」
三百唐軍大部分都是斥候出身,裝備的武器除了長刀,馬槍盾牌之外還人手一把臂張弩,再加上那一身製作精良的鎧甲,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採取夜戰偷襲最大限度的制約了突厥人的騎射功夫的正常發揮,此長彼消之下,唐軍勝算猛增。
稍事休整之後,都尉喊了一聲:「走!」
三百騎兵瞬間沖入黑暗之中,狂奔十餘里之後三百騎兵衝上了一道山坡,這就是惡陽嶺,突厥兵的營寨就在這道山坡之上。
三百騎兵降低馬速緩緩向突厥兵的營寨靠了過去,突厥兵的營寨黑壓壓一片,連一點亮光都沒有,只能看到大致的輪廓。
都尉勒住戰馬仔細觀察,發現這敵軍營寨內靜的出奇。
副尉:「我領幾個兄弟過去探探。」
都尉:「我去,你和兄弟們待在這替我把風。」
副尉:「都尉小心。」
都尉:「都機靈著點。」
都尉將小圓盾掛在左臂上,隨後端起了馬槊催馬前行,當他靠近營門的時候才看清,營門竟然會死開著的。
都尉:「難道有詐?」
「關關雎鳩。」
都尉:「君子好逑。是哪位兄弟?」
黑暗中走出一人,他吹亮火摺子點燃火把,都尉一眼看出這人雖然身穿突厥樣式的鎧甲,但卻是一個漢人。
「在下百騎司檢校穆雲鵬,奉大都督之命在此等候將軍。這是我的腰牌,敢問將軍是誰?」
都尉:「在下不敢自成將軍,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代國公麾下折衝都尉,蘇烈蘇定方。」
穆雲鵬:「原來是蘇兄弟,快快入營。」
蘇定方:「突厥人呢?」
穆雲鵬:「被我家大都督調走了,調去和突利拚命去了。這裡就我一個人,糧食物資都準備齊了。兄弟們可以生火造飯不用擔心會被敵軍發現。這麼說吧,從這到定襄城下絕對不會有一個突厥人出現。」
蘇定方:「原想著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竟然如此輕鬆,還得多謝大都督,不知你家大都督姓字名誰?」
穆雲鵬:「江尚江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