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婚事（二更）
三萬嫁妝，再不濟壓箱底也得有五千、一萬的。加起來三四萬兩，要她爹有良心給她壓箱兩萬那就正好是她娘嫁妝的十分之一，在京城裡過日子倒也過得去。
畢竟大戶人家也沒有動用媳婦嫁妝的規矩……至少表面上沒有動用的規矩，她要不嫁各家長子，基本上一輩子夠用，還能給以後兒女們留下不少。
哪怕嫁了長子，要能掌中饋，其中好處自不用說，只要不破家就沒有撈不到油水的。再有世人分家多偏長房，她總歸是餓不死。
想通這一點的裴金玲默默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到第二日天才亮，外面就鬧起來。
裴金玲閉著眼躺在床上醒了半晌瞌睡，才在身邊丫鬟的伺候下起身。
先是鹽末洗牙，隨後香茶漱口，再接過丫鬟手裡擰乾的熱帕子敷臉，隨後替換衣裳，最後坐在妝台前梳妝。
嬌養大的姑娘打小沒吃過苦，天天最差也是雞鴨魚的吃著，年滿十六歲的她皮膚白皙，臉頰飽滿，雙目有神，唇紅齒白，所謂梳妝也不過是在頭飾上為她錦上添花。
打扮好的她照著鏡子轉了轉頭，發現沒有半點不妥后才起身帶著丫鬟往主院去跟繼母請安。
方氏不管對原配的孩子還是姨娘的孩子都堪稱和氣，也不用她們沒事兒天不亮就去門外候著「立規矩」，只用每天醒來一道去她那一道吃個早飯就成。
平陽侯在朝中有個閑職，官不大不小有個五品，領著雙俸。每日事不多，卻得按時去點個卯。
再有五日一回的朝廷大朝會，每天起得跟雞一樣早，等內宅里兩個女兒去給方氏一道吃早飯時，他人早已到了衙門或是朝堂上。
留下方氏面對兩個不是自己生的孩子，臉上也看不出哪不好的神色來。
要一般的繼室，她好好的興義伯姑娘也不會上趕著來給人當後娘，就前頭只有兩個女兒，家裡的爵位還是世襲的，加上孩子爹外貌不差，年紀不大，品行看起來十足的好，這婚事才有那麼點賺頭。
「大姑娘和二姑娘來了？趕緊坐。今日我叫廚下熬了幾碗新買的燕窩，你們幾個孩子都嘗嘗，看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叫廚下改了去。」方氏笑眯眯道。
這話是對她說的，她二妹裴如意打小隻在家裡吃過這東西，哪知道做得好不好，裴金玲笑道：「母親捨得，女兒今日有口福了。」
一桌子六個主子一道吃了早飯，方氏的長子與次子要去外院讀書，在給親娘和三個姐姐打了招呼后便退了出去。
剩下一家子女眷，方氏的女兒金玉還得去侯府請的女夫子那上課，跟方氏賣了會兒乖就起了身，聲音軟軟糯糯，「娘，我先去找夫子了，待會兒回來再來跟你說話。」
方氏笑著點頭，「好。」
裴如意立馬跟著起了身，「娘，正好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請教夫子，也陪著妹妹一道去。」
庶女好學也不是什麼壞事，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也就那些讀不起書的人家說來哄自個兒的話。
方氏繼續點頭，屋子裡便只剩下裴金玲和她。
裴金玲坐在下首，跟方氏不疾不徐地說話，「眼瞅著初夏快到了，女兒想換幾盆應節的花擺在院子里。只是要尋人送上門來挑選，麻煩且不說要太挑了還擔心有人說我們侯府太過鋪排。倒不如女兒自己去坊間挑一挑，故特來跟母親說一聲。」
她這繼女並非一般閨閣女子，當年俞老太爺還在世時，她每年得有小半年住在外家，這一來一去從來都不用大人作陪，在京城出個門子更不用操心。
方氏正欲答應，卻想起今日一早丈夫說的話，喉嚨里壓著的話就變成了，「若只是換幾盆花倒也不用特意出門一趟。近來外面也不大太平，阿玲你要換院子里的花，不如讓人拿我的帖子去百花苑一趟請幾家人挑你喜歡的送來就是。這名聲不名聲的，大家都一樣，也沒得那麼在乎。」
裴金玲沒錯過方氏的神色變化，並不強求，笑著道：「那就有勞母親了。」
方氏對裴金玲的喜好大多都清楚，便吩咐身邊嬤嬤拿她帖子去外門讓管事的親自去一趟，回頭說到她的婚事，「那幾家小子你也都認識的。品性如何，我仔細著人打聽過，都是再好不過。你跟他們家裡姐妹也熟悉，要有哪個喜歡的，又跟他那些姐妹處得來，只管與娘說。要沒有也早與我說，娘也好另外再尋摸。」
方氏作為一個絕世好後娘，對裴金玲嫁人除了挑女婿的家世和品行外，還有一個條件就是沒有野心。
