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東萊太史慈
蕭言猛然一驚,有些結結巴巴的看著地上跪著的曹吏。
曹吏抬起頭,露出了臉上的美須髯,借著火光,可見是個俊美男子,身負雕弓,腰帶兩支短戟,有些疑惑道:「小人太史慈!」
「太史子義!」蕭言簡直驚喜忘外,激動的從馬車下來。
「君侯也聽說過小人名字?」太史慈有些吃驚,他只是縣中小吏,名聲不顯,平日壽陽亭侯都不會正眼相看。
「何止聽說,簡直如雷貫耳!」蕭言喜滋滋的扶起太史慈,把臂言歡道:「東郡遊俠兒,誰不知太史子義信義為先,一身好武藝,只可惜一直不能得見,哈哈!」
太史慈被誇的臉色緋紅,更加吃驚了,他年少時曾是遊俠兒不假,可也沒有蕭言口中那般出眾,但能得壽陽亭侯如此讚譽,少年心性總歸是生出了一股豪氣與好感。
「君侯也好遊俠?」太史慈訥訥發問,他現在還不是東吳上將,一介小吏與列侯對話,還是有些拘束。
「不錯!」蕭言握著太史慈的手腕不肯鬆開,乖乖,這可是和孫策單挑不分勝負的猛將兄,人家說穿越三國不收服幾個名臣武將就算白穿越了,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已經在想怎麼和太史慈套近乎,趕緊收入麾下了。
「我最喜結交英雄,今日得見子義兄,開心的緊啊!」蕭言真心實意的說,若不是還記得去許府有大事,必要把太史慈請回侯府,即便如此,他問好太史慈家住哪裡,令蕭管事記下,簡單少言幾句,惜惜作別。
回到馬車,蕭言激動勁還沒下來,心想青州還有哪位猛將兄,得趕緊去拜會結交。
而太史慈則懵的很,被蕭言的熱情嚇到了。
……
許府。
蕭言拜會了許慎,才知道以禮相待,繁文縟節是什麼意思。
儒家的禮節,真是夠了,無時無刻不講一個禮字,搞得他小心謹慎,生恐失禮。
許慎是儒家公羊學派的大儒,還算是對禮節不是很苛刻的人,但仍是讓蕭言覺著如坐針氈。
賓主對坐,許慎沒有急於問蕭言來意,而是先問了侯府喪禮的事,事實上不久前,他曾派長子前來弔唁,還手書了悼詞,也算是給足了侯府面子。
蕭言仔細回答,好在原主是個大孝子,服喪時事事躬親,倒也能對答如流。
「善!」
許慎滿意頜首,看向蕭言的神色也柔和許多,儒家尚禮,而居喪期間的所作所為,直接影響了他人對品德的看法。
尤其是當下禮制崩壞,更顯得難能可貴。
蕭言神色恭謙,沒有像在劉府時表現的言辭激烈,刻意的套近乎,更多是執弟子禮,謹言慎行。
「君侯平日讀什麼書?」許慎又問。
「回許公,言平日好讀公羊傳!」蕭言眸光一亮,這個回答早在路上就想好了。
許慎是治公羊的儒學大家,若要投其所好,則必談公羊。
果然,提及公羊傳,許慎興趣頓生,不禁問道:「想不到君侯竟然也習公羊,願聽見解!」
蕭言斟酌了片刻,反問道:「父仇子報,天經地義,可仇家勢大,該如何?」
許慎臉色肅然,不假思索道:「一世不得報,子子孫孫續之!」
這話就很明白了,兒子報不了父仇,就讓子孫報之,直到報仇為止。
蕭言默默點頭,忽然起身離榻,撲通一聲向許慎拜道:「我父冤死獄中,屍骨未寒,而仇敵在側,卻不能報仇,心中悲憤難忍,今日仇敵上門逼迫,言恐大仇未報而性命難保,還望許公搭救!」
黃縣不大,張汾喪禮鬧事的舉動早就被弟子告知過許慎。
蕭言登門拜訪,許慎早已經猜到幾分目的,現在蕭言道明來意,他顯得很平靜。
張汾其人,許慎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
搭救侯府,對許慎而言不是難事,可畢竟他也是一家之主,得顧及許家的利益。
儒家可不是墨家,有兼愛的思想。
君子歷來是獨善其身,不招是非。
