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甘家有女初長成
廣陵道自已古來便有出文人名士的習俗。
而在姚望城裡。
有一句眾人皆知的諺語,說是天下文才一升,東平姚家獨佔七斗。
這句話出自獨掌天下三卷的捲簾樓主。
當時他說這話的是在二十年前的洛都。
只不過後來這番點評不知為何就在姚家祖籍東平姚望城傳開。
言語間,雖然過度誇讚之嫌。
但東平姚家存世已有一千三百餘年,歷經七任皇帝,以科考入仕者不下三百人,其中更有官至御史尚書,太尉,位列三公九卿者不下於二十人。
時至今日,洛朝之中,身居要位的姚姓官員依舊不少。
若不是現在的姚家家主姚泊,十年前因為和啟明皇帝高玄明當面大吵了一架,讓那位面龐白凈的年輕皇帝暴躁的面紅耳赤。
最後姚泊含怒辭官。
不然現如今坐在尚書令位置上的人應該還是他。
脾氣依舊暴躁的老頭,雖然已經從高位退下,他並不擔心,枝繁葉茂的姚家,並不會因為他這一根枝椏不開花結果而衰敗。
甚至有時候,他會覺得姚家這顆大樹上,長出的枝椏實在太多了,顯得有些累盛。
老人家躺在院子里的榕樹下,樹梢之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
他喜歡這種喜慶的感覺。
或者說,老人和小孩一樣,都喜歡過年過節,喜歡喜慶的顏色。
「姚伯伯,你猜猜我是誰?」
這個問題極好猜。
因為好些年前,同樣有一個小姑娘對他這樣做過。
也是生平僅有一次有人這樣子捂住他的眼睛。
那次他沒有猜出來,但這次他不會再猜錯了。
「是甘小妮子吧。」
「伯伯真聰明。」
姚泊記憶里的甘殷殷還是個八九歲的女娃,但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卻已經是一個的年芳二九的女子了。
十年前,他辭官歸故里,正好遇上了當時入京的那位北豐州的宣王。
兩位文武大員,一個文譽天下,一個武安天下,最後成了莫逆。
當時的姚泊還帶十數位姚姓讀書人去過一趟北豐州。
一別十載,老人白頭,少女玲瓏。
甘殷殷穿著一身素藍的裙子,雖未施粉黛,但卻有著一股極為靈動的感覺,而且眉宇間那股子英氣,也是藏也藏不住。
「伯伯,這汀錫哥哥,要成婚了,怎麼,也不給我們甘家發個請帖。」
「北豐州太遠,這種事情,就不想麻煩王爺了。」
孩子們都長大,在歲月流逝,姚泊只能覺得有些無能為力。
素來脾氣極大的姚泊,對上了可愛伶俐的甘殷殷,那隻能是皺巴巴的笑著說道。
「王爺身子骨怎麼樣?我記得他好像只比我小半歲吧。」
「不太好。」
說到這裡,已經離家數月的少女終究還是紅了眼眶。
老人時常會想起和自己一個時代的那些人們。
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
然後老了,死了。
現如今,還能夠活著的太少。
那個身處北方寒冷要塞的將軍,年輕時候身子骨就不是特別的好。
可真別死在自己前頭了。
「北豐州太冷了,我想現在這時候,北豐州的雪應該還沒有完全化開吧。」老人握著少女的手說道。
少女點點頭道:「那約莫是要再等些時日。」
姚泊嗯了一聲又說道:「那你這時候,應該好好的在家裡陪著你爹爹啊,你爹就你一個女兒,你不在身邊,估計會覺得孤單哦。」
少女話鋒一轉說道:「先別說這些了,汀錫哥哥呢?我可聽說了,汀錫哥哥要成婚了,我是來新娘子的,配得上汀錫哥哥的,肯定是東安州最漂亮最溫柔的女子了。」
溫柔,漂亮!
少女的眼神當中帶著獨特的狡黠。
她早就見過那位刺史女兒,並且還有過了第一次交集。
只是她知她,但她並不知她。
姚泊微微皺眉。
姚家和甘家素來交好,也不是什麼秘密。
要說那姚泊雖為文臣,但卻性格極其暴躁。
惹惱了他也是一個能夠拿起書來拍人腦門的主。
所以和一般的讀書人壓根就很難相處。
而那宣王甘守熠雖然是武將出身,亦為天下第一權柄的武將。
但脾氣卻是極好,還寫了一手的好字。
換句話來說,那姚泊沒有文人身上的那股子酸氣。
而甘守熠也沒有武將身上那股蠻勁。
這也是一文一武,能夠走的很近的緣由。
這些年來,姚家也有諸多子弟前往北豐州,身居要位不在少數。
甚至當年,曾經任御前五常侍的姚泊三子姚汀錫也有心留在北豐州。
只可惜最後不知為何,還是被自家老爹帶回了家中讀書。
至今也未再從仕。
看著甘家郡主初長成。
姚泊深感當初斷然拒絕姚汀錫留在北豐州的作為,是無比明智。
便是自己家老么娶了東安州刺史胡枕歸的女兒。
那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最多不過就是私底下暗罵幾句。
但若擇了這位已然到了嫁娶年紀的,比公主身份更為尊貴的北豐郡主。
恐怕那位年輕皇帝,該睡不著覺了。
因為甘家,沒有兒子,只有一女。
而且據早些時日的消息。
洛都里的那位仲相寫了封信,便是想著給年輕皇帝和北豐郡主牽一次紅線。
只是最後,不了了之。
誰都知道,若是這條紅線能夠牽上,便是有大片的江山穩固,
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再有一次八王逼權,也是休想動彈高家江山半分。
沒有回函,便是拒絕。
而且,對這樁婚事,那位年輕的皇帝,心裡並不樂意,對這件事情,便也不再過問。
縱然北豐州將才輩出,但是要再出一個異姓宣王,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這也是為什麼高家那位天子能夠容得下甘家權重的緣由。
當時前往北豐州的姚汀錫未及弱冠,甘殷殷更不到十歲。
什麼事情都可以想的簡單。
但時間過的很快,十年一彈指。
再過一兩個月,甘殷殷便十九歲了。
這個年紀,按照洛朝習俗,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紀。
更何況以甘殷殷的身份,她的婚事,牽挂的人更是不少,但天下能與之匹配的又有幾人。
若是姚泊有念想,姚家姚三公子,應可算一人。
少女的心事本就難掩,更何況甘殷殷從來都不擅長言辭掩蓋。
那姚汀錫早年便與天子共師,十七歲便是皇帝身邊的五常侍,自是聰慧異常,若不是姚泊擔心那位陛下不能容人,現如今姚汀錫早就成了廟堂石柱。
一個英姿颯爽,家藏底蘊。
一個才學奇佳,深居簡出。
這樣的女子。
這樣的男子。
天底下,便是最不匹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