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楊政道變了

第90章 楊政道變了

含元殿是隋王楊政道處理政務的地方,雖然比定襄城南門外的土地廟要大一些,但也僅僅是大了那麼一丟丟而已。要知道,在大漢朝的時候這含元殿其實是定襄郡太守辦公的地方,頡利把楊政道打發到這以後,在這屋子正門上方掛了塊匾額就成了含元殿了。

含元殿正中擺著一個坐榻,坐榻上面擺著一張矮几,這就是隋王的御座和御案了。在坐榻兩側的地上鋪著席子,席子上再鋪上毯子坐墊,那就是后隋王的臣子們上朝時坐的地方。

如今,含元殿內沒有朝會,只有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站著的是小胖子楊政道,坐著的是后隋王朝左僕射、大將軍賀若懷安。

賀若懷安坐在御座上頭也不抬的奮筆疾書,他是在批閱「奏摺」。賀若懷安坐的是楊政道該坐的御座,乾的是楊政道該乾的政務,臣子坐著卻讓君主站著本來就違背禮制,更何況這位君主還雙手抱在胸前弓著腰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這架勢讓誰看了都會認為,賀若懷安才是定襄的主人。

賀若懷安把批好的「奏摺」扔到一邊,然後抬起左手揉著太陽穴,楊政道一見趕緊來到賀若懷安身後伸出一雙小胖手兒給賀若懷安揉捏雙肩。

楊政道:「相父,孤錯了。」

賀若:「錯在何處?」

楊政道:「孤錯在不該衝動。」

賀若:「剛來定襄時你還不到十歲,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衝動這本不是什麼錯事,但你卻忘了老夫是怎樣教你的了。」

楊政道:「相父教曰:衝動是可以的,但在衝動之前務必先行比較一下對方和自己之間的差距。若對方不如自己可衝動,若對方比自己強,還需忍耐。」

賀若:「今天這件事為何如此不理智,難道你就那麼缺錢么?」

楊政道:「不曾缺。只是長這麼大,孤花的每一個錢都不是孤自己賺的。如今有了機會,孤想嘗試一下自己賺錢自己花的滋味。」

賀若:「滋味如何?」

楊政道:「恰如夜讀聖人之言,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且欲罷而不能。」

賀若:「呸!你何曾夜讀聖人之言,《山海經》是聖人之言?《搜神記》是聖人之言?後面的話你卻說的對,每每讀到《春秋》、《論語》之時你就會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連腦袋都扎進書本之中。任憑老夫如何呼喚,你都是鼾聲如雷不能自拔。王上如此痴迷聖人之言,不知可有所得!」

賀若懷安端著茶盞的手已經開始哆嗦,大有將其扣在楊政道腦袋上的趨勢。

楊政道乖巧的跑到賀若懷安的面前跪倒在地擺出一副痛悔不已的表情。

賀若懷安:「老夫教導你不可謂不盡心竭力,老夫為了光復大隋可謂鞠躬盡瘁。可老夫沒想到竟然把你教的如此圓滑,老夫甚至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文帝的子孫!」

楊政道:「孤是。哦哦孤不是,呃不對,孤到底是不是,相父說了算。」

賀若懷安氣的把茶盞狠狠摔在地上。楊政道的養氣功夫不錯,居然跪在那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這倒讓賀若懷安頗感意外。要知道,從前賀若懷安一發火就會把楊政道嚇得不知所措,可這次這小胖子卻是表面恭順實際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便引起了賀若懷安的好奇。

賀若:「說,那主意是誰出的?」

楊政道:「是孤自己的主意。」

賀若:「想好了再說!」

楊政道:「想想,想好了。是,是孤自己的主意。」

賀若心裡一陣失望,楊政道還是原來的楊政道,雖然剛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現在卻露了餡。不過,還能堅持說是自己的主意,說明這小胖子也知道作為一個爺們兒要勇於擔當。

賀若懷安:「無緣無故的突然跑來一群馬,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楊政道:「好事啊,草原的規矩誰搶到手就是誰的,既然無主又跑到定襄那就看誰下手快了。」

賀若:「嗯。草原規矩你倒是清楚得很,可是你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騎馬跑不出五里就喘,你能搶得過誰?」

