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世

醫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視線大半被昏暗的天花板佔據，插著呼吸機躺在病床上，晨悠無助地看著正在慌忙搶救他的醫生和護士，冰冷的液體藥物輸入他的血液，胸口被醫生和護士不斷按壓，而他卻因為呼吸困難說不出一句話來。

「病人的瞳孔正在放大，再靜推20ml地塞米松！」

「好的！」

「他傷得太重了，再加上昨天的緊急手術也不算成功...」

「閉嘴！再推10ml腎上腺素，心肺復甦不要停！」

.....

周圍的聲音非常嘈雜，他卻已經聽不太真切了，視線也變得越來越模糊，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全身所有的感覺都在如雪花升華般消失不見，輕飄飄的好似化為了人形的蒲公英，晨悠能感覺得到，他的死期就在今天，就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

明明只是一場意外而已，一切發生得都太快了，明明上午他還在為自己一不小心把手機屏幕摔碎了的事情懊惱不已，下午他就遭遇了如此飛來橫禍——正在街上好好走著的時候，兩輛汽車突然在他身邊的馬路上狠狠撞在一起，迸射而出的條狀碎片刺穿了他的肺部，太倒霉了，死的時候甚至父母親人都來不及趕過來。

這樣的人生....真是有夠倉促的。

就是不知道死後又會是怎樣的世界，是重生嗎，還是主神空間、江湖情仇、修真世界、克蘇魯？

亦或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開掛系統？

嘛，系統什麼的怎麼想都覺得太扯了對吧，晨悠最希望體驗一次的果然還是穿越，在一個理想的異世界中體驗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與不只一位美少女相愛相親，接著再來無數回驚險刺激的激情冒險，熱血沸騰的刀劍戰鬥或者魔法鬥技，在拼盡全力解決所有問題之後被千萬人稱頌，贏得一次幸福又美滿的人生，不留一絲遺憾....

如果能讓我也當一回那樣的穿越小說男主角的話，該有多好啊.....

晨悠這麼想著，意識終於徹底陷入了混沌之中，卻又如同穿過濃霧般黑暗厚重的幽冥，在扭曲捩轉的黑暗空間隧道中穿梭，意識好似要撕裂一般的消散開來，但在這種好像很關鍵的時候他如何能放棄，硬抗著撕裂般的痛苦一直堅持著。

此時的晨悠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只是堅持著、硬扛著、維持著這種類似穿梭空間隧道的狀況，彷彿過了數個世紀那麼漫長，又好似只有短短數秒，他重新有了感覺。

這是一片雄偉的大陸，沒有一絲工業化的污染，翠綠的森林與草原、蔚藍的湖泊與大海、皚皚的雪山與冰河，潔白的雲兒朵朵飄，他如流星般從天而降，最後墜入了一幢城市中的民宅。

重新睜開眼睛，視野再次變得清晰，然而他此時所看到的景象跟方才在醫院時已是完全的不同，乾淨的床鋪，整潔的房間，簡約的木質傢具，這是哪兒？

晨悠不由得從床上坐起身來，伸出雙手，再看看身體，他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

在意識到自己真的穿越了這件事以後，排上倒海般的記憶也在頃刻間倒入他的腦海，異世界的語言、與現實世界截然迥異的文化、童年的回憶、父母的樣貌、甚至是一想到待會兒就要開始學習的煩悶心情...

當諸如此類的信息全部灌入晨悠的腦海之中過後，他呆愣愣地站在床邊自言自語。

「我變成...緹姆了？」

◆◆◆◆◆◆

緹姆

大陸北塬，素來以堅韌不拔自滿、永不放棄為榮的德拉克人所建立的獨立王國，也是大路上唯一一個純種銀髮人建立的國度——希爾特斯丹，此時正處於十年來最溫暖的『凜冬』之中，除了北部以外的城市甚至不見白雪，這對北國希爾特斯丹來說，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十二月中旬，希爾特斯丹西南邊境要塞，【維爾蒂亞】外城特別防禦區——俗稱，【堡壘區】。

這裡是被陡峭的懸崖還有土之真理的掌控者——偉大的魔導師莫雷在百年前所幫助修建完工的外城堡壘，其高聳的天然巨岩懸壁和石牆高達近百米，號稱能永保王國西南邊境免受魔物凶災的侵襲。

