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紅顏白骨

多少年過去了，逝去的紅顏成就了一段傳奇，成了多少人的執念。

記憶中的女子溫婉動人，有著傾城的容貌，無雙的才華，善良的性情，曾是陳郡最為美麗的一道風景。

那一年的驚鴻一面，曾是江湖浪子的他，也不由得為之驚艷。

後來，後來她最終選擇了那個人做為歸宿，成為了尊貴無雙的皇后。

息夷一直固執的認為，她嫁給李時是因為家族的責任，是因為她從小所受的教導如此——先有周家，才有周家之女，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個人情愛算的了什麼。

所以她是不得不嫁給貴為天子的李時的。

可是，只有他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息夷的自欺欺人罷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人中，只有她看見李時的眼神是最為明亮的，臉上帶著的笑意，比三月的春花還要明媚……

無論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息夷，還是先遇見的他，都輸給了李時這個人。

鳳凰台上，當他看見兩個人並肩站著的時候，他便想或許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樣一個善良美麗的姑娘，應該是得上天的眷顧偏寵的。

高貴的出身，為父母掌心的明珠，待長大之後尋到的檀郎，是她喜歡的，身份尊貴，也喜歡著她，門當戶對，嫁給他不會受半分的委屈。她這樣的一生，就生活在明媚的太陽底下，理應不用有半分的波折的。

一開始，確實如此。李時待她真的好，為了她罷黜了六宮，封她為燕后。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何其的恩愛。

李時登基之後很忙。

那時他與獨孤意交好，已經知道周家的居心叵測，一方面想要為獨孤家平反一方面暗中打壓周家，那時的李時尚且未曾對周家起殺心，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她的緣故。

那幾年大概是局勢最平和的幾年，很快她便有了身孕，生下了皇長子，堵住了因為皇帝沒有選秀而頗有微詞的老臣們的嘴。

每年，他都會到長安找李時喝酒，看著她不減的風采，他以為一切都可以這般順遂……

可是所有人都想錯了，包括李時。

周家要的不僅僅是一個與帝王伉儷情深的皇后，而是一個能夠左右帝王幫取周家謀利的皇后。她與李時的恩愛情深，她的善良天性，卻讓她成了周家的棄子……

當他發現她中毒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他號稱毒醫無雙，可是只能看著深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日漸憔悴，卻找不出根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花容漸瘦，香消玉殞。

在她病逝之後，周家送來了新的皇后，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纏綿於病榻之上，她留下最後一句話是「好好的待她……」。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在她藥石無醫的背後，摻雜著多少的無奈與掙扎。

後來，他知道了世上有一味叫做「胭脂燙」的毒藥。

他才知道，原來世上真的有人能夠為了利益不惜害死自己親生骨肉。這些年她在後宮，夾雜在李時與周家之間，她過得並不快活。

她若是幫助周家，便就是背叛李時，背叛所愛之人；她若是幫助李時，便就相等於背叛周家，背叛從小所受的教導與信仰。

所以，她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這樣一條死局。

她將所有的愛都留給了李時，在臨終前，將周宛託付給李時，算是報答了周家生育之恩，養育之恩。

而後的恩恩怨怨，風雲迭起都與她無關，所有人，唯獨她得到了真正的安寧……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順應了天命如此，這些年，他也是這般糊裡糊塗的過了。可是唯獨一點——將她逼進死局的這個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驚雷聲聲中，讓她陷入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夢魘……

是多少年前，站在鳳凰台下，她看著奪走自己所有光芒的姐姐，穿著世上最為華貴美麗的嫁衣，嫁給她心愛的男子。

他是那般的英俊，她的姐姐是那般的美麗，兩個人站在一起若天作之合，奪走了世間所有的光彩，而她隨著人群跪拜，跪拜新的帝后，卑微到塵埃里……

明明流著一樣的血脈，明明有著同樣的姓氏，可是為什麼命運卻這般的截然不同。只是因為，她被當做周家的皇後來培養，只是因為，周家只需要一個皇后嗎？

不，周家不會只需要一個皇后的，周家要的是對周家有用的皇后……

三年的時間，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等待，終於等到了她成為周家棄子的一天。

她以為，只要她成為皇后所有的一切都圓滿了。可是……她沒想到，一切只不過是開始，並沒有結束。

李時愛的只有她一個人，就算是她死了，後宮的那些女子，都有著她的影子。

她活著的時候得到了李時唯一的愛，可是她卻沒有。

她的孩子在她膝下撫養，可是她嫁給李時七年之後，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李時從來沒有愛過她，甚至在後宮那些孩子死因不明朗之後，開始防備著她。

