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拉斯維加斯

C1:拉斯維加斯

2023年,六月底,美國,拉斯維加斯,麥卡倫國際機場。

朋羊戴著黑色的墨鏡和白色的棒球帽,嚼著口香糖,拿著紫紅色的護照,等待入境。

邊檢官是個身材寬厚的中年白人男性,他瞥了朋羊一眼,然後一邊翻開她遞過來的護照一邊公事公辦地說:「墨鏡、帽子請摘一下。另外,你仍然居住在倫敦嗎?」

朋羊停止了嚼口香糖,摘了墨鏡和帽子,明亮的眼睛看向邊檢官,「不,我搬回中國了。」

邊檢官抬起頭,他仔細看了看朋羊的臉和簽證頁上的照片,沒再說話,很快把護照遞還給了朋羊。

朋羊重新戴上棒球帽和墨鏡,她一邊走一邊翻開美簽的那一頁,簽發的地點是倫敦,簽發的時間是差不多兩年前,距離她遇到喻子延不到一個月。她原本打算攢夠了錢在本科畢業前去一趟美國的,但後來的兩年她太忙了,於是時至今日才踏上這片土地。

牛大王跟了上來,手搭上了朋羊的肩,「跑那麼快做什麼,也不等等我,我們可是牛羊CP……」

朋羊踮起腳單手勾住牛大王的脖子,依然嚼著口香糖,「你要真想跟我CP,得反過來。」

「養牛CP?滾滾滾……」牛大王結結巴巴說了一堆滾后換了嬉皮笑臉,「算了,看在我還得靠你暴富的份上,你在上面就你在上面吧。」

「你滾。你佔便宜還佔上癮了是吧?」朋羊鬆了手,一把推開了牛大王,加快了步伐。她掏出手機,WhatsApp和微信上都有一堆信息湧來。

「你這什麼狗運氣,參加個比賽六強都沒進,直接退賽,居然被新一代西海岸說唱教父看上,居然還能被邀請來給他廠牌現在主推的KrazyT當暖場嘉賓。狗運氣,狗運氣……」牛大王挎著他的古奇包,嘟噥個沒完沒了。

朋羊正在WhatsApp上回KrazyT的經紀人麥吉的信息。她整個人精神抖擻。這是她飛國際航班第一回坐頭等艙,不僅吃喝滿意,更有一路好眠。牛大王雖然笑話她沒見過世面,但連發幾條朋友圈和微博的可不是她。牛大王的解釋是,這是營銷策略,讓那些等著看她和巡山大王笑話的人閉嘴。

朋羊不想高調,更沒牛大王那麼樂觀,事情並不像牛大王說的那麼輕易和確定。命運的轉機,到來得雖快,但世上沒有那麼容易的事。

牛大王嘴裡的新一代西海岸說唱教父是Rus,手握四座格萊美的男人,美國西海岸最火說唱廠牌BloodNation(血色國度)的創立人。同時,他也是業內最受認可的說唱歌曲、專輯製作人之一。朋羊參加的這一季《王者說唱》斥重金請他來參與了一期節目。說是參與,Rus本人卻沒有飛去上海參與節目的現場錄製,他的部分是在洛杉磯錄製的。一開始傳聞傳得玄乎的不得了,甚至還有傳請到了Rus當導師的。事實卻是參賽選手們和國內說唱粉們空歡喜了一場,沒人真的見到這個美國說唱大佬。

朋羊也根本沒有如牛大王所說已經被新一代西海岸說唱教父Rus看上。只是《王者說唱》在YouTube官方頻道上傳的有關她的節目和她自己上傳在她的YouTube頻道和Instagram上的原創作品,據說被Rus看到后讓Rus對她產生了興趣。

