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209】贏絮復仇
「皇上竟然還記得臣妾所愛呢?臣妾甚是感動,」贏絮又給司徒焱斟酒,「不過,那都是過去的絮兒愛吃的了。」
「怎麼?絮兒如今不愛吃了么?」司徒焱一愣,問。
「愛,自然是愛的,」贏絮將酒杯擱到司徒焱面前,面色忽然有點冷然,」只不過,不像過去那般愛了。就好像,皇上如今愛的,也不是如今的贏絮了。「
司徒焱聽著贏絮的話似乎有弦外之音,便抬眼看向贏絮,但見不知何時,不僅是她的語氣變了,就連她的臉色,她看他的眼神,也都變得冷然。
就好像,換了一個人。
就好像,當年她剛知道她的孩子被殺死的時候一樣。
「絮兒,你……」司徒焱心裡一驚。這樣的贏絮他記得太清楚了,便是那個時候,她選擇了不顧一切離開太子府,就算傷害自己也要離開他的身邊。所以他才沒有辦法,用了極端的法子,將她留在了自己身邊。
一留就是二十多年。直到今日。
「絮兒,」贏絮忽然冷笑一聲,「這聲絮兒叫得多甜吶……」
贏絮不再勸司徒易崢喝酒,而是斟了酒之後自己喝了,而後抬眼看向司徒焱:「你可曾記得,你當初也是這樣親熱地叫我,一面卻不遺餘力地殺我父兄,滅我贏國,繼而連我剛出世的孩子也不放過。司徒焱,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再來我這裡討一句原諒?」
沒有撕心裂肺,沒有過分的指控,贏絮的語氣甚至很平淡,平淡得好像不過是誰踩了誰一腳那樣簡單。可是她剋制的語氣里,聽得出那種被二十多年壓抑過來的恨意,和一種好像馬上就要將仇恨消滅的提前釋然。
司徒焱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這樣的贏絮太反常——他終於知道他的那種不真實感從哪兒來了。
「你……原來沒忘?」司徒焱瞧著贏絮,卻又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何止是沒忘?這二十多年來我日日夜夜都記得你對我做過的一切……」贏絮塗了鳳仙花汁的指尖紅得像血,她身上熱辣辣的紅裙亦鮮艷得像是盛放的大麗花,「我等這一刻等了整整二十多年……」
司徒焱警覺起來:「什麼意思?」然他的話音未落,忽然覺得渾身乏力,手腳好像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控制,渾身發軟!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司徒焱後背忽然有些發涼。贏絮究竟是什麼時候下的手?難道是……酒水?可是分明贏絮自己也在喝,糕點,贏絮也在吃……
「還能做什麼?」贏絮看著一動不能動的司徒焱,語氣中除了諷刺還帶了幾分暢快,「你忘了我是來自什麼地方了?你能滅了我贏國,卻滅不盡我贏國的毒。酒水裡五毒,糕點裡無毒,可你吃了糕點又喝了酒,這可就說不準了……」
贏絮端著手中晶瑩剔透的美酒,語氣中還帶了幾分得意:「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般相信我,我真是打心眼兒里覺得欣慰……不過可惜啊,如今的你所做的,不過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來贖罪,贖你對我做過的所有錯事。你以為,光是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抹殺國讎家恨?呵,司徒焱,你怎麼還是怎麼天真呢?我贏絮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又到了這把年紀,你以為我還相信所謂的愛情嗎?何況,你原本就不愛我……」
「胡說……」司徒焱想不到自己以為的一場溫馨,竟然是贏絮謀划已久,很有可能謀劃了二十多年的陰謀,「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來人啊!」
「別喊了!」贏絮皺眉,厲聲打斷司徒焱的求救,「這附近的人我都放倒了,否則我怎麼敢當著你那麼多死士的手對你下手?這麼多年了,你放在我身邊的那些人,我簡直如數家珍,根本看不住我……」
「你……」司徒焱的確沒有想到,經歷了昨晚兒子的背叛之後,今日還會被自己深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擺了一道。看樣子,贏絮今日是來跟他算總賬來了。也怪他機關算盡,卻沒有算到贏絮有一天會真的對他動手。
「你看,你還說你愛我,你果然還是最關心你的安危……」贏絮輕笑,「不過你不必擔心,你這會兒還死不了,只不過會慢慢地喪失行動能力,慢慢地說不出話來,然後看起來像個死人,就像……就像你當初對我那樣,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哥死人……」
果然隨著贏絮的話,司徒焱覺得自己的四肢越發不聽使喚,慢慢地連他的眼睛舌頭,都開始動不了了!