她的孩子懷孕開始，便被李時抱走親自撫養，他從未將她當做過真正的妻子，對她、對周家，不過是因為周燕臨終所託。

到他死，她也未曾得到過他一分一毫的愛。

夢魘中的她，穿著大紅色的鳳袍，依舊那麼的年輕，那麼的風華絕代，語笑嫣然；而她……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她看見了自己的容貌……

她已經白髮蒼蒼，滿臉皺紋，那一雙美麗的桃花眼，早就被風霜浸染，像古井一般死寂……

這……這就是她嗎……機關算盡，最終她得到的是什麼！

只是，從當年邁出那一步開始，便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太后……」雲錦將滿頭大汗的太后叫醒，不過是打個盹的功夫，沒想到太后竟然魘著了。

她驀然的睜眼醒來，美人榻正對著那銅鏡，正好看見鏡子裡面那蒼老的面容。

下一刻，她勃然大怒：「來人，將鏡子給哀家丟出去，嘉壽宮所有的銅鏡給哀家丟出去！」

太后震怒，嘉壽宮跪倒了一片所有人都不敢言語……

見她這般，傳話的宮人根本就不敢將顧家老夫人的話傳給太后……

臨氏被抓之後，老夫人就沒睡過一次安穩覺。

顧衣那一日的話彷彿猶在耳邊，她心中不禁懷疑顧衣到底知道些什麼東西，甚至……傅氏真的死了嗎？

「人既然救了出來，該怎麼送回去？」此時宋家，宋辭年幾乎都要抓狂了道：「老夫人痴痴傻傻的根本不可能知道陵寢圖的下落，獨孤魘的那一場大火將南園燒的乾乾淨淨，就連顧至遠都認為老夫人死了，我們怎麼將人送回去。」

凌雪風同情的看了宋辭年一眼道：「人既然都救回來了在宋家，你就辛苦點先照應吧。」

見他還在一旁說風涼話，宋辭年都快將一口鋼牙給咬碎了：「我無緣無故的帶了個人回來，父親那邊根本就沒法子交差，你總不能讓我同父親說這是多少年前就死了的顧家真正的老夫人吧。」

就他父親那個脾氣，將他揍一頓都是輕的。可是偏偏他們好容易將傅氏與田一救回來之後，李離卻沒有再說過如何安頓他們了。

宮中那邊選秀的聖旨已經下下來了，這些時日李離的脾氣陰晴不定，他們也不敢用此事來煩李離。

想到這裡，宋辭年不解問凌雪風道：「宮中都已經下旨選秀了，李離究竟怎麼想的？」

難道，為了元樂帝，為了李氏，再一次的捨棄顧雖衣？一如當年，他捨棄了忠心於自己的大臣一樣。

凌雪風的目光落在窗外，外面風急雨驟，這一場大雨之後春天即將到來，顧衣，也該進宮了。

「誰又知道呢，許是……」凌雪風微微的嘆了口氣，道：「依舊捨不得宮中那位？」

「這些年來，不管如何他都不肯登基，除卻因為那白澤之命的預言，可否是因為其他？」似是想到什麼，他的眼神清亮如雪，像是利箭一般看向宋辭年。

宋辭年被他那樣的眼神盯著十分的不自在，不解問道：「因為什麼？」

「李宸煜與李離……」

話還沒說完，宋辭年當下哀嚎一聲：「你瘋了不成！這話是能亂說的嗎？」

見他這般激動的樣子，凌雪風原本三成懷疑倒成了七成了，「那你說，為什麼李離待李宸煜那般親近？」

生怕凌雪風想歪了，宋辭年連忙道：「那還不是因為皇上。雖然先帝與太后二人做事混賬了些，但是皇上待李離算是不錯了……」

元樂帝縱然昏庸，卻也是在這冰冷的宗室中，唯一給予李離溫暖的人。

凌雪風將信將疑，面色卻有些凝重道：「這話你說給我信，可是一旦衣衣知道了周后與李離之間……你當她不會多想？」

見他提到顧衣，宋辭年眉頭都快擰到了一起道：「應該……不至於吧，這件事情瞞著這麼嚴實。衣衣……大概、應該不可能會知道吧……」

二人說話的功夫，卻見府上的下人道：「公子，顧家派人來了……」

聞言，宋辭年好懸沒有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與凌雪風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功夫，道：「顧家派人來做什麼？」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顧衣身邊的吳陽，拱手向宋辭年行禮道：「宋公子，我奉命接我們家老夫人回府。」

顧家老夫人？難不成，是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