因此不難想象堡壘區的位置所在——維爾蒂亞城西南外圍。

既被稱作『堡壘』，這裡自然是防禦魔災衝擊的最前沿，出入魔物繁多的蒼邃森林之門戶所在，同時，得幸於瓊傑·漆柯維綸公爵的英明遠見，無數刀口舔血的自由傭兵和魔物相關貿易得以在此經營活動。

雖然這也直接導致了堡壘區魚龍混雜治安混亂的現狀，但與此同時，傭兵和商人們也為這裡帶來了繁榮的經濟。

傍晚時分，昏黃的斜陽映照這片被薄薄白雪浸濕的城區，路邊的攤販們差不多也快到收攤回家的時候，酒館和旅店也開始熱鬧起來，大街上都能聽見裡面傳出的陣陣或歡快或豪爽的笑聲，不過，店門外的步道上卻是有人在痛苦掙扎。

「啊啊啊疼疼疼！！！好痛啊！！！放開，你放開我！！！」

「老實點！竟然敢在街上偷東西，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在犯罪嗎，活得不耐煩了是吧？啊！？」

「啊啊啊！！都說了...我再也...不敢了...啊啊！！！」

緹姆押著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走在街上，男人被擒住的胳膊已經扭曲到了極限，再稍微加上點力量的話可能一不小心就弄斷掉了吧，不過沒關係，緹姆在這種事情上從來沒有失手過。

畢竟，這條胳膊如果不是押他回去再廢掉的話，就毫無意義了。

對待偷竊之徒，身為在騎士學院就讀的學生，緹姆絕不會放任姑息，一切的違法犯罪都應該受到嚴厲的制裁，不然的話，他一心追求的公平正義豈不就成了笑話？

不過如果弄斷胳膊無法去醫館治好的話，他肯定也不會這麼過分，嘛，城衛兵就不一定了。

空氣中瀰漫著街邊果攤的香氣，攤鋪的老闆和路過的行人紛紛對他們兩施以時間長達兩秒鐘的『注目禮』，然而，並沒有人上來關心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及，這個可憐的男人為什麼會被凱伊姆如此過分的對待。

「啊啊！！！我求你，松一下，太疼，太疼了！！！」

可能是因為太過疼痛的緣故，男人一下子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容貌扭曲，看見他這個造孽的樣子，緹姆不由得嘆了口氣。

「現在知道疼了？哼，偷竊可是無可辯駁的罪行，你今日必須接受懲罰，起來吧，衛兵室就在前面拐角，我也趕時間。」

「疼疼疼...啊嗚！你給我記著，該死的，你給我記著....嘶嘶嘶...」

「哼，要來找我麻煩嗎，可以，我是維爾蒂亞騎士學院二年級的，緹姆·阿爾特雷，現在正在堡壘區的准騎士營進修，想找我麻煩的話儘管來，今晚是你最後的機會，因為明天我就要回學院去了，不過你要是這麼有種的話，怎麼不把精力放在正道上？」

這人心虛地看了緹姆一眼，更加大聲地呻吟起來。

「呃呃呃！輕點，求你輕點啊！啊嗚...呃啊....疼疼疼....」

「哼。」

這人的頭髮不是純銀色，一看就是個混血外地人，緹姆都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把他押送到了前面的衛兵值班室。

「喲，緹姆小哥，今天又是什麼罪犯啊？沒傷著吧？」

「沒，就是個小竊賊，他偷的東西我已經還給店主了。」

緹姆看向跟自己搭話的一個制式皮甲衛兵，「麻煩你了伊桑大哥。」

這一個月以來幾乎天天都往各個治安所跑，城區里值守的衛兵們差不多都認識他。

「哪裡哪裡，多虧了你我們又多了一頓酒錢呢。」

「就是，哈哈哈，不愧是在騎士學院都能名列前茅的優等生，說不定明年一畢業就能成為準騎士哦？」

「呃，承您的吉言了。」

「嗯，這個功勞我們會記在你的任務手冊上，不過...你應該早就完成學院派下的任務了吧？」

「呃...算是吧。」

「是想積累更多經驗吧，我懂的我懂的，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吧，辛苦你啦，哈哈，有空來坐，當然能帶一兩個小賊小犯過來更好，哈哈哈。」

