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不遇
「他還在等你。」
楚瓊在倫敦呆了一周,跟隨考察團回國時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涼心瓷心底微顫,溫柔一笑,沒有說話。
一年前,楚言外派出任務來過一次倫敦,那次臨走時他也說過一句類似的話。
【他還在找你。】
涼心瓷眼底情緒翻湧,溫存一笑,揮手告別:「自己保重。」
楚瓊笑著一垂眼,跟隨考察團上了飛機。
涼心瓷站在機場,半小時后,飛機迎著朝陽的方向驚鴻而起……
她展顏一笑,溫存了整個眉目。
【他還在等你。】
一別兩年。
不提他人,她的心裡也是想念。
涼心瓷從機場出來,手機忽然響起,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歸屬地,北城。
想起楚瓊剛才那句話,她盯著這串陌生號碼,心跳瞬間一陣加速,愣愣的沒有動作。
電話一直到自動掛斷,她都怔怔的沒回過神來。
很快,電話再一次響起,依舊是那個陌生號碼。
【他還在等你。】
涼心瓷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你好?」
電話里是個聲音很溫柔好聽的女生,涼心瓷心臟猛地一沉,而後輕嗤一聲,嘆了口氣:「哪位。」
手機那邊有短暫的停頓,而後開口:「嗯,是你嗎,溫存?」
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涼心瓷瞬間一擰眉,沒了聲音。
兩年前離開北城,她就已經換掉了電話號碼,現在這個號碼除了最親近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
對面從她的聲音和反應已經確認了,溫柔一笑,語氣多了幾分親近:「溫存,我是向綰,嗯……你不記得我了嗎?」
涼心瓷瞬間一怔,後知後覺的聽出了這個溫柔的聲音,而後不可思議的笑著嘆息一聲:「啊,綰綰,是你啊……」
「對。」
「不好意思,剛才沒有聽出來,綰綰你怎麼會……」涼心瓷覺得挺神奇的,忍不住問。
向綰尷尬一笑,似乎有些猶豫:「是這樣的,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還是要知道一下的。」
向綰這個語氣,她莫名有些不好的猜想,而當向綰說出來之後直接印證了她的猜想。
向綰只聽到那邊突然一聲刺耳的聲響,接著就沒了聲音。
「溫存?」
「你還在嗎?」
「溫存?」
「……」
涼景止等了一個月,整個北城沒有一點動靜,他開始有點拿不準了。
涼公館解封,被公開拍賣。
難道,她也無動於衷……
消息從最開始的小範圍耳傳,到後來的眾人皆知,整個北城都風靡著兩年前那段舊事傳聞,可周圍的一切……
太安靜了。
詭異的安靜。
涼公館解封,楚家一點動作都沒有,涼公館被公開拍賣,楚家更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什麼都沒有。
說不上什麼感覺,有些失落,有些絕望。
興風作浪的作妖,卻感覺不到一點風雨欲來的徵兆。
想瘋,想歇斯底里。
涼景止最後一點耐心消磨殆盡之前,北城終於迎來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感覺。
最初的不同,是在宴歌。
兩年前,安少澤與藍明軒在宴歌私下聚眾賭博吸粉被舉報之後,宴歌這個頂級會所也被查封擱置,介入調查,半年後事態明朗,宴歌被解封,但一直也沒有擊出什麼水花來。
當年的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加大家族的內亂中,根本沒有人注意一個小小的宴歌。
直到最近。
宴歌,忽然換了名字。
不遇。
涼景止盯著這個名字,沒來由的一陣心悸,亂了呼吸。
不遇。
終年,不遇。
就像是某種隱晦的昭告,涼景止瞬間就猜到,她回來了。
溫存,回來了。
溫存,確實回來了。
向綰那句話,驚得她當時就滑掉了手機。
涼景止,那個男人太明白她在乎什麼了,一舉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涼公館解封了。
池羽說得對,這是她的故里,她一定會回來的,但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兩年了,那個男人一點都沒有改變。
溫存氣瘋了,也氣笑了。
宴安落筆簽字,將文件遞到她面前,溫和一笑:「物歸原主,涼小姐。」
