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六大順
「成!」朱氏頓時喜出望外,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興奮,朱氏尷尬一笑,向蘇漓解釋道,「我也不是想借著這些事向你祖母邀功請賞,為你大伯父爭些什麼,只是咱們府里有些人啊,最是會搬弄是非、顛倒黑白,有些事我們明明做到了,叫別人那麼一說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你大伯父總覺得他這些個兄弟姊妹都是好的,也深信你祖母睿智英明,定不會聽信旁人的挑撥,可怕就怕三人成虎,到時候我們身上就算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聽著朱氏的抱怨,蘇漓略略有些詫異。
大伯母這番話是明擺著告訴她蘇府上下並不和睦、蘇家人並非同心,可大伯母怎麼連這些話都敢跟她說?
瞥一眼蘇漓的表情,朱氏嘆道:「漓兒,你是個聰明的,可三房只有你一個人,偏偏你既是個女兒又是個晚輩,你要記住,在這個蘇府里,你誰都不能信,包括你祖母,也包括我,甚至於是你親自挑選出的那個女婢。」
蘇漓盯著朱氏看了看,突然起身,鄭重其事地向朱氏作了個揖:「大伯母的教導,漓銘記於心。」
這番話明明是不能對她說的,大伯母卻偏偏對她說了,不管這是大伯母的算計還是真心,大伯母的誠意她的的確確感受到了。
直起身,蘇漓莞爾一笑:「大伯母放心,大伯父的事情我會儘力而為,日後我若遇上了什麼麻煩,也要勞大伯母費心了。」
朱氏登時長舒一口氣。
有蘇漓這句話,她們今後就算是盟友了。
「好好好!」朱氏笑得見牙不見眼,「日後你若有事,只管來找我!」
話說到這兒,朱氏便想起一件事:「對了,你這漓淵居的月例是不是該讓人往漓淵居里送了?」
以前蘇漓年紀小,漓淵居的月例都是先送去風鳴院,至於林氏會不會把這份月例一分不差地送給蘇漓,外人就無從得知了。
蘇漓緩緩道:「之前二伯母來時我就跟二伯母提起過這事兒,我本是想等明日再去拜訪大伯母,沒成想大伯母您就來了。」
聞言,朱氏笑得開懷:「哎呀,這種小事不必搞得那麼鄭重,你使個人到我那兒去跟我說一聲就成了。」
雖然她沒有證據,但以她對林氏的了解,林氏不私吞漓淵居的月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如今蘇漓明事理了,往後這漓淵居里的大小諸事林氏怕是再沒法插手,如此一來林氏可不知道要少貪多少錢,只要一想到林氏那抓狂的樣子,她就開心。
見朱氏喜形於色,蘇漓暗覺好笑,心道她這位大伯母或許是個直率的人,蘇漓客氣道:「那這件事就有勞大伯母跟下面的人知會一聲,往後不只是月例,其他該分給漓淵居的東西,都直接送來漓淵居就好。」
「成!我這就去跟府里的管事們都知會一聲,打從這個月起,該漓淵居得的東西,我絕不會讓它進了風鳴院!」話音未落,朱氏就喜笑顏開地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漓兒你就不用送了,那荔枝存不了太久,但一次也不能吃太多,你自己酌量著辦吧,我走啦。」
蘇漓搖頭失笑:「大伯母您慢走,今日招待不周,還請大伯母見諒。」
「無妨,無妨,」朱氏頭都沒回,只舉起手揮了揮帕子,「快去瞧瞧你那些女婢吧,你二伯母慣會給人添堵。」
話音落,朱氏已經風風火火地踏出漓淵居的大門,拐了個彎就沒了影兒。
送走了朱氏,蘇漓終於能歇口氣,便提著一籃子荔枝慢吞吞地回了內院主屋,卻沒有進到屋裡,只是坐在抱廈里剝荔枝吃。
竹念回來時,蘇漓正抱著一籃子荔枝發獃。
「小姐?」竹念彎下腰,歪著腦袋去看蘇漓的臉。
蘇漓回神,沖竹念莞爾一笑:「回來了?怎麼樣?還順利嗎?」
竹念彎起眼睛笑道:「托小姐的福,她們已經被小姐嚇破了膽,都不用奴婢多說什麼就乖順得很。」
「那就好,」蘇漓點點頭,將一個小食盒遞給竹念,「你讓白蘭將這個食盒送去宣陽坊西南隅,門口掛著一個木鈴鐺那戶,那鈴鐺上刻了一個『俞』字,讓白蘭千萬別送錯了。」
「木鈴鐺?」竹念不解地歪了歪頭,「為什麼掛個木鈴鐺?木鈴鐺又不會響。」
蘇漓笑著白了竹念一眼:「又不是為了響才掛上的。叮囑白蘭,那戶人家若問東西是誰送的,就明說是我送的,不妨事兒。」
永安侯府的二公子蕭景瑜沒有作為,在京城裡籍籍無名,但蕭景瑜的另一個身份俞二爺卻是赫赫有名,那是北涼的商界新貴,雖然還稱不上是富甲一方,但因為俞二爺年紀尚輕,眼光獨到,所以潛力無限,不容小覷,在商界備受矚目,同時也是政界各方勢力都想拉攏的一個人。
