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神獸赤螭(一)

第二回 神獸赤螭(一)

青雲城,藏劍山莊祠堂。一個高瘦老人,身著青色長衫,年過六旬,看上去卻很健朗,白眉白須,眼中精光流動,此時正對著一個牌位沉思。

「哎――」許久后,老人長嘆一口氣,自語道:「玉兒啊。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你想為父嗎?為父知道你一定還活著,玉兒啊。」說著說著不禁鼻子有些發酸。

「老爺,庄門外有人求見,說是有重要事找您。」門外傳來通報聲。

「老裘,你怎麼也這般不懂事,老夫不是早說了,在與玉兒談話的時候什麼人也不見的嗎?」老人語含慍怒。

「老爺,此人說,他有玉小姐的消息。」裘管家的聲音有些激動,這也難怪,裘管家是看著明玉長大的,他倆情同父女。

「碰」木門被罡氣撕裂,塵埃散去,藏問天大步跨了出來,渾身籠罩著淡青色護體罡氣。罡氣是武功練到一定階段,真氣凝集成形的形態,護體罡氣具有護主功能,對於氣勁,刀劍都有很強的防禦力,是修為高深的表現。武學一般以內功修為分為真氣,真元,罡氣,罡元,啟元位,啟天位,返璞歸真。墨子文,黃德等只停留在真氣修,而藏問天已達罡元修,乃一代宗師,武林頂尖高手。

「老裘,走,去看看。」罡氣慢慢隱入體內,藏問天平靜道,說完轉身向客廳走去,步伐很平穩,不疾不徐。但老裘知道藏問天心中的激動程度絕不下於他。不下片刻,藏問天就到了客廳門口,客廳裡面現在早已經嘈雜不已。藏問天腳步不停,抬腿入門,看也不看兩旁分坐的人,徑直走到上座。環視一周,客廳內齊集了藏家大小家眷,還有一個身著軍裝的中年男子。藏問天揮了揮手阻止了家人的問候,上下打量著來客。

「在下黃德。老莊主,我家主人托我向您老人家問安。」黃德上前一步,恭敬地一禮道。

「你家主人是誰,為何要見老夫?」藏問天托起一杯茶,呷了一口。

「我家主人就是西國柱――墨子文墨大將軍。」

「喔。」不愧為四大世家之一的一家之主,座下已經沸沸揚揚,他卻絲毫不見慌亂,畢竟西國柱的震撼力太大了,他穩了穩心神道:「大將軍和老夫的女兒又有何瓜葛?」

「貴庄小姐正是我家夫人。」

「什麼!」雖然藏問天隱隱已經猜到一些,但親耳聽到,還是不由得驚呼出聲。座下眾人已經談論得熱鬧非凡了。

「父親,小妹生死未知,不可冒然相信。且本庄素來與官家沒有往來,如今卻冒出來個大將軍夫人,恐惹人非議。」藏問天唯一的兒子上前一步道。

「是啊,小妹未得父母允許就與人私逃,這是辱沒家門啊!」藏問天的兩個女兒也齊聲附和道。

「住口!」藏問天爆喝一聲,凌厲的目光過處,下面的人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說實話。玉兒在你府中到底是什麼身份。你們將軍不會娶一個江湖女子為妻吧。」

「這個。」黃德有點難以啟齒。

「說。」藏問天氣勢鋪張,黃德受不住氣勁,猛地跌了一步,心驚道,好厲害的功力。

「夫人在墨家為妾。」黃德站直身體回道。

「什麼!」藏問天一聽氣得火冒三丈,「碰」的一聲拍在木桌上,木桌頓時化為粉末,眉發怒張,道:「這個不孝女。你回去告訴她,說老夫沒有這個女兒,叫她以後不準姓藏。」

「夫人她,她已經過世多年了。」黃德黯然道。

「什麼?」藏問天如遭電擊,倒坐在椅子上,雙目含淚。藏家大小見狀急忙上前安慰。

「夫人她在五年前就過世了,這是當年夫人留下的。」黃德掏出一塊錦帕。藏問天手一招,錦帕就飛落手中。錦帕上綉著一把金劍,其下還綉著「藏明玉」三個字。藏問天凝視著錦帕,女兒的英容笑貌歷歷在目,八年的相思終於化成兩行清淚,喃喃道:「女兒啊,女兒啊。你為什麼連死也不來看看為父啊。」