溫存盯著眼前這份代理合約,紅唇微動,良久沒有說話。
「我跟阿言相識很久了,因為父輩的關係,我們兩個從小也談得來。」宴安想起舊事,莞爾一笑:「老實說,你不記得我,雖然不意外,但卻是有點難過。」
溫存自愧一笑,搖頭嘆息:「抱歉,過去那些年,我真是……忘記了挺多事。」
宴安笑著看她:「你真是,跟小時候很不一樣了,老實說,小時候你光芒萬丈的,我總是不敢看你,所以後來你不記得我,也不奇怪。」
溫存笑的無奈,搖了搖頭。
宴安莞爾,手指點了點合同,嘆息一聲。
「當年涼公館出事之後,笙歌也跟著被查封……」
宴安微眯著眼,陷入了回憶。
「當時,整個北城亂成一團,涼公館倒了。」
「當時楚言狀態有些不好,瘋癲近乎魔障,那兩年,北城盛傳楚家那位少年瘋了,再也好不了了……」
「兩年之後,楚言突然就不瘋了,據說是十八歲的最後一天里,病了一場昏倒了,醒來后就不瘋了。」
宴安輕笑,搖頭:「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挺神奇的……」
即便知道當年真相,即便時隔多年,再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一段往事,溫存心裡還是會猛地一酸。
哪有什麼突然的瘋癲,不過弄丟了自己深深地愧色和後悔,不過是瘋了一樣想找回自己。
哪有什麼突然大病一場醒來就不瘋了,不過是多年夙願如願以償,心安了。
溫存眼底一陣發燙,深吸口氣:「楚言啊…」
宴安從她這一聲嘆息中聽出了太多情緒,溫柔一笑。
「也是那之後我才突然知道,那有什麼突然的瘋癲,楚言從來就沒有瘋癲過。」宴安眯著眼;「有一天,楚言突然找上了我,想讓我幫個忙。」
溫存眼睫一卷,隱約猜到了:「笙歌。」
「不錯。」
宴安點頭。
「楚言很自責,涼公館倒了,可是涼氏還在,被幾方勢力掌控瓜分,可他當時根本無暇顧及,他滿心都是找到你。」
「當年的涼氏,只剩下一個涼景止苦苦撐著,死撐。」
宴安說著,眼底忽然劃過幾分敬仰和欽佩,聲音也多了幾分惋惜和遺憾。
「瓷瓷,你沒有見過那幾年的涼景止,也沒有見過那幾年的涼氏集團。」
「他真的是在死撐。」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涼氏大廈傾頹那一天,然後將其拆分入肚,骨血不流。」
「寧可我負天下人,涼景止撐著涼氏,就再沒讓它倒下來。」
宴安輕嘆一聲:「有時候我也會想,十年如一日,這個人也是很有耐心的。」
溫存心底一痛,倏然又想起了當年涼景止書房窗檯邊擺放的那一株法國小菊,一時有些恍惚。
涼景止這個人,還真是挺能忍耐的……
心裡再次閃過這句話,可此時的心境已經徹底不同了。
「扯遠了。」宴安忽然一笑,看向合約:「當年涼氏,楚言沒來得及為你涼家守住,就想著笙歌無論如何不能再落在別人手中,但當時楚家身份尷尬,也不太好過,楚言不好直接出面,於是請我出面幫忙接下了笙歌。」
「當年,其實涼景止一直也有這個打算,你們涼家的一切都是他在守著,可到底獨臂難支,笙歌還是被我搶了過來,為了掩人耳目,我給它改了名字。」
宴安說著,忽然歉意一笑。
「其實當年,楚言和我都誤會了他,如果當年是他守著笙歌,可能笙歌的名字會一直保留下來。」
溫存已經聽不下去了,每一次撥開真相,都像是再一次親手撕開了傷口,再痛一遍。
當年有多恨,現在就有多痛苦。
「幸好,你還在。」
宴安深深地看著她,會心一笑。
「兩年前,我剛知道了那些事……我心態都崩了。」
「你能想象?」
「我跟楚言這樣的關係,他能把笙歌放心交給我,竟然能把你還活著這事瞞了我十年……」
宴安嘖了一聲,搖頭:「這些朋友交的,真是……太玩心態了。」
溫存原本挺難過的,一聽這話頓時哭笑不得,想道歉又忍不住想笑。
宴安也笑,而後笑著嘆息:「不過還好,一切都好,最壞的事情全都過去了。」
溫存點頭。
「現在你回來了,笙歌,物歸原主。」宴安笑著說:「過不多久,涼公館也會物歸原主,涼家的一切,都回來了。」
溫存深深地看著他,感恩一笑:「宴安,這些年,多謝你。」
宴安眨眼輕笑,鄭重的點頭:「不客氣,瓷瓷。」
溫存深吸口氣,落筆簽字:涼心瓷。
「我已經吩咐人去安排了,過兩天名字就能換回來。」宴安說。
溫存眼底幾分輕笑,莞爾勾唇:「不了。」
「嗯?」
「眼前人不是過去的人,笙歌也不再是過去的笙歌。」溫存明眸微漾:「索性,換個名字吧。」
宴安一想也是,點頭:「換成什麼,我去安排。」
「不遇。」
「不遇?」宴安微愣,而後輕聲揣測:「是,終年不遇的不遇?」
「不。」溫存眼睫一卷,看向窗外落日驚鴻:「也許,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