這個「據說」很微妙。

一個月前,朋羊剛退賽的時候,她在Instagram上收到了號稱是KrazyT的經紀人的私信。那是一個叫做麥吉的中年黑人女性。私信里,麥吉進行了自我介紹,她是BN(血色國度簡寫)的經紀人,主要負責KrazyT。麥吉稱,Rus看了她在《王者說唱》上的一期節目,又聽了兩首她的原創作品,對她有點興趣,如果她同樣對BN有興趣的話,他們誠意邀請她來美國當KrazyT在拉斯維加斯的演唱會的暖場嘉賓。在那之後,也許他們可以談談生意,不管她在中國有沒有正式的唱片公司合約和經濟公司合約,事情總能有談成的方式。

在那個尚未炎熱起來的上海的深夜,朋羊跟麥吉在Instagram上交流完一大段英語,頭昏腦脹。她拿著手機穿著睡衣就去敲了牛大王房間的門。

牛大王《王者說唱》二進宮,但早在二十進十六就被淘汰了,跟他第一次參賽的名次一模一樣。由於牛大王暫沒有演出安排,又是朋羊的製作人,所以他一直陪她待在上海準備比賽和錄節目——牛羊CP也好,養牛CP也好,就是這麼出來的。朋羊那天深夜進牛大王房間更是被住在同一樓層的熱門冠軍候選人陸神看到,陸神面露譏諷,在朋羊進去牛大王房間的一剎那可能還偷拍了照片。朋羊那時心思全在麥吉的事上,瞥到也沒放在心上。

牛大王看完朋羊跟麥吉的對話,比朋羊還興奮。麥吉是不是騙子,是很容易查到的,她顯然不是。她自己雖非名人,但她跟太多名人是朋友了,諸多的合照、活動在她的Instagram主頁上都能看到。

只不過,麥吉的Instagram賬戶是私人賬戶。朋羊和麥吉互關以後,還看到KrazyT和Rus都關注了麥吉,並給麥吉點過贊。若嫌再不可信,朋羊和牛大王還可以打電話發郵件到BN官方去問,當然是沒這個必要了。

朋羊在國內還沒有簽任何的正式的唱片公司和經紀公司。她跟巡山大王倒是有一份簡單的合同,主要涉及她跟巡山大王的合作關係,但跟正式的唱片公司合同比,那就是過家家。朋羊也沒有經紀人,牛大王的確就算是她的經紀人兼製作人了。她退賽以後留在上海其實就是在為這件事做抉擇。不是沒有公司要她,不過事情有些複雜。麥吉的私信,來得那麼突然,其實是給了她另一條路,另一個可能。儘管這就是朋羊這兩年勤奮經營YouTube和Instagram所終極期許的。

朋羊心裡很清楚,這個暖場嘉賓的邀請,一部分是BN的誠意,更重要的是這是她的面試。

是她人生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一場面試。

麥卡倫國際機場的人流這時並不多。朋羊回完信息轉頭,正要跟牛大王說話,瞥到一堆老虎機。她一笑,果然是賭城,從你一下飛機就讓你進入狀態了。

「麥吉大姐怎麼說?」牛大王一邊給機場的老虎機拍照一邊問朋羊,拍完照他點開自己的WhatsApp、微信、微博,同樣收到了一堆信息。

「麥吉說她就在外頭等我們,行李先去酒店,我們直接去演出場地。KrazyT想現場看一下我三首歌的連演,包括跟現場樂隊、DJ的化反,然後晚上Rus有個派對,請我們過去玩……」朋羊沒說完。

牛大王罵道:「我操,這些美國佬,行程說變就變,不讓人休息的嗎……」

朋羊慶幸自己在飛機上睡了個好覺。「我們現在有跟人談條件的資本嗎?經紀人。」朋羊往下推了推墨鏡,目光鋒利地掃向牛大王。

「操。……明白。」牛大王見朋羊正經起來也正經了些,不過長不過三秒,「老子好歹是英國排名前十的商學院畢業的,比你那破學校的破商學院好太多了,對我有點信心好吧……」

朋羊不屑道:「你歌詞里不是說你論文都是找人代寫的?」

「歌詞里的話能信?RickRoss還吹自己是黑幫呢,其實丫是個獄警……我那時候年輕氣盛,或者說格外腦殘,年少輕狂嘛,younghustler都這樣……」(hustler:賺快錢的人,說唱歌手喜歡這樣自稱)