「啊..呃...嗯。」

衛兵大哥嬉笑著拍了拍緹姆的肩膀，既而轉身去跟同伴商量執勤玩之後哪去兒喝酒的事情，緹姆聳聳肩，虧他之前還期待這些衛兵能像個正牌的騎士一樣嚴於律己，也是沒救了。

「呼——，這個學年的巡邏任務就到這裡了嗎....」

出來衛兵室，緹姆不由得伸了個懶腰，仰頭看向被斜陽染黃的薄雲，這個天氣實在是不像十二月的時候，說是晚秋可能都不會有人懷疑。

直到一陣寒風吹過，他才終於有了以往過冬的那種感覺。

「嘶~，好冷...」

......

准騎士營位於堡壘區的核心位置，出門沒多遠就是通往維爾蒂亞內城區的城門，回去學院的路並非很遠。

說是准騎士營，其實也就是騎士學院專門用來管理學員的分支機構罷了，就算從裡面以最優秀的成績進修完畢，也不可能給學員准騎士徽章。

再怎麼說，那也是全學院三年級的首席才能有的待遇，一年只出一個的強悍人物。

冬天黑得早，當緹姆趕回來的時候已然夜幕降臨，晚餐也沒能趕上，不過當他例行公事般走進訓練場的時候，果然還有人在練劍。

在黑如薄霧的天空下。

「今天的一千次揮劍練習還沒結束嗎？」

走近那個氣喘吁吁的黑影之後，緹姆不禁嘆了口氣，「還差多少下？今天等你一起吃飯。」

「二十四。」

黑影稍微偏頭看了緹姆一眼，接著又揮了一劍，姿勢之硬朗、精準、迅捷，完全看不出這是過度練習之後揮劍的樣子，只是，在揮完這一劍之後，黑影呼出了更加劇烈的喘息。

「還有二十四劍？那夠得等了。」

緹姆聳聳肩，乾脆也拿起旁邊武器架上的長劍揮舞起來。

「你...自己...先去，不就得了？」

「別這麼快就否認我剛剛作出的決定啊，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吧，正好今天我的巡邏任務圓滿完成了，就當慶祝一下，我請客。」

「哼，要等...我的話，你就，別抱怨。」

「好好好。」

緹姆呼了一口氣，握緊劍柄揮動起來，他這邊橫劈豎砍了十來下之後，黑影總算再次揮出了一劍。

嗚嗡。（銳利的風聲）

一樣的動作，一樣如剛才那般的快准狠，彷彿緹姆上輩子見過的那些精密機器一樣，反正緹姆自問是做不到他這樣的——在連續揮了976劍以後仍然能保持全力以赴的狀態。

「吶，亞尼斯，你這樣把時間全花在練劍上真的沒問題嗎，你的巡邏任務沒辦法交差的吧？」

「沒辦法啊...我又不像你...我就是一個，除了練劍之外什麼也做不好的人...就算去巡邏，估計反而會迷路到回不來吧，再說，今年的期末劍斗也馬上就要開始了。」

期末劍斗嗎...一想起這傢伙的『誇張事迹』，緹姆不由得捂住發疼的額頭。

「劍斗是劍斗...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吧，你的任務要怎麼交代啊？」緹姆攤攤手，「先說好，在這件事情上我可是一點也幫不了你的。」

如果巡邏可以兩人一組的話，亞尼斯也不至於落到這幅田地，不過，說到底這傢伙就是不想『浪費時間』去街上巡邏吧，他就是不想打破自己給自己定下的練劍目標吧，每天至少一千次。

「你說...去找哈羅德老師開後門行嗎？」

「嗯？...可能...行得通，吧？哦喂！別一開始就考慮最終方案啊！別讓哈羅德老師這麼為難啊！」

「我也沒辦法啊，唉，緹姆，可能來年我就得叫你前輩了。」

「前輩個頭啊，別這麼快就放棄啊，你要是不能跟我一起畢業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也是哈。」點點微光照在亞尼斯的臉上，緹姆能看見他在苦笑，「我們，可是要一起成為騎士的哈。」

「嗯，所以，你一定要給我好好升到三年級啊，亞尼斯。」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