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由死轉生
午後長亭。
在這極少數的閑暇之餘，兩道人影置身其內，相對而坐。
其中一人，一身青白華服，束髮而未著冠，以一支白玉釵為飾，頗有幾分文士之風，眉宇間一派悠然自得。
正是槐生無鋒本人。
在對自家妹妹進行一陣真心實意的鼓（hu）勵（you）之後，人就直接離開了王宮。
本應在對付慈光之塔的他，碰上了一件堪稱奇迹的事情，從而出現在了不該在的地方。
結果就是，暫且停留在了此處，與人交談。
事到臨頭，槐生無鋒看著面前的女子，神色有幾分複雜：「這件事說起來，很多人可能會不相信……」
「便是我親身經歷過了，其實也不太相信。」
女子接過話題，一頭半挽起紅髮柔順披散在腦後。
槐生無鋒也有疑問：「死人復生？又或說是轉世？」
畢竟，他也是轉生過的人，加之恢復了記憶，接受能力有了些增強，不至於見著什麼，天天想著三觀崩塌重塑。
「應是轉世了。」
尤其是發現，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是在泥土中，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除去容貌尚有幾分熟悉。
其餘一切，皆是陌生之外。
「飲茶嗎？」
「也好。」
置於小火爐上的水壺響起微響，蓋上的氣孔與壺口冒出水汽。
一隻柔荑拎起把手，傾斜的壺口流出開水，被注入茶壺之內，被侵泡的茶葉緩緩舒展，清幽茶香飄出。
溫杯。
置茶。
沖泡。
以上三個步驟過後，茶水方才被斟入杯中，放至槐生無鋒面前。
「公子可以試試看。」
「何其有幸。」
槐生無鋒放下摺扇，看了看面前女子遞過的茶杯，面上平和以對，目光始終有些複雜。
他們之間的關係，說起來很淺，追究起來卻太過複雜，以至於讓人不知用何等態度。
女子未動，看人的目光帶著幾分殷切，又問道：「公子覺得如何？」
「苦澀，細品之下又緩緩回甘，技藝難得，心境更是難得。」
槐生無鋒讚歎一聲，不因私心而做偏見。
望著面前一身白衣嬌弱，如似翩然白蝶的女子，繼言道：「茶如人生，誠如心境照映，心苦累苦為下品，心甘累苦則為平常，心甘累甘而成珍品。」
「人生二字其中包涵了太多，它適用於每一個人，而過程中轉承起折卻導致了大同細殊。」
女子默不作聲聽著，放了一個空茶杯在面前，再度拿起茶壺，自斟自飲一杯。
這般際遇發生在身上，實在讓人心中似有萬般感慨，但細細思量過了，說出口也不過一句。
「人生無常。」
亭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一人品茶不言。
一人垂眸不語。
彷彿沒有什麼好說了，一瞬間安靜到只餘下風聲。
一杯茶飲盡，茶杯被放回了石桌。
率先無言的人起身，在離開之前，身形一頓：「吾接下來要去一趟慈光之塔，你……可有什麼要代為轉交給那個人的？」
不提名諱，是不想觸動女子的傷心事，卻礙於那是至親之人，而不得不多問一句。
女子一嘆，語調幽幽：「我還有這個立場嗎？」
槐生無鋒沉聲：「即是這般問，便是心中還有惦念，何不如趁隙做出決斷，以免往後再因立場不同而有糾纏。」
即是轉生成為殺戮碎島的子民，他便容忍人留下，因記憶一時留戀從前也可以理解。
專限於面前人的容忍度很高，只要不要勾結慈光之塔做內應即可。
特別是……正值兩方即將較量的時候。
女子默了默：「那便有勞守護者代我轉述一句話給兄長。」
「你說。」
「就說，我並不怨他，也請他勿要再怪罪自己了。」
其實，說到底由死轉生一回，她心裡仍是有幾分怨懟的。
只是念在昔日兩人相依為命的苦寒歲月，因她體弱而奔波勞碌的兄長，而勸著自己放下那份怨懟。
「此話，吾會在離開慈光之塔時，尋機會說與他聽。」
將要離去的人未回頭，不被女子所能看到的眉目柔和了些，是對後者表態的滿意。
故而，也不介意給出自己的承諾。
「多謝。」
女子明白面前人背後的意思，道了一聲謝。
「你既轉生，重新來世上走一遭，新生就該有新的名字，可有想好自己的新名字？」
如他，不也放下了曾經的名字，珍惜現在所擁有的生活。
若執意抱著曾經的名字，過著與曾經一般無二的生活，那這一生恐怕就對不起太多人了。
「往後，就叫雪君影。」女子，也就是雪君影如此回復道。
以雪為姓並不稀奇。
而君影，說的是一種被故事賦予意義的植物，花語是……等待。
聞言，槐生無鋒不再回話，向著出口走去。
雪君影這個名字的意義。
其中預示的等待之意又等待著什麼。
這些他不需要知道。
空餘一人的亭中傳出一聲嘆息，目含期望眺望遠方。
即使轉生，有了健康的體魄，她依舊是那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在不曾修習武學，擁有實力前，能做的不過是等待。
……
在離開那處所在，槐生無鋒移步換景，來到了殺戮碎島與慈光之塔接壤的一部分地帶。
雖說直接從殺戮碎島走出這一點格外令人注意，他並沒有遮掩行蹤，除去目的並非是偷偷潛入慈光之塔。
再一者，本就是有意以這種方式到來，讓一些人知道自己來了，何必再遮掩蹤跡，欲蓋彌彰。
到底是有所防範，不消多久，就能感覺到一道道視線停留於身上。
這些視線的主人，毫無疑問是慈光之塔的眼線。
不等無衣師尹在暗中設下的眼線接近，槐生無鋒回想起一樁事，避了避尋找自己的人。
腳下步伐一轉，按照自己得知的路線，走向了一處他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所在。
槐生無鋒來慈光之塔前，確實是有打算會找上無衣師尹，甚至是以重傷表現對外的弭界主。
在這之前，更需要找到一個人，已知中的劍者。
不牽制住這個人，後面可能會有些麻煩。
大宗師最近客人多，末者尋了機會就從煙都出來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