正因為這截然不同的兩重身份,所以蕭景瑜在京城裡的住處既不好掛著蕭府的牌匾讓商界知道他是永安侯府的二公子,也不好明目張胆地掛著俞府的牌匾讓京城權貴知道他就是俞二爺。
左思右想,蕭景瑜索性就不掛牌匾了,只在門口掛了個木鈴鐺,那個「俞」字刻在鈴鐺內側,不湊上前去找一找還真瞧不見,後來蕭景瑜在其他地方的住所也不掛「俞府」的牌匾了,統一隻在門口掛個木鈴鐺,這木鈴鐺就成了俞二爺的標誌,不管是俞二爺的馬車上還是俞氏的商鋪門口,都有這麼個木鈴鐺。
無法理解木鈴鐺的深意,竹念撇撇嘴,轉身再次跑走。
接到這個任務時,白蘭十分驚訝,她沒想到她才剛來漓淵居,蘇漓就給她安排了任務,白蘭不確定這是盲目的信任還是有心的試探,於是白蘭打起十二分精神,提著小食盒洞洞屬屬地去了宣陽坊,就好像手裡提著的是什麼聖物一般,直到把食盒交到俞白手上,白蘭才長舒一口氣,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嚇的。
拿到食盒,俞白一聽這食盒是蘇漓送的,神情就變得古怪起來,偷偷摸摸地打開食盒往裡一看,俞白就看到六顆圓滾滾的荔枝,那神情頓時就更加微妙了。
不明就裡,俞白提著食盒找到了伏寧:「伏管事,蘇二小姐送東西來了。」
伏寧心頭一緊,莫名其妙地就謹慎了起來:「送的什麼?」
俞白的嘴角抽動兩下:「荔枝,六顆。」
伏寧愣了愣:「就六顆?」
蘇二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有毒嗎?」伏寧接過食盒,「有毒嗎?」伏寧接過食盒,沒來由的就問了俞白這麼一句。
俞白攤手:「這小的哪裡知道?不過若是添了毒,蘇二小姐不會明目張胆地讓人送來吧?」
「也是……我給公子送去。」伏寧提著一食盒六顆荔枝去找蕭景瑜,一邊走一邊琢磨蘇漓為什麼突然送荔枝過來,還只送了六顆,小氣吧啦的。
彼時,蕭景瑜正坐在花園池塘邊的涼亭里與自己對弈,棋盤旁邊除了黑白棋子,還擺著一缽荔枝,正是俞氏在南邊辦事的人給他送來的。
「公子,」看著棋盤旁邊的那一缽荔枝,伏寧都覺得自己提著的六顆有些拿不出手,臊得慌,「蘇二小姐給您送……東西來了。」
「哦?」蕭景瑜饒有興趣地看了眼伏寧手裡的小食盒,伸手就接了過去,打開一看頓時就愣了愣,「荔枝?」
「是啊,」伏寧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多不少,就六顆,也不知道蘇二小姐是什麼意思。」
蕭景瑜拿起一顆圓滾滾的荔枝,仔細琢磨片刻就笑了,這一笑光風霽月,似乎連盛夏的燥熱都能驅散幾分。
「看來她現在過得不錯。」
伏寧一頭霧水:「公子您是怎麼知道的?」
蕭景瑜慢條斯理地剝開一顆荔枝,緩緩問道:「你覺得在蘇府里,誰才能吃上荔枝?」
伏寧仔細想了想,道:「荔枝這東西產自南方,在咱們這兒有市無價,得跟南邊的人有接觸或者自家也做南邊的生意才能弄到,蘇家的這部分生意都在蘇山手上,大概就只有蘇山有這個門路,蘇山是出了名的孝子,下面的人如若給他送了荔枝,他一定會分給蘇老夫人,會不會分給他那幾個兄弟姊妹就不一定了。」
「是啊,都不一定會分給兄弟姊妹,卻給了蘇漓。」蕭景瑜伸出纖長的手指,覺得有趣似的戳弄著食盒裡的荔枝。
伏寧恍然大悟:「蘇二小姐討好了蘇山!蘇山那人可比蘇河忠厚老實得多,有蘇山做靠山,蘇二小姐以後的日子的確是能過得不錯。」
蕭景瑜睨了伏寧一眼,淡然道:「蘇二小姐的靠山,是我。」
蘇家的那些人如果可靠,蘇漓何必費盡心機地來討好他以尋求他的幫助?
伏寧一愣,然後摸了摸鼻子。
是你就是你,得意什麼?
「既然不是蘇二小姐討好了蘇山,那蘇山為什麼要把荔枝分給她?就算蘇二小姐能記他一個好,也不能回報他什麼,還不如送給他弟弟蘇河。」
蘇山再怎麼忠厚也是個商人,荔枝這麼金貴的東西,他怎麼可能白白送人?
「或許現在對蘇山來說,分給蘇漓比分給蘇河更為有利,」看著食盒裡的荔枝,蕭景瑜的鳳眸一亮,眼中閃過一抹異彩,「去打聽一下,問問蘇府里近半個月都發生什麼了。」
「是,」臨走之前,伏寧問出了最後一個疑惑,「那為什麼蘇二小姐只送來六顆荔枝?」
蕭景瑜輕輕搖了搖頭,笑容里多了幾分無奈:「六六大順。」
伏寧的嘴角一抽。
奇怪了,他家公子跟蘇二小姐不熟,統共也就見過一次,聊了不到兩個時辰,公子怎麼就能明白蘇二小姐的心思呢?心有靈犀?
覺得自己好像用錯了詞,卻又不太清楚「心有靈犀」這個詞到底哪裡不合適,伏寧摸了摸鼻子,轉身辦事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