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應聘

翌日，我憑著職介所的介紹信找到了那家電子製造廠。

那個電子製造廠差不多在市郊了，距離白雪住的地方很遠，坐車幾乎要兩個多小時，而且，中途還需要換乘。

我好不容易找到那家電子廠。

沒想到，在白雪眼裡是破工作的血汗工廠，居然去了很多人應聘。

我到那裡時，就看見廠區門口烏泱泱的排著許多人，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也不為過。

人事部門的人挨個逐一看身份證和學歷，甚至還要看身高。基本1點5米以下的直接就被pass掉了。

至於身上有紋身，頭髮染得像街上的小惡棍一樣的，也都直接被喊走人。

見這情形，我心裡緊張的要命，生怕人家眼尖，看出我的身份證和高中畢業證是假的。

我排在那裡，手裡拿著身份證和畢業證，小腿肚子居然不住的打顫。

那刻，我怕的要命。

但是，我想到身份證和畢業證都是我花錢辦的。而且上面的照片什麼的都是我本人的，看不出一點什麼破綻，我就拚命的說服自己，叫自己穩住，不要心虛。

這樣想后，我忐忑不安、惶恐的心情才終於好點。

臨到我時，人事主管看一眼我的身份證和學歷證，又抬頭看看我本人後，居然直接遞給我一份履歷表就讓我填寫，我頓時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

那刻，我就像撿到了一塊「金元寶」一樣。拿著筆寫履歷時，手都禁不住的顫抖。

總算闖過了千軍萬馬爭著過的獨木橋。

那時找工作特別的難，不像如今的「用工荒」。即使找一個普通的工作，如果沒有熟人引薦，都是千難萬難。

我記得，那天至少去了幾百人應聘，最後，只有幾十個人入選。

那天，許多人望著公司的大門悵然而去，眼裡全是迷茫。哪裡像如今的小年輕，只要想找一個普工做，隨便去哪個地方都能信手拈來。

我們當時被選上的幾十人，也不是直接就分配到車間，而是要我們在第二天到指定醫院體檢后，才能報到。

我記得那天，我填了履歷表后，已經是下午4點過了。

我想起如果回白雪家裡，明天早上又要一早趕過來，非常麻煩，一來一去，還需要公交車錢。

那時的我，一兩元的公交車錢，我都看的非常的重要，我不想浪費一分一毫。而且，也不想過多的打擾白雪。

我知道，人與人之間，哪怕是再親密的朋友，也要有界限感。

思前想後，我決定那晚不回白雪那裡。

我看看那個製造廠的門衛室，心裡有了主意，我打算晚上就在那門口將就過一晚。不管怎樣，有值勤的保安，安全應該沒有問題。

這樣想后，我就去附近找小飯館吃飯。

可是，當我看見那些小飯館張貼在牆上的明碼實價后，立即就打了退堂鼓。因為，無論吃點什麼，那標價都讓我望而生畏。

我只好放棄，決定給自己買袋速食麵充饑算了。

而且，速食麵對當時的我來說，都是無上的美味。

自己在鎮上讀初中時，天天帶飯，偶爾聞到同學泡速食麵，那濃郁的香味，簡直讓我口舌生津，忍不住在一旁吞咽口水。

後來，我攢了好久的錢，才捨得給自己買一袋速食麵，和奶奶一起在菜園子里摘了一把豌豆尖，放在裡面一起煮著吃了。

我記得那晚上，我把第一筷子速食麵放進奶奶的嘴裡，問她香不香。

奶奶狠狠的砸了一下嘴巴，說：「香，很香。」

奶奶說著，就推讓著把碗移到了我面前。

我吃了一口，也和奶奶一樣砸著嘴，還故意眯起了眼睛，回味悠長、特別享受的對奶奶說：「太好吃了，以後，我掙錢了，天天吃速食麵。」

奶奶當即疼愛的摸一下我的頭，眼角就起霧了。

我的心也頓時酸澀了。

那個時候，我們周圍的鄰居，大部分人家已經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了，好多人家都看上了彩電，只有我家家徒四壁好像都還在解放前。

我知道奶奶的心酸。

一袋速食麵，居然讓我們祖孫倆高興成那樣，那是怎樣貧瘠的日子啊。

那天，我想起那些往事，鼻頭不由又發酸，喉嚨也發哽了。

我使勁的隱忍，才沒有讓眼淚奪眶而出。

我在一家小賣部里買了袋康師傅紅燒速食麵，還順帶買了一點豆芽，最後，我厚起臉皮從我包里拿出一個飯盒，在老闆那裡要了開水，把豆芽和速食麵泡在一起。

然後，我端在一邊，在馬路牙子邊上的大樹下，和著眼淚吃完了那袋速食麵。

填飽肚子后，我茫然看著周圍，但是，我卻無比堅定的告訴自己，不管怎樣，也要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

人挪活，樹挪死！我不能在一棵樹上弔死。

我看看天色，距離天黑還有點時間，就乾脆朝前走。

漸漸，就走到日暮，當夜色四起瀰漫時，街上的燈火次第亮了起來，我看著滿城的燈火，沒來由的，眼睛再次模糊，眼淚悄然的從我的眼眶滑落到臉龐。

那時，我特別的想家，想我慈祥的奶奶，想我被爸爸輸給光棍的可憐的媽，甚至想我那個不爭氣的酒鬼和賭鬼父親了。

我不由在心裡痛苦的唱著一首特別觸景傷情的歌，那不是流行歌曲，卻是深入進我骨子裡的歌。

我一邊流淚，一邊在心裡唱著：「晚風吹過田野，淚珠灑滿小路。啊，黎明不見太陽不見太陽，天空中下著血雨。廣漠的世界啊，我的人生，沉睡吧，沉睡吧，不要醒來……」

歌詞里那深入靈魂的痛楚，彷彿就是我自己人生的真實寫照。

我唱的淚流滿面，悲傷如逆流的河！

不知不覺，我就走進了濃重的黑夜裡。

夜色隱沒了我的眼淚和悲傷，讓我可以不顧形象的任眼淚滂沱。

我任自己的悲傷從我的心底流淌，蔓延至四肢百骸。

當眼淚不再洶湧時，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我知道，哭泣過後，我就該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好好的走自己餘生的路。

因為，痛苦和悲傷還有眼淚根本解決不了我的困境，只有努力和拼搏才能扭轉我我的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