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4】公主有請

要說到天星閣，當今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可是江湖上立了百年不倒的消息組織，自百年前創立就聲名鵲起，無論這恆淵大陸上如何戰亂紛爭，無論天盛國如何改朝換代，這天星閣都屹立青城不倒。

青城又是何地？簡單來說，這恆淵大陸無論各國如何割據，如何劃分國土，青城永遠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不受各國統轄，自成江湖。此是題外話。

至於天星閣的傳奇，不僅是因為其擁有獨家的最快的各樣消息，用殷如歌的話說，叫「時事」，還因為天星閣主是世間大智慧者，不僅博古通今，而且據說能勘天機，許多國主都曾親上天星閣求教。

自然，天星閣主從不把天機說破，指點迷津從來點到即止，能不能勘破只看個人機緣。這也為天星閣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樣神秘的組織按理來說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只為世間少數人服務，可妙就妙在天星閣每年頒下的天下風雲榜，琴棋書畫輕功劍法等無不涉獵，每每成為人們街頭巷尾熱議，並且成為世上人爭奪其名的動力。

這樣一隻天星閣的信鴿飛入將軍府，於將軍府如同家常便飯，對外界卻是嘆為觀止。

卻不知此番天星閣送來的是何消息？青蕊心裡疑惑，取下信筒呈給殷如歌。

一張薄薄的杏色紙條，待在火上一烤，便顯出六個字來：「藥王谷，寒冰草。」

殷如歌久覆冷冰的面上忽而閃過一絲喜色，雖然很淺，卻似雪山之上綻放的一朵冰蓮，將那從不輕易展示人前的絕世容顏點亮。唇角輕勾之間，日日形影不離的青蕊卻也一瞬間晃了晃神。

小姐是長得真好看啊，若不是那雙紅眸……青蕊心裡嘆息。

「明日去藥王谷。」殷如歌抬手將信紙遞於燭火之上，片刻后那紙條便化作灰燼，仿若從未出現過。徒留空氣中一抹淡淡的梔子花香，半晌也隱沒了。

「小姐，這……」青蕊回過神來聽到此話，心裡頓時有個猜想呼之欲出，卻又不敢相信。難道……

「寒冰草，可解寒毒，」殷如歌攏了薄衫，起身來到案前，「不愧為天下聞名的消息組織，天星閣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小姐，您……」殷如歌冷靜如許，青蕊卻是做不到。她盯著殷如歌如常淡然的面容許久，狠狠地消化完殷如歌話中的意思，這才繼續道：「您什麼時候求問的天星閣主？奴婢竟一點也不知道？原來，原來您早就想到路子了？您，您可真是擔心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

青蕊激動得語無倫次，殷如歌卻是依舊淡然。她安撫地看了青蕊一眼：「當日不過心念一動，便問了。沒把握的事，先說出來，怕大家空歡喜一場。如今這事兒雖有了希望，卻也不可聲張，只道咱們是去蜀地行商，不可言他。」

青蕊自然曉得殷如歌是為了防著暗處下毒之人，一邊佩服自家小姐想得周全，一面亮著雙眸道：「奴婢這就讓人準備！」說著，就要出門。

「慢著！」殷如歌手執狼毫，忽而道，「京中各家商鋪都讓青禾多盯著些，如今換季時節人最易患病，一品醫館要給張大仙多進些對症的藥材；這馬上就要入冬了，讓一品布莊多給秋娘進些布料，免得來日秋娘調度不開；還有一品胭脂鋪子，秋冬季節干，讓人給雪衣多備些補水胭脂的原料；再過兩月便是年關，屆時送禮之人頗多，各家商鋪還需多進些體面賀禮……」

殷如歌忽然止住了滔滔不絕的話頭，抬眼果然看見青蕊正抿著唇偷笑呢。

「笑什麼？」殷如歌疑惑。

「小姐，青禾在您手下做事這許久，哪裡還需要小姐特意囑咐這些？只怕您是高興壞了吧？」青蕊打趣。小姐平日里可沒這麼多話。

不，準確地來說沒這麼多廢話。

殷如歌收了目光，若無其事地提筆，一時間卻忘了自己要寫什麼。

良久，殷如歌緩緩道：「明日還得進宮一趟，向太后辭行。」

如今殷家和宮中還有聯繫的，也只有這個沾著點母親娘家親戚的崔太后了。畢竟殷家幾代單傳，到了她這裡竟都是女子，無法為官，若不傍著點太后的恩德，殷家今後只怕難免沒落。

當然，她還有另一番考量——母親是當今太傅之女，又是太后的外侄女，她的生活圈子，接觸的人，只怕與太後有些干係。此番進宮，她倒想看看，能不能引出些蛇來。

想著，不免又思及母親那染得可疑的寒毒。女子宮寒，更難受孕。正因為如此，護國將軍府才多了個二夫人。就不知是誰，竟對殷家恨得這般入骨！

她七歲那年，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殷如歌抬眼看了看窗前搖曳的紫色風鈴，好像連她的來處，都解答不了這些疑惑了。

*

次日一早，殷如歌從太后的壽康宮辭行出來，正打算出宮，一華服宮女上前便攔住殷如歌的去路：「殷大小姐，我家主子請您過去一趟。」

她雖用的是「您」，言語之間卻聽不出半分恭敬的味道。

青蕊擰了擰眉。瞧這宮女裝扮，粉紅色的緞面比甲綉著當下時興的花樣，頭上的釵子嵌著令人眼花的瑪瑙，總之不僅服飾似比尋常的宮女華麗，妝容亦更加精緻，看著竟比這宮中的好些主子都氣派。

就不知是哪個寵妃宮中的，如此張揚。

「你家主子？」青蕊好歹在殷如歌身邊長大，自然也學了些不動聲色的本事，當下問道。

「延禧宮，十二公主。」那華服宮女豆蔻昂著頭，十分得意，好像她報出這個名頭能給自己臉上貼多少金似的。

殷如歌卻早看見那宮女腰間的牌子，「延禧宮」三個字，如今可是宮中的熱門辭彙。

延禧宮，當今寵妃賢妃是主位。相傳這位賢妃在皇上當年還在潛邸的時候就入了府，榮寵這麼許多年仍舊寵冠後宮，的確是個厲害人物。十二公主司徒雅琴是賢妃之女，機靈古怪與旁的公主不同，皇帝更是寵得她不行，向來蠻橫跋扈，宮中人無不怕她。

所以她的手下人，自然也跋扈些。

只是殷如歌卻奇怪，傳聞這位賢妃性子恬淡不與人爭，怎麼女兒的手下竟會有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