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絕處
陸晨本來喝葯以後要睡一段時間,所以吃飯得晚,如此一來反而和父親湊成一桌了,父子一起吃晚飯,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才能一次。
陸繼業是一名武者,飯量大,陸晨還沒有吃完一小碗飯,他已經添了兩大碗,只是他很少夾肉,並不是因為他不喜,而是想留好吃的給兒子。
陸晨也知道父親練武需要肉食進補,也沒吃多少肉,多留給父親,就這樣,兩人都吃飽了,肉卻還有一大碟。
陸繼業將碗筷放好,才皺著眉頭問道:「怎麼了?沒胃口,怎麼不多吃點肉?還是菜做得不好吃?」
吃飯不語是武者的禮貌,有些江湖的習慣在裡邊,因此陸繼業不但要等自己吃飽了,還要等兒子解決了肚子,才發問。
陸晨搖頭道:「爹,我吃不了多少,你學武,要多吃肉食進補才是。」
陸繼業慈愛地用大手撫摸自己兒子的腦袋,笑道:「你將來也是要習武的,先學一下武者要怎麼吃飯。」
陸晨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他身體特殊,如果沒有適合的武功可學,他也只有兩年的日子了。
陸繼業察覺到兒子的心態,將手從陸晨腦袋移開,用力按在兒子肩膀上,勉強笑道:「不用太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我明早就出發去江心派,我想劉長老不會看著我們陸家不管的,再說江心派家大業大,底蘊豐厚,肯定有適合你學習的功法。」
聽到這話,陸晨心中大動,知道父母為自己付出了什麼,忍不住眼中熱淚,卻強忍著沒哭出來。
一夜父子無語。
第二天,陸晨一大早起來,然而從明珠那兒已經知道父親早已經出發,去江心派為自己求取武學了。
陸晨在心中一片感動之餘,也下定決心,先將身子練起來,哪怕求不到適合自己的武功,他還可以多活一些日子,多陪陪父母。
陸晨是個行動派,很快他做好了洗漱,便來到院子角落的溪水旁,一拳一腳,有板有眼地打起了太極拳。
也就打了兩輪,陸晨就相當疲憊了,他坐在石凳上,安靜地休息。
陸晨的身體自己很清楚,他所感覺的疲憊不是指乳酸過量分泌產生的痛苦感,而是那種身體因為活動過多,漸漸承受不住靈魂的擠壓,將要撕裂的難受。
陸晨很沮喪,只覺得自己就像個無頭蒼蠅,無論怎麼努力都找不到方向。
這時候趙彩蝶回來了,找到了陸晨。
從母親的目光中,陸晨看到了憐愛。
陸晨急忙站起來,對趙彩蝶道:「娘。」
趙彩蝶儘管在兒子面前強打精神,可是還是難掩臉上的疲憊。
這也難怪,為了治療兒子的病,陸家幾乎賣了大部分的田產,辭退了所有的長工,現在僅靠著幾畝還算不錯的田地和兩家店鋪支撐費用,幾乎入不敷出,這些家業的打點都是陸家夫婦親力親為,而陸繼業平時要練武,又為了兒子的病多在外奔波,所以管理家業的擔子落到了趙彩蝶的肩上。
趙彩蝶笑了笑,說道:「你身子骨弱,大夫說了你不適合做太激烈活動,要多休息才是。」
陸晨低頭應道:「是,孩兒知道了。」
看到兒子這樣子,趙彩蝶尋思自己剛才是否太過於嚴厲了,於是走過去,將陸晨扶著坐下:「但這也不是絕對的,偶爾活動一下對身體自然有益,只是不要太勉強自己。」
陸晨點點頭,看著母親,發現其鬢角有幾縷白髮,心中又難免一陣傷感——為了打理家業,趙彩蝶每每早出晚歸,不得休息,幾年下來,她此時不過三十齣頭,卻兩鬢已經有些白髮。
趙彩蝶也感受到了兒子的感情,她輕輕笑道:「晨兒,你猜娘給你帶回來什麼了?」
說著,趙彩蝶像魔術一般「變」出了一個小瓷瓶,將瓶子打開,一陣香甜味飄散出來。
陸晨眼睛一亮,驚道:「蜂蜜?」
人本來對於甜食有種天生的愛好,陸晨只是第一時間出現這樣的反應,但想到自家的窘迫,他又忍不住低頭道:「孩兒不覺得葯難吃,只要一半就可以了,一半娘你自己留著,娘你太累了,要調養身子。」
趙彩蝶卻強硬將瓶子塞給陸晨,道:「拿著,娘想吃自己會買,好了,娘還有事要忙,記得按時吃藥啊。」
說著,趙彩蝶便起身匆匆離去,她的確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了,每日與兒子的短暫相聚是她打發心中苦悶的最美好時刻。
如此日子過了十來天,陸晨練了段時間的太極拳,依然沒有任何改善。
這日中午父親從外邊回來了,還給陸晨買了很多玩具和小吃。
陸晨一個大人,怎麼會喜歡這些東西,他只是為了不讓父母的好意落空,裝作很喜歡的樣子。
趙彩蝶一聽丈夫回來,也顧不上手中的活兒,飛奔回家,看到陸繼業,張口就問道:「怎麼樣,江心派那邊怎麼說?」
陸繼業對著趙彩蝶悄悄瞥了一眼陸晨,然後大聲對妻子笑道:「沒問題,都解決了!」
看到丈夫的神色,趙彩蝶心中一顫,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頓時手足冰涼,但在兒子面前卻不好發作,只能強笑道:「阿彌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說著趙彩蝶轉身掩面跑了出去,竟然因為走得急,還打了個趔跌。
陸繼業沒有追上去,而是轉身蹲下,緊緊抱住陸晨,沉沉說道:「兒子,你娘沒事,她只是太高興了而已……相信爹,爹一定會治好你的,一定……」
陸晨裝作一臉的懵逼,其實心裡苦澀早已濃得化了不開,心道:「這樣子果然江心派那邊出了問題,我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然只能平白添加老爸老媽的痛苦而已。」
這日陸家彷彿失去了所有生氣,陸繼業躲在書房不出來,趙彩蝶鎖住自己在房間里。
而陸晨卻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喝葯的時候陸晨將大半的蜂蜜都倒入藥水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化解掉一些他心中的那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