為了一個外人,得罪有十常侍做靠山的張汾,怎麼想都是為不智。
許慎沉吟片刻,道:「張汾若要害君侯性命,老夫絕不會坐視不理。」
這個回答,讓蕭言有些失望,又在意料之中。
張汾圖的是侯府的田產,更不會膽大到連害兩個壽陽亭侯的性命。
況且蕭言打定主意散盡田產,張汾失去了覬覦的對象,不會閑來無事專找侯府的不快。
希冀搭救是假,抱上許慎這條大腿才是真。
「言謝過許公恩德!」
蕭言深深一禮長拜,仰面目光懇切的望著許慎,堅定道:「言想拜許公為師習公羊之學,還請公應允。」
許慎一愣,搖頭微笑:「老夫學淺,當不得君侯之師!」
蕭言鍥而不捨道:「許公是怕了張汾,因而遠言么?」
還是慣用的激將法,這話說出不甚客氣,但絕對實用。
許慎是東郡儒生領袖,風骨氣節還是要講的,豈會承認怕了一介張汾。
許慎臉色薄怒,冷笑一聲:「老夫當年怒斥五侯,刀劍臨頭都不曾怕過,何況區區張汾。」
五侯是漢桓帝時當權的宦官,專橫跋扈不壓於本朝的十常侍。
「那許公就是認為言的資質不才?」
蕭言追問,不等許慎回答,緊接自言自語道:「言的才學低微,確實難做許公的弟子,然求學之心若渴,不奢有許公十之一二的學識,子曰有教無類,弟子不必賢於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許公怎麼忍心拒之門外,傷言等學子拳拳之心。」
「這……」
許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婉拒,頗有些目瞪口呆。
蕭言一句弟子不必賢於師,師不必賢於弟子,先是回擊了剛才他所說的學淺,不能做師傅的理由,又把自己和廣大才情不佳的學子擺在一個位置,如果許慎還是不允許,那豈不是說明,許慎歧視末等學子,這可是一頂天大的帽子。
「好口舌,以老夫看來,君侯不必學公羊,學鬼谷詭辯之術更合適!」許慎沉默半響,終於開口冷哼了一聲。
蕭言倒是怕許慎直接拂袖而去了,此時能留下說話,表示有戲。
蕭言鬆了口氣,面露委屈道:「若許師治鬼谷,學生願學鬼谷。」
得虧蕭言是現代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打蛇上棍,死皮賴臉,機靈的早就改了稱呼。
許慎氣笑了,「堂堂壽陽亭侯,竟是市井無賴!」
「許師大才,學生要是錯過了,豈不悔恨終生!」蕭言笑拍著馬屁,一臉不作假的誠懇。
許慎吹鬍子瞪眼,倍感頭疼卻又無可奈何。
不收,看壽陽亭侯的無賴樣子,不會善罷甘休。
收了,別的倒也不在乎了,就怕自己何時被氣死。
「許師,這是學生的束脩!」蕭言眨巴著眼睛,不知何時從懷中取出了一疊田契,雙手呈上。
許慎斜瞥了一眼:「這是何物啊?」
蕭言小聲道:「家無長物,二百頃薄田答謝許師傳業授道恩德!」
許慎頗為動容,二百頃薄田做束脩,這怕是天子拜師也不過如此了,同在黃縣為鄰,壽陽侯府有多少家底,他不是不清楚,二百頃田地,幾乎是侯府一半的田產了。
這個禮,重了!
許慎是真的生氣,瞪眼看著蕭言:「拿回去!」
蕭言這次倒也聽話,把田契收回,笑嘻嘻道:「學生謹遵師命!」
許慎狠狠瞪了蕭言一眼,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若你日後還是此等輕浮之舉,就算進了老夫門中,老夫也要逐你出去,君子恪孝守禮,你為父服喪,豈能兒戲!」
蕭言忙正色道:「喏!」
「老夫倦了,退下吧。」許慎打了個哈欠,喚入僕從攙扶著回屋。
「學生告退,望許師厚衣加飯……」蕭言執禮告退,不敢再表現出絲毫的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