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門前
送走了趙醫生，張銘帶著葯來到自己的房間，放到抽屜里。
他可以去網上看看事情發展得怎麼樣了。也可以去試著把手裡那張假化驗單送出去。當然也可以試著自己去給宋曉打電話，罵對方一頓——畢竟楊鈺的手機就在自己的背後。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張銘坐在床邊，雙手抱頭，獃獃地看著地板。
【我該做什麼？我還能夠做什麼？所有人都在反對我繼續參與。
宋家的事情已經超過了我的預期，而我之前的很多想法最終都被證明是錯的。
在這種情況下……】
張銘撓了撓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簡訊，
「阿濤，我好絕望啊。」
回復花了一段時間，正好夠張銘把床下的地板數完，一共36排。
「看QQ。」
伍濤的回復，文字的部分。
QQ上是圖片，內容是他跟林霈兩個人臉擠在一起的自拍，林霈的表情介於滿臉嫌棄與滿臉嬌羞之間，不太好分辨，因為桌子上冒熱氣的火鍋把鏡頭給弄花了。
「好了沒有？」
伍濤的第二條消息。
張銘：
「好個鬼！想死了好么！」
伍濤先來了個五連拍，各種磨蹭林霈的臉，
然後又發過來消息，
「現在好了吧？」
張銘苦笑著搖頭，
「你們在哪兒？不是北邊嗎？怎麼桌子上有火鍋？」
伍濤：
「涮羊肉，超級好吃，黑羊，肉各種鮮，簡直了！霈霈都不想走了。」
張銘：
「這麼厲害？」
伍濤：
「就是這麼厲害！哈哈哈哈哈！饞不饞？饞不饞？饞死你！！！哈哈哈哈哈！」
張銘：
「饞，饞，饞。我饞了吧？」
伍濤：
「這還差不多，有空多想點有用的，什麼好吃好喝的啦，再怎麼樣羨慕我跟霈霈啦~說起來你廚藝那麼好，不如多花點心思琢磨怎麼給楊鈺做點好吃的，不要總想著當炸彈人，總抱著那種危險想法不會有結果的。我和霈霈還指望著明年再靠你出來玩呢。」
張銘：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吧，霈怎麼樣了？都緩過來了嗎？」
張銘這條消息發出去才發現，自己叫林霈用了「霈」。這是很久之前，他們關係還很好的時候他習慣的叫法，現在已經將近一年沒有用過了，但現在卻不經意之間就打了出來。
伍濤倒是一點都沒有在意，
「唉，霈霈嘛，你知道的，睡一覺，醒過來就什麼都好了。今天狀態極佳，簡直不得了。」
張銘：
「你這話……很有歧義啊。」
伍濤：
「請盡情的瞎想，我不會介意的。」
張銘：
「你厲害，真的是。」
伍濤：
「那還用說。你那邊呢，你跟楊鈺兩個人沒事吧？」
張銘：
「我還沒有上網看呢，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伍濤：
「不樂觀，那個『大狗』現在每個小時都有新猛料，前女友，初戀都被扒出來了，宋曉也在裡面，而且好像看那意思，宋曉是挪用了公司的公款在給那個『大狗』推流量，現在事情已經越鬧越大，已經可以等著汪峰出來發微博了。」
張銘：
「楊鈺呢？有關於她的消息嗎？」
伍濤：
「目前不多，但是，銘仔，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我感覺這事可能還會越鬧越大。」
張銘：
「嗯，我會的，謝謝啦。」
伍濤：
「不謝不謝，晚上再給你直播牛肉麵，等著吧~」
然後又是三連拍，林霈吃羊肉的樣子。
緊接著是簡訊：
「你懂的，郵件。靠你了。」
張銘趕忙把圖片存下來，發成郵件的附件給伍濤，定時五個小時之後發送。
他這一**完，果然那幾張吃羊肉的照片已經被撤回。
把這頭的事情處理完，張銘去洗了個澡，回來把舊衣服裡面，那張自己之前打出來的假化驗單收到一邊，拿起楊鈺的手機，下樓。
到她房門口，張銘敲了敲門，
「楊鈺，你的手機。」
沒有反應。
張銘有些不安，他原本準備如果楊鈺不出來，他就把手機放在房門口，晚上吃飯的時候再來。