「怎麼樣?這種感覺不錯吧?」贏絮放下酒杯,饒有興緻地撐著下巴看著對面慢慢變成雕塑一樣的司徒焱,「也多虧了你當年給我吃過這個葯,經過二十年,我把這個葯的藥效提高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好幾個時辰。也就……也就一盞茶左右的功夫吧,你渾身的血就會凝結在一起,看起來真的像個死人了。可是難受的是,你的五感卻依舊無比清晰。」
「別人說的話呢,你也能聽到;別人碰你呢,你也能感覺得到。甚至,你還能想睡就睡,想醒就醒呢……」贏絮輕笑一聲,好像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然後又道,「不過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了。不過也不一定,她說不定不肯救你呢……誰知道呢?」
說著,贏絮起身,取過早就準備在一邊的黑色斗篷,當著司徒焱的面穿上,又戴上黑色斗笠,瞧著司徒焱驚訝的眼神,很是滿意:「你看,若是當年司徒易崢死了,就沒有後來那麼多事了,不是嗎?也就不必,像現在這樣死了一城,又一城的人了,不是嗎?」
「唔……」司徒焱很想掙扎著起身,可是他卻只能發出這樣的嗚咽之聲,看起來狼狽之極。
「嘖嘖嘖……想不到一國之君竟然也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贏絮雙手交握,平靜的語氣裡帶著令人後背發涼的味道,「這樣,的確比殺了你好多了,還是三水先生的主意好……」
見司徒焱閉眼,好像不願意再往下聽,贏絮卻好像心裡暢快極了:「你還不知道吧?這麼多年陪我計劃這些,謀划這些,實施這些的人,就是你那個寶貝弟弟,我的三水先生……你也不必驚訝,畢竟他這麼多年不娶妻,你當真以為他是去雲遊四方了嗎?不過是替我辦事去了。你以為你殺了血刃他們就把紫月神教喝天機堂都一網打盡了嗎?你錯了,真正的主力從來就不是那些蝦兵蟹將,而是你的親弟弟……」
「他呢,雖說是你的弟弟,卻也是贏國公主的兒子,不是嗎?」贏絮抓過早就準備好的長劍,而後仍舊平靜地對司徒焱道,「再見了司徒焱。若是你的運氣好的話,你會被人救起,到時候,你就能看到你的天盛,像當年贏國那樣,被吞噬……」
說著,在司徒焱的無助目光中,贏絮化身的黑衣女人從容地打開了鍾粹宮的大門,走了出去。她甚至回了個頭,給了司徒焱一個燦爛的笑容,深情地瞧了瞧那令人稱羨的,裝飾得如贏國宮殿一般的內殿,然後平靜地關上了門,轉身提氣,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
延禧宮中,賢妃越想越覺得心裡不安,總覺得今夜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最後終於忍不住,叫來了紫嫣。
「娘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是,快傳子嶸進宮。」賢妃捏著手中的瓶子,事到如今,她總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的孩子,這樣才能大家一起解決。局勢不明朗,她總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錯的。而當務之急,便是先鬧明白她手中的瓶子里,裝的到底是什麼。
「娘娘,這麼晚了,宮門都下鑰了……」紫嫣還想說話,見賢妃面色嚴肅,立刻轉身而去。如今是特殊時期,娘娘所言,還是照做為妙。
「母妃,聽說您不舒服?」司徒雅琴本來也睡不著,這會兒聽說這頭請皇兄,趕緊過來瞧瞧。畢竟如今母妃身懷有孕,昨夜還受了驚嚇,自然是要緊張些的。而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鬧得她心神不寧的。
「母妃無礙,」賢妃拉著司徒雅琴的手,努力鎮定,只道,「只是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覺得有你皇兄在,會心安些。你也是,配母妃坐會兒吧。」
司徒雅琴只當賢妃還是昨晚嚇著了,希望兒女都在身邊多陪陪,便也沒有多心,哪裡知道賢妃心裡裝了那樣大一個秘密,並且預感宮中又要出大事,只想著自己的孩子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也好放心呢?