跟當爹的挑女婿喜歡挑有前途的比，方氏更希望未來女婿能一直在京城裡住著，哪怕謀個沒什麼前途的虛職，也好過去外面吹風沐雨謀哪天說不定就不小心砍了腦袋的前程。
故方氏給裴金玲挑的夫婿，不是老實本分就是愛吟詩作對不問俗世。就好比當年她挑了平陽侯一樣。
裴金玲也沒不好意思聽的意思，「母親再留我兩年也使得的。」
這就是沒看中的，方氏不介意多養裴金玲兩年，聞言噗嗤一笑，「就怕到時候外面人開始說我這後娘見不得你好了。」
裴金玲也跟著笑起來，「母親待我好不好，我自個兒就知道，要用別人來說，得算我沒長腦子。」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裴金玲才借著要回院子看書別了方氏。
出了方氏院子，跟著裴金玲的丫鬟阿秀就小聲道：「姑娘，可要奴婢去打聽打聽？」
裴金玲搖了搖頭，等回了自己院子才與阿秀道：「母親一向不攔著我出門，今日不允，必然是父親的意思。」
阿秀咬唇，「難道侯爺真的要對俞家見死不救？」
平陽侯這個男人十足的不能頂事，裴金玲在外祖家跟著外祖父一道見識得越多，心裡就越明白。
更讓她明白的是，這人不只不能頂事，且還是個寡情的。
他攔著她不許出門，不過是不想她跟小姨見面，怕不小心帶累到裴家。可就俞家那點事，哪算得了帶累不帶累，一句話就能了結下來，只是他沒那份心罷了。
或許還記著幾年前俞家拒絕聯姻的事，更或許……
裴金玲在讓丫鬟換了一身短打后，與阿秀道：「你注意著後門些，要有賣針線的，多買些針線來。」
阿秀應聲，「姑娘放心，我找吳媽媽盯著呢。」
裴金玲便開始每日一個時辰的射箭，射完后讓丫鬟們收了箭靶子和弓箭，休息片刻又開始練槍。
這兩樣都是她外祖父教的，說是當年他行走在外總結下來的硬本事。
她外祖父獨有兩女，哪怕後來有了孫子，也沒把她當外孫看，一樣儘力來教。
在老頭子眼裡，她和表弟們雖然姓不一樣，卻都是從他女兒肚子里出來的，從血脈上來講並無什麼區別。
阿秀在一旁候著，一直到裴金玲練完由著她擦乾臉上的汗又接過了水來喝，才道：「姑娘這些日子倒是越發勤勉了。」
以往半個時辰射箭半個時辰練槍，這幾日都變成了各自一個時辰，作為貼身丫鬟，阿秀實在擔心自家姑娘太累。
裴金玲一曬，「沒出事時覺得自己能過一輩子太平日子，等出了事才知道自己實在是無能得很。除了每天多練一個時辰身體，好像也沒別的事能做了。」
阿秀給茶杯續上水，「連姨太太都解決不了，姑娘大可不必強求，只要盡心就好。」
裴金玲小口抿水，阿秀又道：「要姑娘實在擔心，不如越過侯爺，直接向夫人說如何？」
方家比裴家勢大得多，要方氏回去開口自然能成，但問題在於方氏並不願開這個口，裴金玲道，「母親素來聽父親的話，不然姨媽早就住進府里來了。」
阿秀動了動唇，到底沒能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裴金玲知道她想說什麼，只叫了水來洗去一身疲乏，又從史記里挑了一本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方氏得知裴金玲在院子里習武后開始看書，忍不住跟身邊的嬤嬤嘆氣，「要我說俞家也不是什麼大事，夫君做得也太絕情了些。姻親之間，互相扶助不是應有之義？」
跟著方氏的嬤嬤姓沈，是跟著方家老夫人一道長大的貼身丫鬟，聞言道：「可夫人不是素來聽侯爺的話？」
方氏又嘆氣，「可夫君說的那話也沒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都是天經地義之事。要俞家借著裴家的權勢把這件事壓下去了，那被害死的人又誰來還他公道？他也有妻兒老母，誰又能為她們想一想？」
沈嬤嬤神色有些無奈，最後還是柔聲道：「夫人說得是。這畢竟也是前頭那位娘家，本就與夫人無關。夫人不插手沒什麼，要插手了反惹侯爺不滿倒不划算了。」
平陽侯這樣的人，在別人看來屬於沒本事徒有一座空侯爵，對方氏而言卻是再滿意不過的夫婿了。
沒本事也不會想著事事冒頭瞎折騰，比起那些野心勃勃永遠不會把目光留在後院半分的男人，能三五天陪著她一道出門踏青賞花拜佛的平陽侯明顯才是女人最好的歸宿。
這樣的夫妻和睦，自然是要互相尊重才行，誰違了誰的意都不大好。
方氏也就這麼提了一口，便將此事放下，跟嬤嬤說起過幾日出門拜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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