朋羊看牛大王還能思維敏捷的吹牛瞎扯淡,放了心。

WelcometoLASVEGAS的牌子在他們面前晃過。

牛大王模仿美劇里美國二貨的聲音跟著傳來:「It』sVegas,babe!」

不少老外朝他們側目,朋羊正望向窗外,隔著那麼厚的玻璃,她都彷彿能感受到窗外烈日的炙烤。她還不知道,這座沙漠里的賭城,會帶給她什麼。

她希望真的有點好運氣。來到這裡,你會需要這個,所有人都這麼想。

*

前來接朋羊和牛大王的人有兩個,一個是看不出確切年齡反正沒有很年輕的高大黑人保鏢,一個穿粉色套裝裙的黑人大媽——這應該就是麥吉了。

朋羊和牛大王定的酒店是凱撒宮,但KrazyT的演唱會是在曼德勒海灣酒店的室內體育場。來了兩輛車,行李一輛,人一輛。其實這兩家酒店相隔並不算遠,都在拉斯維拉斯大道上。

曼德勒海灣酒店金色的外殼已經出現在了朋羊的視線里。

初夏的維加斯,金色的陽光照耀著那座金色的摩天大樓,可它僅僅是拉斯維加斯超豪華賭場酒店大道的起點,且它絕對算不上最著名的。

「有人在這裡一夜暴富,

也有人在這裡倉惶如野狗,

及時行樂的背後,

或許是無人問津的一無所有。」

朋羊腦子裡又冒出兩句歌詞,是英文的。

「Youwannalive,youwannadie,it』stimetohustlehardandgiveitatry.」

她又想象了一個節奏,把這兩句念出來,雖然不是什麼多新奇的flow,但要是用SnoopDogg的唱腔念出來,感覺還不錯。(flow:說唱歌手的語流,包含節奏、押韻等的整體感覺)(SnoopDogg,西海岸嘻哈神級人物,擅長laid-back放鬆的flow)

牛大王錄了段短視頻,一扭頭看到朋羊邊嘟囔著邊往手機上打字。他瞥了一眼,沒打擾她隨時創作。她變了很多,跟他第一次見她相比。

十九歲和二十二歲,儘管只差三年,但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有可能發生劇變的三年。對世界和自身的看法也許會完全不一樣。

不多時,他們到達了曼德勒海灣酒店,另一輛載著他們行李的車則繼續開往凱撒宮。

麥吉一下車就直接把他們領到了萬人規模的體育館。如果爆滿,這將是朋羊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大演出。

的確如牛大王所說,朋羊參加這一季的《王者說唱》不僅沒有走到六強,還跟節目組直接翻了。那節目決賽現場據說有一萬來名觀眾,但她連決賽都沒去看。這一個月里,她爭分奪秒的準備著這場決定她人生的面試。她能拿出手的歌一共十九首,在網路上人氣和評價最高的只有六首,這六首當中的四首她都在《王者說唱》上表演過了,反響其實不錯,畢竟她曾一度是本季冠軍的熱門候選人。

「Damn!」

這一聲傳來時,朋羊也看到了來人。

KrazyT。

跟照片和視頻上一樣,KrazyT是個有些乾瘦的混血黑人,雙臂和脖子上都布滿了紋身,眉眼看上去似乎有拉丁血統。朋羊看過他的維基百科資料,他就是有波多黎各和多米尼加血統。