「莊主請節哀,在下本次前來,是轉告莊主,夫人臨終前對莊主十分叨念,對自己未盡孝道非常慚愧。所以想把她的孩子,就是我家少主墨言送來藏劍山莊,代母行孝。」

「孩子?明玉有孩子。」藏問天喜出望外。

「是的。我家小少爺,他今年七歲,一直生活在九龍城。半個月前,我們??????」當下便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當聽到明玉有一個男孩,藏問天心裡產生了一絲安慰:玉兒啊,你真的懂父親的心思啊,你的兩個姐姐和大哥都不爭氣生了一大堆女兒,就是沒有小子,眼見藏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老莊主,事情就是這樣,還望莊主屈尊去趟九龍城。」

「好!你即日便帶老夫前往九龍城。」藏問天彷彿急不可耐。

「父親,三思啊。小妹與人私逃,誕下之子,於理不合,若被江湖知曉,為人不恥啊。」堂下眾人齊力相勸。「不用多說了,我意已決。夫人,莊裡就靠你了。」

「老爺你就放心去吧。我也想見見我們的外孫呢。」旁邊的老婦人微笑道。

「好。老夫即刻去把他接來。哈哈。」藏問天一想到藏家有后,不由老懷大暢。

九龍城城郊。西北的初夏給人爽朗的感覺,一整個下午,兩個封疆大吏就帶著墨言騎馬玩耍,玩得非常盡興。時近黃昏,三人才並轡而歸,一路上有說有笑,高興非常。此時大街上的商販已經在收攤回家了,而店鋪的門卻大開著,歡飲來往賓商。

一抹殘輝拱著夕陽垂在山頭。

「走。滾出去。」一聲轟趕打亂了靜寂的黃昏。墨子文微微有些發惱,轉頭看見一群乞丐被一個小二轟了出來,而那群乞丐並沒有放棄,依然纏著他,小二無法,只好又重回店裡拿了些剩包子,飯菜扔給了他們。乞丐們便在地上哄搶起來,就像一群爭食的狗。此時,妍天已從旁邊的攤位上買了幾個饅頭,徑直走到一個角落裡。這時墨子文才看到有一個小乞丐縮在牆角,一身灰色破衣披在身上,正盯著對街的饅頭店,有些瑟瑟。妍天在離小乞丐幾步遠的地方把手中的饅頭扔了過去,饅頭在地上滾了幾滾沾了些灰泥落在了小乞丐的眼前。「拿去吃吧。」妍天黯然道。但那小乞丐並沒有伸手,而是眼中閃著憤怒,別過臉去。

「嘿。這小子,還挺有骨氣。」妍天有些驚奇。

「汪汪!」將軍在墨言的帶領下也來到牆角處,一看到乞丐就狗眼看人低,兇狠地吠著,露出長長的尖牙。

「將軍走開!」墨言踢了一腳喝道,大黃狗一聽,頓時焉了,夾著尾巴到一邊反思去了。墨言鼓起勇氣走了上去,小乞丐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墨言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拾起一個饅頭,用手彈了彈,便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言兒別吃,臟!」妍天與墨子文齊聲道。墨言把饅頭咽下,灰塵卡得他的喉嚨生疼,他努力壓住快掉落的眼淚,把饅頭遞給小乞丐,道:「吃吧,不髒的。」小乞丐怔住了,轉而流出了淚水。

「墨大哥,想不到言兒如此善良,真是愧殺我了。」妍天搖頭道,眼中閃著異光。墨子文沒有回答,他的心中正翻騰著巨浪,不久眼眶濕潤了。

墨言蹲在那裡看著小乞丐把饅頭吃完。當小乞丐把最後點饅頭塞入口中,墨言伸出手拉住了乞丐沾滿油污的手,小乞丐掙了掙,但最後安然地讓墨言握著。墨言拉著小乞丐來到墨子文跟前,抬頭道:「爹,我們收留他把。給我當兄弟。」小乞丐一聽渾身大振,淚水劃過了臉頰。墨子文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墨言歡呼一聲,想扶小乞丐上馬,沒想到,小乞丐右腳一踏馬鞍,左腳輕點就上了馬,還伸出小手拉墨言。墨言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小乞丐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上馬功夫這麼俊,最後微微笑了笑也上了馬。墨言騎在小乞丐身後摟緊了小乞丐。他發現小乞丐的身子很軟,腰特別細,不由說了句:「兄弟,你的身子好軟喔。」小乞丐此刻正用手撫mo著馬的鬢毛,聞言嬌聲道:「不許亂說。」說完臉上一紅。

