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僅此而已
因為秦石發現,神人看他的時候,彷彿認識他一般,如同一個舊日的朋友相見,輕鬆淡定地打一聲招呼。
保章鳧曾這樣跟他說過話,甚至大危也在蜃境里跟他有過類似的交流。
但不管大危還是保章鳧,秦石都曾在蜃境中打過交道,或者通過占星推步的手段,得知他的信息。
這位神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怎麼對方就如此平靜篤定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而前一秒,這貨還對著他喊打喊殺,要不是他拿玉牘的速度夠快,這一會恐怕已經被劈成兩半了。
「你認識我?」
秦石怔了片刻,便趕緊問了一句。
「不認識。」
神人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回到了玉牘之上:「我認得它。」
秦石恍然。
看樣子,是天帝曾經吩咐過神人,見到手持玉牘的人時,該持有什麼樣的態度。
「原來如此。」
秦石也鬆了一口氣。
看對方的態度,似乎也不至於會為難他。
「我是天槍鬼車芒,鬼車氏的首領。」
鬼車芒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秦石身上。
秦石點了點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話傳說里也有鬼車氏的記載,不過很少。看樣子,這個神族在人間活動的跡象並不多。
而秦石也發現,鬼車芒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提及了天槍星官的名號。
這意味著,在紫微垣里,天槍星官的區域,應是鬼車氏的封地。而這個地方應該十分重要,所以鬼車芒才會特意提及。
畢竟防風石和華胥石自我接受的時候,可沒有提過這樣的信息。
「鬼車首領,星空邪神已經侵入天帝陵,我要去完成天帝交予的任務,不能在此逗留了。」
秦石趕緊說道。
「星空……邪神!」
鬼車芒這時候似乎想起了更多東西,眼神里也閃過了一絲緊張。
「有我們在,不用怕。」
但鬼車芒握緊手中的銅劍,平靜地說道:「他們不敢涉足我的地方。」
「那就好……呃?!」
秦石瞳孔猛然一陣收縮!
因為他忽然看到,鬼車芒竟然將手中的青銅巨劍,刺向他的脖子!
秦石下意識地把頭往後一仰,避開了致命的襲殺。
鬼車芒不以為意,巨劍往下一拖,準備將秦石開膛破肚。
「咔!」
秦石將玉牘往當上一擋,巨劍砍在了玉牘上,抵掉了鬼車芒的這一擊。可玉牘也脫手,落在了秦石胸膛上,上面還壓著巨劍的利刃。
「彭!」
這時窮奇往前一撞,將鬼車芒掀翻在地。
「走!」
秦石大吼一聲,一手抓住玉牘,在窮奇背上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神色蒼白。
他可沒想到鬼車芒竟然如此瘋狂,毫無徵兆地對他進行了攻擊。
如果不是手裡有一塊堅固無比的玉牘,這時候已經完蛋了。
但鬼車芒的力量依舊可怕,此時他胸口一片劇痛,怕是骨頭都被壓斷了幾根。
窮奇沒有戀戰,在秦石喊出「走」字之前,已經往後退卻。
不是它不想撕開鬼車芒的脖子,而是周圍的幾個神人已經圍過來,此時不走,必然會陷入重圍,死路一條!
「為什麼……」
秦石呼吸有些困難,想不明白鬼車芒為何襲擊他。
搶奪玉牘?
可星空之上的邪神已經侵入天帝陵,天帝生前的防禦大陣沒辦法激活的話,紫微垣都會徹底滅亡,鬼車芒就算得到玉牘,又能做什麼?
「攔下他們!」
鬼車芒從地上爬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窮奇能夠一頭將他撞飛出去,多少有點運氣成分。
他蘇醒的時間太短,對身體的掌控還沒熟悉,力量控制也有較大的偏差。
但這都只是小問題。
連他在內,這裡有七位神人,這都攔不住一個凡人和一頭異獸,他們也不配擁有神人這一個名字。
「彭……」
窮奇縱身一躍,卻被一個舉著盾牌的神人用力一擋,將其撞了回去。
「吼!」
落地之後,窮奇朝著舉盾的神人發出怒吼。
可憤怒對事情並沒有什麼幫助。
神人進一步合圍,將窮奇的活動空間擠壓變小。
「為什麼這樣做!」
秦石對著地鬼車芒怒吼一聲:「你這樣做,難道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後果?」
「後果就是,這地方徹底毀滅,我們不用像石頭一般,禁錮此地,每日痛苦煎熬!」鬼車芒聽到這話,眼睛里有火光冒起:「你可知道,這萬年以來,我們是怎麼過的嗎?!」
「你要是像我們這般,意識每一刻都清醒著,感知得到周圍的一切,卻無法動彈瞬間!」
「……」
秦石咂吧了嘴巴,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竟然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秦石能理解鬼車芒的感受,可他卻沒有資格說自己能理解鬼車芒的感覺,畢竟沒有相似的經歷,說著感同身受的說辭,實在不夠真誠。
「要是徐福在就好了……」
徐福寄魂在相柳身上幾千年,呆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水潭中數千年,他說的話,或許能夠引起鬼車芒的共情,讓這貨不至於如此瘋狂,想毀滅一切,毀滅自己。
但!
秦石卻不苟同鬼車芒的想法。
鬼車芒的確經歷了很多痛苦,可這並不是他報復無辜之人,毀滅整個世界的理由。
實際上,能夠出現在這裡的神人,基本都是天帝精挑細選,不僅僅是自願,甚至還懷著虔誠的信仰才會被選中,進入天帝陵中,捍衛這個地方。
這是鬼車芒自己的選擇。
他在最初時候,大可拒絕天帝的眷顧,選擇留在天帝陵之外,不用來這地方受苦。
跟鬼車芒相反的是,他秦石才更有資格怨恨!
鬼車芒應該清楚,當年進入天帝陵之後,會面臨怎麼樣的處境,既然自己知道後果還這樣做,那就該坦然接受。
該怨恨的是他秦石!
他對這樣的事情一無所知,卻被一個個看不見的手推著往前走,一路上究竟吃了多少苦,沒人知道,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可他也就腹誹天帝的黑幕操作,詛咒一下大危的步步緊逼,發誓與之不共戴天而已,真的需要他犧牲,成為天帝計劃里的一塊基石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了服從。
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會很偉大,而是在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如果他最合適,那他就去做了。
僅此而已,夫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