KrazyT不高,大概171、172的樣子,也就比朋羊高几厘米。他穿著普通的黑T和運動短褲,照例,一根金鏈子掛在脖子上。他不算時下最火的美國rapper,但仍然有兩首單曲進過billboard(公告牌)前一百。他跟很多大牌rapper都合作過,他是BN目前主推的rapper之一。

對了,KrazyT很年輕,比二十二歲的朋羊還小一歲。這也不稀奇,這年頭,有些名動一時的rapper火遍全球時甚至未成年。

朋羊的打扮跟第一回見牛大王時差不多,熱褲、大T、棒球帽,唯獨多了副墨鏡。

KrazyT坦蕩又有點猥瑣地把她從下到上掃了一遍,又從上到下掃了一遍。「你真人跟視頻上一樣辣,無意冒犯。」KrazyT弔兒郎當地說。「我該怎麼稱呼你,女士?」

朋羊摘了墨鏡,走了過去,她沖KrazyT伸手,然後撞肩,跟所有的說唱歌手一樣。

然後,她面無表情地盯著KrazyT的眼睛說:「叫我ben,或者yang,或者benyang,我無所謂。還有,我不是你的小碧池,所以別再那麼看我。噢很高興見到你,我喜歡你的東西。」

KrazyT興奮地怪叫了一大聲,目光瞟向麥吉。「她很有種,不是嗎?」麥吉假笑了下,沒做聲。KrazyT的舌尖舔了舔嘴角,懶洋洋地跟朋羊說:「我喜歡你,Yang。你想休息一會兒嗎?還是隨時可以開始?」

朋羊回答:「隨時可以開始。」

牛大王咳嗽了一聲,朋羊這才想起來介紹牛大王。

牛大王嘀咕道:「我他媽從來不知道美國佬還能有這麼不喜歡BlahBlahBlah和這麼追求效率的……真他媽不科學……」

按照麥吉發過來的郵件,暖場表演將會持續半小時,朋羊的那部分是十五分鐘,另外十五分鐘由另外一個BN的男rapper人稱小火箭的黑人完成。

十五分鐘,加上間歇,就是至少三首歌,持續下來,非常考驗體力和現場功力。必須得說,朋羊是缺乏實戰經驗的。多數rapper在成名前都經歷過至少幾十場甚至數百場大大小小地上地下的演出活動。朋羊回國專職這行就一年,這一年她參與的現場演出哪怕加上《王者說唱》的演出總共也就二十五場。

不過,她從小到大不止這麼一點演出經驗。她媽媽是音樂老師,她直到上初中之前,學校有任何晚會,她都會上去彈鋼琴。鋼琴十級原本是為高考加分準備的,可惜沒用上。她沒參加高考,讀完高二直接去了英國讀A-level(英國高中課程)。而初中三年和高中兩年裡,朋羊在所有的元旦晚會、校園歌手大賽上都唱過歌,她讀書可能一般,但歌唱比賽總是第一名。只不過她那時從沒唱過她自己寫的歌。

她即將要唱的當然都是她自己寫的,編曲有牛大王的功勞。

滿是空座的體育場,朋羊深吸一口氣,然後轉頭,示意DJ和樂隊她準備好了。

十五分鐘后,空曠的體育場重新安靜了下來,朋羊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她看向場邊,只問了一個詞,「所以?」

KrazyT蹲在場邊,沉默了幾秒,昂著下巴,怪異地咧嘴,「你知不知道人們經常說『最好的秀在維加斯』?」

朋羊沒做聲。

KrazyT站了起來,一手抹了一把厚厚的嘴唇,像是竭盡所能耐著性子說道:「我聽不懂中文,但我能聽出來你的flow不夠……不足以讓人記住你。英文部分,你有爆發力,拍子也還行,噢我得說這個對你們亞裔妞兒很不容易了,但你發音不夠清晰。Hook整體還湊合,我想這個算是你的……優勢。你的嗓音不賴。不過,你他媽知不知道,美國隨便一個教堂唱詩班的妞都比你的高音開闊?總之,你他媽不夠好,比你好的黑人姑娘我見過太多了。我他媽無所謂,你只是暖場嘉賓,人們買票是來看我的秀的,不會指望你什麼。而你要是指望這十五分鐘改變你的人生,還是把賭注押在別的地方吧。」他說完走過去拍了拍朋羊的肩膀,「我知道,這很難接受。我只是說我的真實想法。……好在你夠hot,他們拿著爆米花進場時應該不會介意邊發社交媒體邊看你十五分鐘的。」

