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下江南

縹緲宮本就足足百年未入過世。

在世間只留下些如同它名字一般都縹緲傳說，現在它有了動作想要攪亂這紅塵，自是難尋痕迹。

畢竟裡面的奇人這麼多，齊國又如此之大，想要找到如魚入水，摸不著頭尾的縹緲宮人實在太難了。

齊錚一開始聽到消息還會親自趕去。

但每次去了都會失望，漸漸的他便把這消息壓下，暗自派人前往，自己在將軍府內鎮守皇城。

只要守住核心，再讓手下的人四處撒網的尋找，齊錚有把握等到縹緲宮的那群人露出馬腳的一天。

雁過還留痕，想要攪起亂世變風雲，就不可能一直龜縮躲避。

齊錚沉穩了心態，日日待在將軍府邸，只是苦了溫心鈺。

溫心鈺被凌瀟瀟的那封信徹底弄亂了心神，一分神，腦中浮現的便是齊錚的身影，但隨後又會想到對方干過多少讓她不喜的事情。

兩廂折磨下來，她索性躲到醫館里，越發盡心儘力的研習醫術，為上門的患者看病，長此已久倒是博來了個好名聲。

現已是深秋。

溫心鈺換下了輕薄的廣袖衣衫，換上了鑲著一圈白絨毛邊的小襖，緋色的下裙像是斂著瓣的海棠花，她倚著藤椅上，纖白的手翻動書頁。

今日人少，她也得了片刻空閑，放下了熟記於心的醫術翻出了本詩詞本，視線在那描寫江南屬地的詩句上頓了頓。

「春水碧於天，卧船聽雨眠……」

溫心鈺喃喃的念著這句詩，細膩的詩詞在她唇齒間繞了一圈，便起了漣漪，一副詩人悠然度日的畫面便浮現出來了。

溫心鈺戀戀不捨的看了幾眼詩句，轉了身拿起桌上的紫毫筆，蘸了墨在宣紙上一筆一劃的臨摹下來。

娟秀的簪花小字，配上一段詞句細膩的小詩，一段盎然的江南閑適悠然撲面而來。溫心鈺擱了筆，低語道。

「江南這個時候，應該還沒這麼冷罷？」

她畏寒，有些嚮往仍舊溫暖的江南，但也只是想一想，很快便搖頭散了想法，放下書籍撩起衣袖，去替病人抓藥去了。

醫館里人來人往，雖不算多，但也沒怎麼空閑。

溫心鈺不過安泰了片刻，便又忙的腳不沾地，有些病人願意多添些錢財，讓她將葯煎熬好再帶回去。

溫心鈺便守在爐便仔細看護火候，其餘活扔給招入館的小童去做。

火舌舔舐著爐壁，點點火星炸開，橘紅的光覆在溫心鈺白凈的面容上，根根眼睫都綴上了暖色。

她被火熏的雙頰浮氣紅暈，等醫館關門回府時，被外面的冷氣一激，才消退下去。

衣裙鮮艷的如從枝頭墜落的楓葉一般，她人卻淡泊的如同一段輕煙，小臉和唇瓣都被凍的霜白。

匆匆回了府進了屋，便連忙讓人燃暖爐，圍坐在旁邊。

方瑜端來茶給她暖胃，「小姐，今日將軍也去了醫館，您看見了嗎？」

溫心鈺嘴裡正叼著一塊荷花酥，聞言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我沒看見他來過啊？」

方瑜想了想，猜測道「或許將軍看小姐太忙，不想打擾小姐，自行離開了吧。」

「或許吧。」溫心鈺咀嚼著清甜的荷花酥，心不在焉地應到。

原本不知道齊錚去過醫館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溫心鈺心裡有升起兩種情緒來。

一種遺憾，一種慶幸。

溫心鈺用木杆撐開了雕花菱窗，幽幽一嘆，心道自己怎麼就在這深秋里，不合時宜的讓心裡開了思念的花呢。

對象還是那個自己拒絕過的齊錚。

溫心鈺暗暗唾棄自己，神色懨懨的看著窗下三尺寬的水渠，前天下的雨聚集成水，皆從這水渠里迴流而過。

幾瓣隨風落下的艷紅花瓣也順著水流顛沛流離而去，頗有幾分趣雅感。

她瞧著，便又想起上午看到的那兩句詩，思緒越飄越遠，連有人進了小院都未第一時間發現。

「既然怕冷便不要開窗，不然暖爐不是白燃了。」

齊錚隔著那水渠站定，溫心鈺被他的聲音下了一跳，下意識就想放下窗戶，但放到一半又猛的止住，睜著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看他。

「將軍找我有何事？」

她假裝沒聽到對方的那句話，歪著腦袋鳥雀一樣機警的打量他。

齊錚一身官袍，剛從宮內回來沒多久，與群臣周旋時的那份無法撼動的氣勢還未完全收斂。

他站在被溫心鈺打點的具有江南特色的小院里，像是溫軟的春風裡，扎進了一柄威風凜凜的劍，令人心驚，又忍不住把全部視線投注於他身上。

「有人遞來個關於縹緲宮的線索，一個代號為千面郎君的人在江南走動。你做好準備，明日就與我一起去。」

齊錚淡聲道，公辦公事的態度，沒等溫心鈺給出反應便離開了。

這線索來的也太巧了，恰在溫心鈺想要去江南時，直接把她送往了江南。

在去往江南的水路上，溫心鈺感受著微微晃動的船身，趴在邊緣望著環繞的綠水碧波，心裡明鏡似得。

齊錚去了醫館，她沒見著他，但他應當看到自己隨手扔在櫃檯上的詩詞了，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帶她千里赴江南。

這樣柔軟的想要成全她願望的心思，和冷硬的作風結合起來，溫心鈺覺得好笑之餘，心中也暖流涌動。

在江南地界下了船，齊錚見溫心鈺欣喜的模樣，垂下的眼也含了柔色。

兩人來的時間趕巧，正趕上一個熱鬧的節日，長街上隨處可見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

溫心鈺望了眼那些依偎著母親撒嬌的小娃娃，前世打落胎兒的畫面一閃而過。

她眼裡的光黯然了幾分，一直關注著她的齊錚發現了，沉吟道「我已派人去搜查千面郎君的消息，在此之前，我們可先在這裡逛一逛。」

難得來一次，能遊玩一番自是極好的，溫心鈺不再去想前世的悲痛，目光一轉，落在了小販賣力吆喝的冰糖葫蘆上。

艷紅山楂裹了一層晶亮糖衣，十分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