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國王的淚
唐悔誠懇地對趙長龍說道：「將軍容述，貧僧自出東土大唐，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害怕何物？恐懼為何？最差不過一死而已，貧僧死都不怕，哪裡還會害怕別的？但敬與畏不同，貧僧敬佛祖，敬道祖，敬天地，敬君王，敬師長，敬自然萬物，自然也就畏佛祖，畏道祖，畏天地，畏君王，畏師長，畏自然萬物。」
「如今，聽說國王失女多年，貧僧只是擔心他偶得消息，太過興奮或是太過悲傷，傷了龍體就是貧僧的不對了。」唐大忽悠神情漠然卻堅定，表情管理完美：「見君王便須憂君之所憂，急君王之所急，自然想著先問問將軍。」
「呵，如果你是這個心思，那你可算是問對人了，本將……」
那趙長龍聽了唐悔的話，還真被他說動了，然而他正準備打開話匣子，內侍傳訊到了：「國王陛下駕到！」
群臣急忙下拜接駕：「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國王出來了，這次再見面，唐悔感覺到了國王的憂傷，感受到了國王的心事，也感受到了國王的隱忍：「聽說有一位東土上邦的聖僧帶著三公主的書信來了，就是殿下那位？」
唐悔當即拿出書信遞上，國王看了，自然又是一番傷心落淚，將這幾年的日漸消沉，不能好好治國理政的原因說了一遍，唐悔自然是知道的，他卻不多言多語，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因為他知道，那位桀驁不馴的忠臣趙長龍很快就要發火了。
唐悔早就聽到了，這位趙長龍心中全是：「氣死我也！昏君！昏君！誤國昏君！只因一己之私，竟致國家如此！寶象國都這樣了，你即便不理政，只要稍稍上朝，天下何至於此！」
果然，等那老國王請將出兵，無人敢應，他大喊：「奸臣誤國！奸臣誤國呀！」的時候，趙長龍終於忍不住爆炸了：「閉嘴昏君！老子忍你很久了！老子不幹了！」
然後，唐悔聽見他的心聲悠然傳來：「老子怕個龜龜！反正我一家老小早就送出京城了，今日索性就大鬧一場！」唐悔險些笑出聲來，上一次怎麼沒聽見這個？仔細聽人心聲，還真能聽到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於是，那趙長龍怒吼道：「自從三公主失蹤以來，你就日益消沉不思朝政！前相王書齡被貶，鬱鬱而終！大將軍聶高敵含恨出走！寶象國文武兩大國柱崩塌，棟樑顛覆，國師王寶光眼見如此，也黯然離去。從此以後，我國內儒釋道三大派各行其是。」
「從此百姓負擔日重，他們活不下去了，當然就去當了匪，如今國中匪患遍地，這個時候，朝廷在做什麼？我朝廷能做什麼！」趙長龍高聲說道：「朝廷早已沒有鎮壓之力了！你還讓我們去剿什麼妖精？所謂大精小怪，妖精即為大妖，哪裡是我們剿得了的？哪怕三派領軍人物都還在，也剿不了！昏君不必多說！反正老子不伺候了！」
說著，這趙長龍不管國王將會氣成什麼樣子，自己昂首挺胸，龍行虎步就要離去了。
「趙將軍且慢，我想你和國王有誤會。」上一次，唐悔還真沒有立場說這話，這一次先和趙長龍套了套近乎，得了他一些好感，唐悔等的就是此刻：「還請趙將軍且慢，請聽貧僧一言。」
趙長龍回過頭來，用力瞪著唐悔：「長老……有什麼話要說？本將，不，本草民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已經說出「本草民」三個字了，真是個急脾氣。
到底還是剛才的套近乎起作用了，趙長龍對唐悔的確並不反感，上一次他怒急之下，說起唐僧時，話里話外全都是刺，這一次卻不太一樣了，他至少不認為唐悔是壞人。
唐悔聽得心聲，整理了一下思緒，上前說道：「趙將軍莫著急，貧僧曾聽說，朝中文武在，百姓自安寧，君王知社稷，無為百姓福。最好的治國方略，其實是治上之治，皈正之治，最好的作為，是為可為，最終無為。」
「國王陛下他因為沒有子嗣繼位而鬱鬱寡歡，乃至於不思作為，說到底也不過是無為罷了，其實並沒有主動去做那些危害天下社稷，危害百姓之事，若不是妖魔出現作祟，他即便不是英明雄主，也不至於是昏君啊。」唐悔言辭頗為懇切：「畢竟朝政權力交替，日升月落，春夏秋冬，本就是天地之常對吧？國王不理朝政這些年，不吭聲，不冒進，即便不是拓業之君，至少也是一位守成之主吧？」
「的確，你說陛下他罷免了丞相、大將軍兩大柱國，趕走了國師，那也最多算是剛愎自用罷了，只要不行苛政，不殺無辜，陛下其實無過，各位以為然否？」唐悔舌燦蓮花，拿出他的所有能力，一通忽悠，說得殿上眾人無不點頭。
「這……」想不到一個和尚居然還懂這個，趙長龍頗感意外：「可是……如今寶象國派系林立，大家全都不聽朝廷呼喚，自安一隅，妖魔四起，民不聊生，他作為國王，難道就沒有一絲責任？」
趙長龍這麼說，已經有些強辯的意思了，也是因為唐悔的學識不是空中樓閣，他自幼喜歡研讀古書經典，包括道德經、陰符經、鬼谷子一類的書中都有許多治國理念，若不是精挑細品，的確難以品出毛病來，只有徹底吃透的人，才能明白其中套路，並且有效地挑出錯漏，趙長龍是唐代外邦寶象國的將軍，他哪知道這些？
說起國王的責任，唐悔知道他已經落入了自己的節奏，於是心有成竹地準備開口了。
誰知他還沒開口，國王卻「哇！」地一聲哭出來了：「你也逼我！你也逼我！為何你也逼我！嗚嗚嗚啊！你可知當年我為何要罷免了丞相？為何逼走了柱國大將軍？為何遣走了國師？你知道為何丞相王書齡回去之後鬱鬱而終？你知道柱國大將軍出走之後，還在西邊組建了勢力，繼續守土衛國嗎？你知道國師為什麼加入道門嗎？你什麼都不知道！」
國王淚如泉湧，高聲喊道：「別的不說了，趙長龍，你知道你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嗎！你以為朕真的是全然不知，全然不管的糟老頭子嗎！朕知道！朕統統都知道，可是朕，真的不願意管，不想管，更無力去管啊！嗚嗚嗚嗚！」
趙長龍聽得冷汗岑岑：「陛下……可是……既然知道，為何不願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