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序章11 無情的訣別

元宵節后，師和仁會同幾個權威的神經外科專家，為康復治療近三年的方壚心出具診斷結果：方壚心已經可以出院，擁有完整的心智，生活可以自理。

律師依照會診結論，解封方東博的遺產，師圓圓和萬曉曉都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部分。

師和仁輕易就放棄了曾經的憧憬，他已經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繼續耽擱在方壚心身上。就在方同善宣布奉子成婚的那天，師和仁眼裡的方壚心，突然讓他覺得厭煩，不得不放棄曾經的理想。

方壚心走出醫院，回到爺爺留給他的位於市郊山上的豪華庭院里，第一時間拿出大量的錢，把一直看守、護理庭院的工作人員全部遣散，他固執地堅持自己要過最清靜的生活。

方壚心看似心血來潮的決定，是因為他心中不知緣由的愧疚感，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為自己而活，希望身邊人都向蒼鷹一樣去自由高飛。他懵懂地認為這是行善，這是在減輕自己心中的愧疚感。

呂可可不願離開依然有些痴痴傻傻的丈夫，陪伴丈夫開始過上近乎『隱居』的生活。

在方壚心解散自己庭院式別墅里的工作人員時，萬曉曉正式向師和仁提出辭呈，在還沒得到師和仁的正式批准，她就離開了醫院。

回想起自己從醫這幾年，萬曉曉覺得很噁心，或許記憶永不會磨滅，但她再不願回首從醫生涯，甚至渴望來一場方壚心那樣的車禍，好讓自己徹底忘記從醫的幾年。

在外人眼裡，師和仁救死扶傷、妙手仁心。在萬曉曉的心裡，師和仁是她從醫這幾年裡，不得不忍受的一個畜生。

已經記不清多少次，或者是萬曉曉不願再記起，以師傅自居的師和仁，在夜裡把她叫到辦公室，直到他心滿意足后，才讓她離開。

得到方東博遺囑中的財富后，萬曉曉毫不遲疑地結束了自己的噩夢生涯。她已經無需再忍受生活對她的凌辱，在城裡買了一套大房子，讓父母結束打工生涯，接上父母到城裡和自己一起住。

好姐妹突然離職，讓師圓圓匪夷所思，她一直認為自己這個勤奮的好姐妹，是要為醫學事業奮鬥終生的。

師圓圓問萬曉曉，是不是因為有了錢，就放棄曾經說要成為一個頂尖的外科醫生的夢想。

在師圓圓一再逼問下，萬曉曉依然沒有當面回答，直到坐上計程車離開后，萬曉曉給師圓圓發出一條信息：我還當你是好姐妹，可你的父親是個畜生，別了，無掛。

看到信息，想到從前父親經常在深夜以探討病理為由，把萬曉曉單獨叫去，師圓圓明白了一切，可她無法憎恨自己的父親，更不能像萬曉曉一樣離開。她知道父親太多秘密，和父親是某種意義上的同謀，不能辜負父親的信任，必須為父親死守秘密，守著父親的秘密，就是守著自己富裕生活的磐基。

看著好姐妹急匆匆匯入車水馬龍的街道中，師圓圓徹底清除了留存在自己心底，一直對方壚心和呂可可、吳溪的恨。師圓圓曾以為是呂可可橫刀奪愛，搶走了她的愛情；曾以為方壚心狼心狗肺，喜新厭舊；曾以為吳溪固守偏見，認為自己配不上她的兒子。

當年師圓圓被方壚心提出分手，說以後只能做朋友后，她帶著恨，私下有過調查，得知是吳溪不同意自己嫁給她的兒子，而吳溪並非看不起她，是看不起她的父親。

看著一直以來的好姐妹萬曉曉發給自己的離別信息，師圓圓終於明白，當年吳溪對自己父親的偏見，並非只是捕風捉影。

在女兒呂可可和女婿方壚心的再三保舉推薦下，呂易和尤沉雪夫妻倆，答應已經離開醫院的萬曉曉，收她為徒，教授她舞蹈和音樂。

出院兩年以後，三十六歲的方壚心突然消失了。

那天早上，方壚心起床后，在妻子可可的陪伴下，一如既往地，把庭院里裡外外打掃一遍后，已經是中午時分。這樣的日子已經重複過六百多天，方壚心卻突然提出，讓可可不要像往常那樣做飯，也不要叫外賣，他要獨自開車出去賣飯菜回家吃。

出院后又經過兩年多的靜心調養，方壚心彷彿已經恢復到正常人狀態，只是依然憶不起車禍前的事情。

見丈夫突然心血來潮，非要自己開車出去買飯菜，呂可可只好由著一直有些孩子氣的丈夫。

獨守家中，等著丈夫買飯菜回來，眼見著時間過去近一個小時，還不見丈夫回來，呂可可才感覺不對。

微信呼叫丈夫，沒有任何回應。打電話，丈夫手機關機。呂可可徹底慌了，向自己父母求助，向丈夫表弟吳藤求助，向一直以來都關心丈夫的萬曉曉求助。

方壚心開出去的車到晚上找到了，但他人如石沉大海。眾人以為，方壚心一時心迷，忘記了回家的路，多等一等，他會回家的。

傍晚時分，可可沒等到丈夫回家，但收到了丈夫發給自己的郵件：

可可，我走了，不要找我。謝謝你愛我，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

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我們從前很相愛，那就讓曾經的愛永留心中吧。你配得上更好的人，比我好千百倍的人。

你常常說我們所擁有的，是我們夫妻共有的，那麼請你把我的一半，捐獻給爺爺生前以我的名義成立的那個意外腦損傷慈善救護基金吧。如果你真的愛我，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了，無論我遠在天涯海角，都會真心謝謝你。

授權你捐獻我們夫妻共同財產的文件，和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在媽媽的遺像後面。

可可，我是一個罪人，我的心裡全是愧疚，不值得無比美麗善良的你為我而虛度美好年華，更不值得你愛。如果你想我以後能堂堂正正地活著，那就再為我做兩件事：1、按我說的捐獻屬於我的一半財產。2、離婚。

我憶不起從前，卻總是沒來由地，對從前的自己有一種罪惡感。這種感覺沒日沒夜地糾纏著我，就像一個魔鬼在沒日沒夜地啃噬著我的心，我越是想要驅逐它，它啃噬得我就越厲害。

為了驅逐我心中的魔鬼，我決定失去所有。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失去所擁有的，能讓我找回從前，能讓啃噬我心的魔鬼離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或許，當我某一天從新聞上看到，你真的成全了我，我心中的罪惡感和啃噬我心的魔鬼，應該就會離去了吧。

可可，如果你真的愛過我，請最後再支持一回我的決定吧。如果再相見，我希望你已經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幸福。

請替我給雪沉媽媽、易爸爸說聲對不起，也請替我給曉曉、藤子、圓圓、一乙、羅波、於強、絲絲、飛飛，以及所有關愛我的朋友們，說聲對不起，也說聲謝謝。

可可，謝謝你，但不得不說再見了。

陪呂可可一起等方壚心回家的人，看到方壚心的郵件后，誰也無法相信方壚心能寫出這樣一封郵件。因為在他們心中，方壚心傻傻獃獃，時常還會發神經，完全是個心智不全的人。更從不知道，方壚心的心中有一個他郵件里寫的心魔，而他竟然一直都隱瞞著。

在互聯網極其發達、滿街都是攝像頭的時代里，方壚心消失了，如一滴水蒸發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