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

窺探

()焓亦飛扔了扇子率先往外走,花公公也怕再站下去他這條老命得交待在這兒,忙招呼小宮侍扶著自己跟上去。

國師府是女帝所賜下,占的是前楚陳王的舊宅子,雖是舊宅,卻建得極其華美,在國師還未被封為國師之時,賜住這樣的府第沒少惹來麻煩。如今再無人敢說什麼,國師倒低調起來,雖然在外行事多有張揚,這府裡頭卻安靜得很,偌大的府第里連僕人的影子都難見到。

花公公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剛剛他可是連水也不敢多喝,出了前廳被白花花的毒日頭一照,頓時氣喘頭暈,眼瞅著有人慢呑呑迎面走來,卻看不清是誰。

倒是焓亦飛遠遠地叫道:「鳳哥兒,為兄我這邊有點事兒,回來再陪你去西城消暑,可好?」

國師門下三名弟子,個個才貌出眾,鳳梧也不例外,除了性子懶了些,其他都好。只見他眯起眼看了焓亦飛一眼,方懶洋洋地「唔」了一聲,繼續慢慢前行,根本沒注意到花公公。

鳳梧終於一步步磨到了前廳,待喝了盅涼茶才想到喚自己的小廝阿莫來,撐著頭問道:「我跟二哥約了去西城嗎?」

阿莫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回道:「不曾聽公子提起。」

他想了想又道:「方才宮裡來人找國師大人,可是大人回來便歇下,誰也不見,二公子就跟著進宮去了。」

鳳梧慢慢哦了聲,忽就笑了起來:「我還當是自己忘了。」

都說三位公子中二公子最出色,可鳳梧這麼一笑,笑得阿莫愣神,心想若是自家公子變個性子,常常出去露個這樣的笑臉,名頭未必會輸給二公子。半晌回過神問道:「公子,這都已經未時了,是回房再擺飯還是……」

「大哥呢,也不在?」

「大公子一早去了秋霖館,這會兒還沒回來,想是不回來用飯。」阿莫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要是國師大人也會只看重大公子,就您和二公子這般模樣,誰能放心。

「既是如此,我便回房自己用些罷了。記得讓史家娘子弄得清淡點,還有,上上回吃的那道燕餃不錯,也來點。」

他啰啰嗦嗦交待了一堆,阿莫連連點頭,只不知記住多少,臨走時不無擔憂地道:「不如小的先送公子回房,要不然回頭飯擺好了你還沒走回去……」

話沒說完差點挨一記,阿莫慌忙退下。鳳梧望著他的背影,撐著頭又坐了會,目光放在廳堂的一角,似乎在做什麼決定,驀地長身而立,再無方才的懶散,匆匆出了前廳往後堂走去。

早兩年國師府中並不太平,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自古以來當政者無不希望臣子忠誠,可敢於挑戰昭明女帝的人卻一拔又一拔,國師的手上沾染了多少血大概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能在短短几年中升至高位,國師靠的不單單是神秘的來歷,還有鐵血手腕。他來歷神秘,在朝堂上不屬於任何一派,只對女帝忠誠,哪邊的人都敢得罪,都敢下手,自然少不了被人時不時地報復,近兩年才消停了許多。他的迅速崛起讓朝臣們明白,能當官的不止他們,無論有多少人罵過他是女帝座前的一條狗,可無疑他是一條手握重權的狗,如今已是熹慶朝最有權勢的男人,讓人不得不服從。

如此手握重權的人偏生住在國師府最偏僻的的角落,他的居所叢蕪居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雜草叢生,處處透著荒蕪味道。

鳳梧悄悄地潛入叢蕪居,每次來到這兒都讓他極度不舒服,府中隨便一處院子都要比這兒好太多,可是他的師尊卻非要在這裡住,且一住五年,連個姬妾也沒有。

因國師不喜人近身服侍,他的居所里常年沒有僕人,恰好方便鳳梧行事。此時他走入叢蕪居宛若進入無人之地,午後烈陽彷彿被什麼東西遮擋著照射不進來,即便如此,鳳梧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裡面只放著簡單的擺設,顯得屋子十分空曠。一條略有些黃舊的布幔從樑上掛墜下來,將房內隔成兩重。

他咽了口唾沫,幾乎以為自己吞咽的聲音太大以至於驚醒了裡面的人。據阿莫所說,師尊正在休息,可他卻知道一定不是如此。

鳳梧猶豫了片刻,終於緩緩伸手欲拉開帳幕,卻察覺一道身影迅速迫近,來不及回首便反手無聲拍出去,卻是恰恰與人對了一掌,兩人一觸即分,似乎都不想有太大動靜被人發覺。鳳梧趁機回身,本欲點出的手及時收了回來,在來人蘊含著怒氣的目光中垂下頭,一副認錯伏罪的模樣。

他的內心滿是驚駭,本該在秋霖館的大哥天恆突然出現,是恰逢其會,還是師尊的吩咐?他希望是前者。

一件白絹長袍,一條嵌著碧玉的腰帶,這便是國師最看重的大弟子日常的打扮,天恆寒著一張面孔,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一向善良無害的三弟會來窺探師尊的居所。偏偏他被發現后裝作一臉無辜還帶著抹微羞的笑容,彷彿當年剛進府時逢人便露出這樣的笑容,討好地讓人心酸。天恆的心有些軟化,指了指外面,鳳梧眨了眨眼,聽話地跟著他回了留風雅室。