紫嫣到得宮門時候,司徒易崢和殷如歌正同宮人僵持著。只因昨夜宮中出事,戒備比往常還要森嚴,守衛的不管說什麼也不讓司徒易崢和殷如歌進攻中,只說若是賢妃要請人進宮,自當有人出宮,不可有擅自請入的,不予進門。直到紫嫣趕到,方才將二人放進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深如水,彷彿又到了昨夜宮變時分,宮裡有人心大的睡著了,有膽小的時時刻刻防備著會出事。於是各宮心思各異地,都恨不得天能馬上亮。
司徒焱坐在鍾粹宮中已然成了一座雕塑。他能感覺到窗外的冷風灌進來,甚至能看到窗外沉沉的夜色,聽到燭火搖曳之聲,還有清風吹動門口樹葉的婆娑之聲,就是聽不到半點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哪怕是行軍打仗,哪怕是大敵當前,哪怕是當年九死一生,他都沒有像今日這樣無助,絕望過。他甚至能感覺到身體里的血液在慢慢凝固,那種冰冷從腳底,從四肢的盡頭慢慢往心口方向蔓延。
謀劃了二十多年的贏絮,自然不會讓最後一刻出什麼差錯。難道今日,他便要就這樣冰凍,「死」在這兒,然後明日被人發現,裝進棺槨,運進皇陵,活生生被埋葬嗎?!
想他司徒焱戎馬半生,他曾有過兒女情長,也有過遠大抱負,曾滅過贏國,曾西征烏石,保得天盛二十多年的太平,雖不敢言像歷代聖君那般顯耀,到底也做到了一個皇帝該做之事,卻要因為一個女人,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也許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司徒焱的心思慢慢地飛遠,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從與殷梓凱等人的兒時嬉笑玩鬧,到後來同先皇一起上陣殺敵,再後來陸續遇到了幾名優秀女子,後來遇到贏絮,再後來有了妃子,有了孩子……
司徒焱慢慢地閉上了眼,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
延禧宮中,賢妃終於等來了早就猜到會出事的司徒易崢和殷如歌,趕忙將黑衣女人給的藥水遞給司徒易崢,並迅速將多年前為了給司徒易崢保命,和黑衣女人做過一場交易的事情告訴了司徒易崢。
司徒易崢亦覺事情不妙,立刻取過藥水看過,劍眉輕皺:「這是寒毒的解藥。」
「寒毒?!」賢妃嚇得不輕,那不正是當年下在司徒易崢體內的毒藥嗎?為什麼那個黑衣女人要她將這解藥給皇帝喝下,難道……
不好!
賢妃立刻帶著司徒易崢等人趕往鍾粹宮,卻見鍾粹宮裡外竟然所有人都倒地昏迷不醒。
來不及救人,眾人立刻衝進殿中,便見已然凍成一座冰雕一樣的司徒焱,就連頭髮絲都長出了冰凌,司徒易崢就算想要把脈,竟然也無從下手!
「怎麼會……」賢妃萬萬沒有想到,不過才幾個時辰的功夫,這寒毒怎麼就把皇帝變成這樣了?當年司徒易崢就算是中了寒毒,那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反應啊。如今這皇帝已經凍成冰人,可怎麼喂解藥?!賢妃頓時急得不行。
早知道,她就該早點到這鐘粹宮來瞧瞧……賢妃顫抖著手將手中的藥瓶子打開,用手溫了溫皇帝的唇,就要給皇帝喝葯,被司徒易崢及時攔住:「父皇所中之毒只怕不僅僅是寒毒這樣簡單。簡單的寒毒,不可能將人迅速凍住。若是此刻貿然用藥,只怕反而會要了父皇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