朋羊杵在原地,汗從她臉上流到她的下巴,不住地往下滴。她盯著地板上的水漬。那隻手已經離開了她的肩膀。

「這一點也不酷,哥們!你不尊重她!為什麼你說話這麼……刻薄?」牛大王用英語結結巴巴地質問。他英語其實沒問題的,他是有點太激動了,導致他這幾句話一點力度都沒有。牛大王甚至覺得KrazyT有種/族/歧/視的成分在裡面。沒錯,體育與音樂領域,黑人群體的天賦幾乎是無可置疑的。雖然這在當下也被看作是種族刻板印象。

KrazyT冷笑了一聲,沒搭牛大王的腔。

說話的是那個黑人女人麥吉。「我們需要簽署一份正式的演出合同,之前也給你們發過郵件了。」麥吉頓了頓,她說話就像是rap,天生的節奏感,「Yang,T有T的看法,你永遠可以不同意。但首先,你得告訴我,你是否還願意當他的暖場嘉賓?」

朋羊忽地抬起頭,嗓子有些啞,很沉。「Hellyeah.」她說,她的目光是渙散的,但她轉向KrazyT時,努力加了點力度,罵了句,「Fuckyouverymuch!」(謝謝你媽啊!)

KrazyT略微有點驚訝,但他沒生氣,而是嘿嘿笑道:「有機會我們可以battle,今天就算了,你剛下飛機,我妞兒還在等我。」

牛大王來回看這二人,心想這要是倆男rapper肯定互相揪衣領了,弄不好拳頭都揮出去了。

麥吉則繼續板著臉跟朋羊和牛大王說:「還有一件事。Rus不會看你的任何一場綵排或者練習,他只會來看下周的現場演出。」麥吉努了努嘴,有點壞地強調道,「晚上的派對,就在這裡,Rus……我不是要嚇你們,他真的是個……人物。」

*

晚上九點,沙漠里蒸騰的熱氣散了些,鼓噪依然。

維加斯的夜,遠遠沒有開始。

朋羊踩著十二厘米的金色高跟鞋,穿著黑色的派對短裙,從白色limo里下來。她基本沒做髮型,風吹來,她拂著長發,昂頭看向金色的折角大樓。她輕輕的自言自語了句,「住這裡不是更方便?」

牛大王穿得花里胡哨,眯眯眼笑著,理直氣壯地說:「來了拉斯維加斯不住凱撒宮,不等於白來嗎?我回去還怎麼吹牛裝逼……」

吹牛裝逼是牛大王活著和奮鬥的動力之一。朋羊如果不了解和理解這個,她就不該跟牛大王合作。她依然昂頭看著那金色。KrazyT的每一句話都在凌遲她的大腦。

不夠好。不夠好。不夠好。

牛大王見朋羊沒動,也沒動,低頭點了根煙。他雖唱歌,煙酒不忌。朋羊不抽煙,很少喝酒。牛大王呼出煙霧,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那個傻逼瘋子T的話。他的話你也別都信,別往心裡去,不就是毒舌嗎?誰還不會噴人?你在節目上、微博上又不是沒被diss過。沒被diss過還能叫rapper?再說了,你剛下飛機,能有那個狀態很牛逼了……」