這兒是天恆的居所,鳳梧常來的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已經鎮定下來,反正被天恆發現也沒什麼,大哥不會把他怎麼樣,不然早在叢蕪居里便聲張起來。他癱倒在慣常躺的軟榻上面,懶散地模樣似乎如從前來閑坐。

天恆皺了皺眉,在另一端坐下,寒聲問道:「,你到師尊房中幹什麼?」

「大哥想得太多了,小弟只是好奇而已。你不覺得師尊經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居所里很奇怪么?」

「好奇便去窺探師尊的居所?你覺得這為人弟子者能做出的事?鳳梧,你入府的時日不短,應該知道這府中的規矩,這種拙劣的借口不用也罷!」

鳳梧微閉上眼:「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真的只是好奇,大哥,你敢不敢和我打賭,若是剛剛我揭開了帳幕,師尊他一定不在房中!」

「鳳梧,師尊他在或不在,與你我有何關係,你有沒有想過,若今日不是我提前回來,而是師尊發現了你,那又當如何?」

鳳梧的笑臉一僵,心中不無慶幸,其實他也不是十分斷定房中沒有人。不過後來他與天恆在那裡交了一下手,房內如果有人的話,早已發現,看來師尊今日是真的不在。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為何潛入師尊居所?」天恆緊緊追問。

鳳梧坐直身子,正色道:「大哥,你跟隨師尊日子最久,難道沒有留意到師尊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國師最不同尋常之處便是隨時隨地戴著面具,這已是他的一個標誌,如今世人已接受了國師的這副模樣,如果有一日國師去掉面具,大概世人反倒不認識他了。天恆搖搖頭道:「不曾,我只知師尊收留你我,教養你我,此等恩情你我一生亦難報答。」

「小弟自然也是這般想的,不過這與我好奇師尊的行蹤並無衝突,難道我知道了師尊的秘密便要害他嘛?」

「你倒是會狡言底詭辯,鳳梧,但願你只是好奇,否則我要你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鳳梧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是從秋霖館被天恆帶來國師府的,未到秋霖館前正要被人賣去做小倌,是天恆不忍心將他救下,即便在秋霖館也沒呆多久便去了國師府。能拜在國師門下他受益良多,只是縱使日子過得再好,幼年時的悲慘遭遇直至今日仍會讓他發噩夢。

他再無法維持面上的笑,木著臉道:「你我兄弟一場,真就如此無情?」

天恆不答,只是深深地望著他,兄弟中他二人相交甚厚,如今面對面互不相讓還是頭一遭。鳳梧終道:「大哥,你想一想,師尊是對我們有恩,可是這幾年可曾真將你我放在心上,若是真心待我們,為何要建什麼秋霖館,為何一次次將你帶進宮去?你可知外頭是如何傳的,他們……」

「別說了!」

「我要說,那些人當面問你叫爺,背後指不定怎麼笑話咱們,都以為做國師的弟子有多尊崇,其實什麼也不是!我寧可呆在府里什麼也不做,也好過出去聽那些骯髒的話,起碼不用忍受令人噁心的眼神。我真怕有一天被師尊當作物件送進宮……」這還是頭一次,鳳梧將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卻漸漸說不下去。

「這便是你與師尊離心的原因?」

鳳梧倔強地抿住嘴,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他想起天恆當初在街上救下他的那一瞬,想起天恆這些年任人擺布所做的一切,心中微痛,他只想幫到天恆,離開這一切!

天恆幾次想要說些什麼,仍是強自忍住,最後嘆息道:「一切並非如你想的那般,鳳梧,答應我,日後再不可做出這樣的事,若是師尊知曉……」

鳳梧亦是一顫,道:「我答應你,大哥,我們就當今日之事並未發生過。」

奉都迎來了入夏后第一場暴雨,放晴后的天空格外澄明,三京館內小小荷池裡也紅紅白白開了一池的荷花。如今學館秩序井然,學子們按著開館當日定下了規條行事,每旬一譚,每課七日聽學官入館授課,學官自是那一日來過的大人們擔任,每三月學官可對學子們進行一次季考。按照規條,每旬中有兩日將女學子們分派到六部學習,此一項可衡量各人表現,看日後是否留用。餘下一日則為安休日,如同官員沐休。

竟然未入仕便有機會見識六部諸公,由此可見,昭明女帝對這些女學子們寄予的期望有多高。

這一日乃是三京館第一個安休日,薇寧早一日便知蔣顏兒與容若蘭各自有家人來會,沒自己半點事,便拾了本書到荷池邊小坐。梅莊裡亦有處荷池,想必此時也開滿了荷花,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梅庄中的眾人,青琳,挽玉,玉清娘……

「我當是誰這麼有興緻一大早來賞荷,原來是名動學館的葉薇葉姑娘。」

薇寧皺眉轉身,身後站了幾名女子,說話之人她認得,便是同船上京的韓萱雪,她身邊站著的幾人也面熟,韋燕冉沖她一笑,道:「早就想與葉姑娘結交結交,今日倒是巧了。」

作者有話要說:熬了一晚上寫出來三千多,太不容易了。我還喝了咖啡吃了面,註定是個死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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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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