賀若懷安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和顏悅色,眼神中也有了一點欣賞的意味,這讓楊政道頓覺心頭一松。

楊政道:「相父,孤以後會勤加練習弓馬騎射的。就算不能煉成沙場悍將,但至少還能逃命。」

賀若懷安聽了這句話氣的是太陽穴直蹦,但他忍住沒有發作一句面帶微笑甚至還點了點頭,這下就讓楊政道心中的懼義大減。

楊政道:「相父有所不知,孤雖然弓馬稀鬆,可是孤的侍衛長卻很厲害。他可是強盜出身,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他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奪人性命猶如探囊取物一般。」

賀若:「呵呵。你見過幾個高手?你身邊那些侍衛武功稀鬆平常,連老夫都打不過,你不要被他們的大話迷惑。」

楊政道一下就急了,他站起來說:「相父,孤這次沒被那些侍衛迷惑。孤的侍衛長和他們不一樣!」

賀若:「怎麼個不一樣?」

楊政道:「相父您是沒看到哇,就在頡利老狗被刺殺的那天,孤得到消息后正準備讓香兒給孤做碗餛飩慶賀一下。不料眨眼之間就聽咚的一聲,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明晃晃的長刀架在孤的脖子上。孤竟然不知道他是從哪來何時來的,事後才知他就是刺殺頡利老狗的刺客。他的本領高強,能悄無聲息刺殺頡利,還能悄無聲息的進入我的屋中。我的侍衛跟他一比簡直啥也不算,都被他綁成了一條蟲蟲。他不僅武功高而且是滿腔俠義,絕不欺凌弱小,香兒美貌不可方物您是知道的,可是他綁住香兒的手腳之後就再也沒有非分之舉了。相父,古之大俠也不過如此。孤一見他就惺惺相惜,於是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也被孤的一片赤誠所感動主動認孤為主,自願充當孤的馬前驅。相父,孤總有一天要親政的,總有一天是要馳騁沙場的,孤身邊需要這樣的人,於是孤就任命他為侍衛之長。孤還打算讓他去白馬部把江小白請來,因為江小白才是他的主公,孤很想見見江小白。在孤看來,江小白就是個少年英雄。相父,孤想好了,開春就讓逍遙去找江小白,然後我去請他來這或者我去他那,我一定要和江小白成為朋友。相父,呃。」

楊政道醒悟過來了,他喪氣的跪倒在地不敢說話了。

賀若:「你的侍衛長叫任逍遙,是他刺殺了頡利,江小白是他的主公。這麼說,刺殺頡利的幕後推手是江小白。哈哈哈哈!好!妙!甚好甚妙!還跪著幹什麼,起來,坐到老夫身邊來。」

楊政道驚訝的抬頭看著賀若懷安,只見賀若懷安滿臉喜色,楊政道可以肯定賀若懷安的笑容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歡喜,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就像賀若懷安無比了解楊政道一樣,楊政道也無比了解賀若懷安。這一老一少雖然差著輩分,也沒有血脈親緣,但卻真的很像是一對父子。老話說知子莫若父,其實這句話倒過來也是一樣的。

楊政道受寵若驚的來到楊政道身邊坐下,楊政道的手搭在他肩上,這親昵的動作頓時讓楊政道心頭一暖。

楊政道是隋煬帝楊廣之孫,齊王楊暕遺腹子,他的兩個哥哥和父親在隋朝末年被權臣宇文化及殺害。楊政道小小年紀就經歷了生死磨難之險,顛沛流離之苦,心智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得多。賀若懷安雖然對他很嚴厲,但楊政道知道那是為他好,再說即便賀若懷安再眼裡也比揮舞著屠刀的宇文化及強太多太多了。所以楊政道對賀若懷安的感情是依賴加敬畏,也正因為如此,即使賀若懷安有所謂的僭越之舉,楊政道也從不把這當回事。楊政道雖然稱賀若懷安為相父,但在他心裡卻把賀若懷安真的當成自己的父親。如今賀若懷安少有表現出對他的親昵之舉,楊政道怎能不感到開心和溫暖呢。