「他說我的flow不夠讓人印象深刻。」朋羊打斷了牛大王,轉過頭認真地問,「你覺得呢?」

「……不算吧。」牛大王彈了彈煙灰,看向那張漂亮張揚的臉,有點遲疑地說,「他懂個屁,他又不懂中文。」

朋羊扯了扯嘴角。

「他放屁。」牛大王掐了煙,「你不也跟他說fuckyou了嗎?我煩他一副黑人就是懂音樂的嘴臉,裝特么什麼明星製作人。你怕什麼啊?你有什麼可失去的啊?BN不要你,我們就回國,沒成也可以炒作,,要我說,經濟公司就簽國民男友李青的……」

「你閉嘴。」朋羊忽道。

牛大王「啊」了一聲。

「你說的沒錯,我沒什麼可失去的。」朋羊說著往酒店走,「但這個機會,我還沒失去,KrazyT不是我的主考官。」

「要的就是這種精神。」牛大王追了上去,「喂,你不挽著我?說好的養牛CP呢?」

「滾。」朋羊看都不看牛大王。

「對了,今晚無論是誰,你可都不能跟人走啊,我作為你的經紀人有必要提醒你,你現在不適合談戀愛、亂搞……不過也不一定,要是真能傍到個大佬也許對你的事業……」

朋羊這回連滾都懶得說,狠狠瞪了牛大王這個沒底線的一眼。

二人進了酒店。

泳池派對的規模比朋羊想象的大得多,俊男美女,紙醉金迷。

這是真正的拉斯維加斯。

邀請函是電子版的,出入口處的保安查得還挺嚴。朋羊和牛大王被查完以後,其中一名保安像機器人似的說:「我帶你們去見Rus先生。」

朋羊和牛大王對看一眼,都有些驚訝。朋羊沒想到Rus這麼細心,居然專門打了招呼。但她又想,她和牛大王什麼都不是,什麼人都不認得,如果沒有保安領路,或許在整個派對上也不一定有機會見到Rus本人。

朋羊遠遠就看到,被稱作新一代西海岸教父的男人被一圈人包圍著。多數是黑人男性,女性則來自各個種族,相同點是模樣艷麗,穿著火辣。

朋羊正在一點一點接近教父。

Rus戴著壓低帽檐的暗金、暗銀兩色的漁夫帽,下面是墨鏡,叼著一根粗大的雪茄。這是朋羊非常熟悉的Rus的形象。他喜歡金色和銀色,現在他的衣著正是如此。令她驚訝的是,這是個絕對的大猛漢——他的身材壯碩魁梧程度,只有見到本人才能體會到,讓那本應松垮的金色運動外套變得緊繃,鼓脹的肌肉快要奪衣而出。墨鏡之下,你看不清他的真實表情,但他叼著雪茄的厚嘴唇突然咧開,說道:「Yang,你來了。」

眾人都朝朋羊投來好奇的目光,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

朋羊身邊的牛大王低聲說了句話,「老子好緊張,怎麼回事?」

朋羊看向Rus的墨鏡。他比她有優勢。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他能看清她的。她知道Rus是1980年出生的,現年四十三歲。可以做她父親的年齡。

「Hi,Rus.」朋羊打了招呼。她的口吻像跟一個老朋友說話。但她略有些乾澀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她怎麼可能不緊張?!!這個人有四座格萊美!四座!

Rus摘下墨鏡,他的眼角向下,眼神極為犀利,始終帶著一絲輕蔑和睥睨,也許有人天生就是如此。「我喜歡你。」他隨性地說,像KrazyT那樣,沒什麼誠意,更像是口頭禪。「今晚玩得開心,Yang。」他說完,轉過了臉,繼續聽他身邊的美人和夥計們說笑,不再看她。

朋羊於是知道Rus不會在今晚跟她談公事,也不會幫她引薦更多的人。她能在這個派對上認識多少人,又能在這個派對上給多少人留下深刻印象,帶走潛在資源,全憑她自己的本事。僅就她目光所及之處,她已經看到了好幾個著名人物。