但房間里實在是太安靜了。
死寂。
咚咚咚。張銘疊指扣在門板上，力氣大得山響，
「楊鈺，你沒事吧？你要是沒事，答應我一聲，不然我就推門進去了。」
死寂。
咚咚咚，再敲一次門，
「楊鈺，我進來了啊，你離門遠一點，我——」
門縫裡出來一張紙條。
「我沒事。」
張銘皺著眉頭看著手裡的字條，稍稍猶豫之後，
「那行，那我就把手機放在你門口，一會晚飯的時候再來。」
第二張紙條，
「我不想要那個東西。你帶走吧。」
張銘看著這個字條，又看看房門。
字裡行間的負面情緒以及門板之後的異樣安寧給他一種強烈的不安。
他轉身後背靠門坐在了地上，
「你知道嗎？我最好的朋友帶著我最好的女性朋友現在在西安旅遊。」
沒有回應。
「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那個，伍濤，和林霈。他們兩個剛剛給我發消息了，直播吃涮肉。」
瞭然無聲。
「林霈其實是不喜歡羊肉味的，你知道嗎？她從小就不喜歡，聞都不願意聞到，無論誰勸她去嘗嘗看，去試著吃一點，她都不聽。她一次都沒有吃過。」
張銘側仰頭，抬眼看一下門縫。
又低頭回來，
「但是伍濤就能勸她吃，其實我覺得伍濤應該都沒有怎麼勸她，她應該是自己就跟著吃了，他有那種魔力，你知道嗎，伍濤？」
沒響動。
「他就是那種人，他總是笑眯眯的，一點點的小事也能夠有很大的熱情，一種有感染力的熱情，你知道那種的吧，跟孩子一樣那種？所有人都喜歡他，就算是個宅男，也能夠有一大堆的朋友熟人。剛進學校這是第一年吧，據他說已經新增了六七百個人的聯繫方式了。各種學長學姐，厲害極了。」
門縫沒變化，張銘再一次低下頭來，把自己的兩隻手抱在膝蓋上，
「他爸爸是個做生意的，他從小就外向，跟我很不一樣，我從小總是怯生生的，所以我總是很羨慕他。我總是想著，哇~我要是能像他那樣就好了。」
還是沒反應，
「但是我做不來，我無論怎麼嘗試跟人交流，都做不到他那種，我有時候都覺得，我跟他一比，自己就像是個死人一樣。包括最後林霈選了他，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有數，他更適合林霈，林霈需要一個他那樣的男生在身邊。」
「但是我現在想想，覺得很多事情不就是這樣嗎，我們覺得自己可以努力，可以改變，但其實事情早就已經註定了，我們也早就看到結果了，但我們還是得繼續下去，因為如果放棄的話，如果真的覺得不用在在乎了，最後我們失去的是自己。」
「我覺得吧，人不是成功的那一瞬間，人是每一分每一秒，一點點地活著的——」張銘把臉埋到自己的手臂之間，「可能因為是我『過去』過，所以格外的會注意這一點吧，因為我就是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會再醒過來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總想做點什麼，我總是覺得，只要自己一直在做著什麼，這一切就還好。我就沒有問題。」
「就算是最後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沒有成功，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活著呢。好好的，認真地活著了呢。」
張銘抬起頭來，後腦貼到冰療的門板上，看著走廊的天頂，
「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楊鈺，我覺得，你爸爸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好好的活著。認認真真地活著，做點什麼，盡自己的能力……這也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張銘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