此時,墨子文和妍天才反應過來,妍天大笑道:「好一個言兒啊,竟然撿了個小丫頭,真是有乃父之風啊。哈哈。」墨子文搖頭苦笑。

「什麼?他是個丫頭。」墨言驚訝出聲,連忙翻下馬,窘得臉都紅了大半。「丫頭怎麼了?」小丫頭眨著靈氣的大眼睛問道,墨言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一行人就這麼說說笑笑向城主府走去,墨言得知小乞丐是女的之後就再也不敢與她共乘一騎了,一路上也不講話,一直埋著頭。

「菊丫頭,帶這個丫頭去梳洗一下,等會一起來用餐。」墨子文看到正在門口守候的丫鬟小菊吩咐道。「我不是早跟你說過,黃德要出門辦點事,半個月後才能回來嗎?你這麼早等他幹嘛?」小菊聞言大?,連忙引著小乞丐進了府,身後留下一群大笑的人。

飯席上,妍天見墨言到現在還低著頭不由打趣道:「喂,言兒,別總低著頭啊,小心脖子斷了。還是地上有錢啊。」墨言勉強抬起頭來望了望門口,道:「小兄弟咋還不來呢?」

「哈,小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難怪一定要領她回來呢?」妍天憋住笑意道。

「不,不。」墨言慌忙擺著手道。「妍叔叔,我本不知道她是個丫頭,這般說被別人聽到了可不好。」聞言,妍天終於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正在這時,小菊緩步進來,還不住轉身向後面招呼:「小丫頭,進來呀!進來,別害羞。」轉而又向眾人道:「少爺,你這次可撿到寶了。」

「哦?」妍天饒有興緻問道。「啥子寶貝,讓我也開開眼。」

小菊賣了個關子含笑不語,退後一步把躲在後面的小乞丐拉了出來。不,應該說是一個小美人。她明眸皓齒,五官精巧,皮膚賽雪,如墨的長發沾著水珠搭在肩膀上,雙頰一抹嬌羞,如漆的大眼睛彷彿有懾人的魅力。眾人不由看得呆了。妍天不由贊道:「這麼小就有如此魅力,長大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言兒真是艷福不淺。」墨子文也含笑點頭。小美人一眼瞥見墨言傻傻的樣子,不由撲哧笑了起來,頓時笑靨就像春風一下感染了每一個人,惹得妍天又一頓大嘆。墨言一驚,心道:該死,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連忙收回目光埋下頭。

小菊帶著身旁的小美人走到桌前找座位坐下。飯菜一盤盤端上。當菜上齊時,眾人就開始動了。頓時,一桌子人感覺到不對勁了。墨子文和墨言的吃相真是不敢恭維,簡直像兩隻餓虎,妍天更是不堪,吃得滿嘴流油,還不時用手抓,簡直一個餓死鬼投胎。相對小菊就文雅得多。可一看旁邊的小美人,簡直就像是在數飯粒,一粒一粒往嘴裡放,細嚼慢咽,還不時用手帕擦擦嘴。眾人的喉嚨就像被刺卡住一樣,獃獃看著。小美人彷彿習慣了被人注視,依然不緊不慢地吃著。吃完落筷,她滿足地道:「好久沒吃這麼飽了。」

墨子文乾咳一聲,把眾人的目光都招了過來,沉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的名字叫什麼?」

「艾娜。卡西路。」語氣帶著傲然。

「喔。卡西路?那博帝。卡西路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父王。」艾娜黯然道。

「什麼?」墨子文與妍天同時失聲叫道。「你是山帝部落的公主。」

「是呀,可是幾個月前,可惡的叔叔帶人闖進了皇宮,要父王讓位,父王不肯,他就殺了我母親。還說不答應就殺了我。父王無法,只好交出了王位,還趁著叔叔忙著舉辦登基典禮叫人把我連夜送出了皇宮。我們一路奔逃,後來卻失散了。我一路走,走過了好幾天終於來到了這裡。」艾娜說著說著便掉下淚來。

眾人一片凄然,妍天喃喃道:「難怪我瞧著不像中土人士。鼻子這般高挺,我應該早發現的。哎,看來真是老糊塗了。」

「別傷心了,以後就住在這裡,當自己家。什麼事跟姐姐說就可以了。當年姐姐也跟你差不多,還差點餓死了。全靠好心的小姐救了我,我才能活到現在。可是為什麼好人就不長命。我家小姐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小菊回憶起往事傷心地哭起來。墨言叫著小姨上前安慰。小菊撫mo著墨言的頭,愛憐道:「我家少爺跟他母親一樣有一顆金子般的慈悲心。看著少爺漸漸成長,我想小姐在下面也可以安心了。」眾人被勾起了傷心往事,氣氛變得壓抑,一場飯席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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