朋羊也轉過頭,跟牛大王說,「我們去拿杯喝的,然後準備秀我們的中國英語吧。」

牛大王拍著胸脯道:「我操,果然是玩Gangsta出身的,真他媽像匪幫老大,好像隨時會掏槍出來……我大氣都不敢出,你怎麼那麼淡定……」(Gangsta,匪幫說唱,曾盛行於西海岸)

朋羊沒吭聲,她其實也有點怕Rus的。她沿著泳池緩緩走著,驚魂未定。

突然,一個身影朝朋羊飛了過來,朋羊側頭,還沒看清是誰,已經被這人影撲到了泳池裡。

泳池裡濺起巨大的水花。

泳池的水霎時把朋羊從頭到腳都包裹住了,她頭髮貼頭皮,眼睛也睜不開,她浮出水面,迷迷濛蒙聽到鬨笑聲,聽到牛大王在焦急地喊她的名字,差不多同一時刻……她還聽到了KrazyT神經質一樣的說笑聲。

「Yang,好不好玩,哈哈哈哈……對了,你會游泳對吧……」

朋羊一手抹了一臉的水,往後撥了撥頭髮,她努力睜眼,她身邊是還在大笑著撲著水的KrazyT。他的笑聲絕不單一,很多附和。牛大王焦急的聲音持續傳來。

朋羊想殺了這個瘋子T!他下午把她貶得一文不值,現在又讓她當眾出醜。

但在那之前,她得先上岸。她此刻渾身濕透,還有一縷髮絲耷拉在面頰。她使勁去扶泳池邊緣,上半身也浮出了水面,黑色的派對短裙緊緊貼著她的身體。

牛大王還在叫喚她的名字。

朋羊尋聲轉過頭時,一隻手從泳池邊朝她伸了過來。

她緩緩抬頭,波光粼粼的藍色泳池上,是炫目的金色。

滾躁的音樂和鬨笑的人聲,與閃爍的霓虹燈一起讓這個夜晚變得愈加荒唐糜爛。

在抬頭的瞬間,朋羊始終無法確定率先進入她視線的是曼德勒海灣酒店金色的折角大樓,還是男人左耳的金色耳釘。

「Hey,Moons,你還好嗎?」

她望向他。說著英式英語的男人,戴著一隻金色耳釘的男人。他的語氣關切,但他英俊的臉上掛著的和玩世不恭的眼睛里透出的卻是有點邪氣的笑。

其實,他也有個跟他的好朋友派崔克-安柏一樣的綽號。

漂亮男孩。

亞裔漂亮男孩。

喻子翔。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是在半年前,Rus參與的那期節目。Rus的確沒到現場,但Rus的好朋友,也是何靖嵐當時的男朋友,去年年底剛剛贏得了世界盃的世界第一左後衛喻子翔,卻是參與了《王者說唱》的一期節目現場錄製。

之所以能請來,除了喻子翔與Rus是好友的關係,還有何靖嵐跟投資方和導演的關係。現在來說,喻子翔大概是何靖嵐的前男友了。因著不久前的那場轟動全球的派崔克-安柏和克里斯汀-陸的世紀婚禮,喻子翔沒有帶何靖嵐到場。總之,全世界的娛樂八卦都在傳二人已經分手。

但,喻子翔為什麼叫她Moons……他怎麼知道的這個名字?

※※※※※※※※※※※※※※※※※※※※

KrazyT,Rus,、小火箭、血色國度廠牌均為虛構

文中朋羊的歌詞,無論中英文,皆為本人原創

這章很長,所以明天就不更了,周六回來儘力穩定日更哈(還是看每章的容量),如果不更的話會提前說的

嗯,子翔,好久不見哇感謝在2020-03-3119:02:05~2020-04-0219:21: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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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拉斯維加斯[美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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