楊政道:「相父,您不生我的氣?」

賀若懷安:「為何要生你的氣?你又沒有做錯什麼。」

楊政道:「那,那些馬?」

賀若懷安:「那些馬不是野馬,野馬群老馬小馬駒公馬母馬全都有,而這群馬卻是清一色的公馬,而且大小個頭牙口都差不了多少,由此可見這些馬都是專門挑選出來的。能配備這樣好馬的只有軍隊,老夫還不敢肯定這些馬是誰的,又為何扮做無主的樣子驅趕到定襄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楊政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賀若懷安摟住楊政道並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賀若:「對著嘞。事出反常必有妖。」

楊政道:「那我把錢退給商人,把馬收回來。」

賀若:「這件事交給老夫處置吧,你不用管了。」

楊政道:「那,逍遙的事。」

賀若:「你的侍衛長,你做主。」

楊政道一臉驚喜的說:「您答應了,多謝相父。那個,我想和江小白成為朋友的事情?」

賀若:「那是你們的事,只要他願意老夫不會阻攔。政道,你府上也該有個長史了,穆雲鵬如何?」

楊政道:「雲鵬兄能來實在是太好了,多謝相父。」

賀若:「這攤子事早晚是你的,老夫並非不願撒手。當父母的總想把家業弄大些殷實些之後再傳給子孫,老夫其實也一樣。老夫無兒無女,就算把著不撒手,到將來還不都是你的。如今你也有本事為自己打算了,老夫高興還來不及,不會攔著你的。你和江小白的事你自己去做,想要什麼就來找我,只要咱們有的老夫一定給。」

楊政道:「相父,您的意思是?」

賀若:「人生難得一知己,你和小白若成知己,在你危難的時候,至少還有人可以幫你一把。就這個意思。」

楊政道起身整理衣冠之後向賀若懷安鄭重施禮。

「相父教誨。政道謹記,定不讓相父失望。」

賀若:「起來起來。你我之間不必如。你且回去,稍後雲鵬就去找你,馬就交給他。以後行事多和雲鵬、逍遙商議,若有不決速來問我,我若不在就問子卿。」

楊政道:「喏。相父暫且休息,政道去了。」

賀若:「去吧。莫忘了和小白之約。」

楊政道笑著答道:「不會忘的,您放心。」

楊政道起身退出大殿,在他轉身的一剎那,那個唯唯諾諾你的小胖子不見了,一個充滿朝氣的微胖青年出現在陽光里。他衝天笑了一笑隨後腳步輕快地走了,沒走多遠竟然拎起錦袍的下擺跑了起來。

「逍遙,跟孤回去,待會有新兄弟入伙,今晚孤設宴宴請眾家兄弟!」

任逍遙:「看來僕射沒把你咋樣。我就說嘛,做人那要硬氣,死扛到底叫他沒脾氣!咋樣,我說的對吧,走著!」

楊政道哈哈大笑摟著任逍遙,哥倆邁著四方步跟倆螃蟹一樣走了。

賀若懷安站在門后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但沒生氣反而開心的笑了。

廉子卿:「我從沒想你笑得如此開懷,也從未見過政道如此意氣風發。這一刻整個含元殿都亮了,我覺得多年的謀划總算物有所值。」

賀若懷安:「子卿,刺殺頡利的是小白,這傢伙藏得真深。」

廉子卿:「你如何肯定?」

賀若:「看見政道身邊那個年輕人了嗎?他就是刺客,江小白是他的主公。」

廉子卿:「呵呵。我暗中查看他好久了,是個俠客的脾氣,直來直去城府淺了些。大事他還做不了,不過交給政道,正合適。」

賀若:「是啊是啊。先帝顯靈了,知道給自家子孫找幫手了。」

廉子卿:「真正的幫手是江小白,這是我擬定的幾個部族的名單。開春之後,咱們就給小白送上一份大禮。」

賀若接過名單看了一眼之後隨手又加了幾個遞給廉子卿。

賀若:「這就差不多了,咱們的人在後面盯著,一旦小白撐不住了咱們的人就幫他一把。雲鵬去了政道那,等小白吃掉這些部族之後,就讓雲鵬領著商隊去白馬部。要啥給啥,不惜工本,江小白可比阿史那社爾和夷男強百倍不止必須拉過來!」

廉子卿:「僕射的意思是讓政道和小白交好,妙計。此事就這麼定了。僕射,那些馬比較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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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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