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睡夢掙扎

在萬曉曉的記憶里，方壚心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當他睡去不久，就會出現劇烈的掙扎，就好像被夢魘住了似的，但他醒來后，又不說夢裡發生了什麼。

自從方壚心從醫院醒來，開始學習時，每天夜裡，萬曉曉都要守在病床邊。一旦方壚心發生劇烈掙扎，她就要起身照料，以防他摔下病床等意外。三年來，一直是這樣，方壚心沒睡過安穩覺，萬曉曉也就沒得安穩覺睡。

本來可以是呂可可和吳溪守著方壚心睡覺，但每次方壚心從睡中掙扎醒來，面色驚恐，失魂落魄，一定大叫著要萬曉曉。只有萬曉曉握住他的手時，他才會又睡去。

方壚心的主治醫生師和仁，對睡中發生劇烈掙扎，以及醒后的驚恐，診斷為意外傷害導致的精神後遺症，也就是精神性疾病。

在醫院裡，方壚心遭受著病魔的折磨，而萬曉曉忍受著師和仁的『摧殘』，讓萬曉曉感覺自己和方壚心都是可憐人。區別在於，自己可憐，是為了不讓父母憂心；方壚心可憐，是因為那場有預謀的意外。

身在繁華都市，人心的蒼涼看得透透的，唯獨方壚心，讓萬曉曉覺得是一個乾淨人，起碼車禍后的他是這樣。

車禍前的方壚心，萬曉曉並不了解，只是偶爾陪著師圓圓，與方壚心見過僅有的幾次，話都沒說上幾句。那時的方壚心風光無限，圍繞他的人非富即貴，哪裡輪得到萬曉曉在方壚心面前綻放光芒。

在短短几年裡，從方壚心身上發生的各種變故，更讓萬曉曉感覺人心寒涼。

方壚心出院以後，不願與人交往，萬曉曉只每個月固定去探望一次，每次去，方壚心也無比開心，但呆不了多久，方壚心就會趕她走，理由是：「曉曉，你快去學習吧，等你學好了，好唱歌給我聽，我也會好好學習的，你不用擔心。」

是啊，不用擔心，萬曉曉想，縱然方家人都把方壚心排斥在方家外，但他還是個有錢有閑的富家子。縱然方同善放棄了他這個患有精神病的兒子，已經有了新歡，有了雙胞胎兒子，但出於臉面，他也不會讓精神病兒子生活陷入囧境，哪裡需要自己擔心呢？

終於抵達棲霞山的庭院，萬曉曉極速奔進客廳，見可可正在哭泣，自己的師傅師娘已經早於自己抵達。

客廳里還有方壚心表弟吳藤、方同善派來的兩個人、方壚心的姑姑方葉、可可的外婆刁一蘭、可可的爺爺呂文子。

從師娘口中得知，已經雇請多人在尋找方壚心下落。

呂可可無言垂淚，大家心情也很沉重，萬曉曉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把吳藤叫到花園裡，問吳溪自殺的事情有沒有新進展，吳藤搖頭嘆息。

等到傍晚，緋紅的晚霞灑滿天空，不遠處的長江被晚霞映得紅彤彤，依然沒有方壚心的消息。

於強、大飛、羅波三個對方壚心不離不棄的好朋友，在傍晚時分抵達。

沒等來方壚心的消息，卻等來一封郵件。

當呂可可把郵件給大家看時，所有人都傻眼了。萬曉曉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在她的心裡，感覺方壚心不可能寫出這樣的一封郵件，除非他一直在欺騙大家。

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呂可可收到方壚心發出的郵件時，方壚心已經登上熱搜頭條：方壚心失蹤。

方壚心登上熱搜頭條不久，方同善在新聞上發出一千萬懸賞，尋找方壚心下落。不出半小時，鋪天蓋地的文章在各公眾平台發出，主流的文章是讚頌方同善，說傳言他這個父親拋棄了兒子，都是小人之心的污衊。

看完郵件，眾人都開車上街，希望能找回方壚心。

除吳藤找到了方壚心開出去的車，其他人一無所獲。

深夜，眾人飢腸轆轆、疲憊不堪地回到方壚心的家，除了安慰呂可可，別無他法。

坐在院里的望江亭中，看著下弦月從江水中升起，思考者方壚心的那封郵件，萬曉曉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方壚心會躲去何處，如何生存，夜裡掙扎著醒來時，又該如何是好？

看了那封郵件，萬曉曉也揭開心中盤踞很久的一個疑惑，終於懂得方壚心睡後為什麼會劇烈掙扎，卻又多出疑問：那個在每個夜裡啃噬他心靈的魔鬼從何而來？為什麼他的心裡會住著一個，那樣折麽他的心魔？

「曉曉，壚子有消息了嗎？」問出這個問題時，師圓圓自己也覺得是明知故問，可面對曾經的好姐妹，她不知道說什麼。

「哦，你來了，唉，沒有。」萬曉曉一愣，看看亭子外的師圓圓。

羅波從屋裡出來，驚奇而高興地喊道：「呀，圓圓，好久不見……」看萬曉曉冷漠哀傷的表情，羅波馬上把高興的神情收起來，對師圓圓招招手：「過來，客廳里有吃喝，別打擾曉曉，她火大得很哦。」

半年前，萬曉曉在社交媒體個人賬號上，發布了自己的一首歌，她想像黃一乙一樣，做一個原創獨立音樂人。歌曲發布以後，廣受好評，粉絲猛增幾十萬，但只持續了短短几天，一條不知來由的信息在網路上流傳，把她剛剛綻放的光芒湮滅了。

消息說萬曉曉在從醫那幾年裡，一直是師和仁的情人。她從方家和師和仁那裡騙得錢后，給父母在城裡買了房子，自己搖身一變，做起音樂夢來。

萬曉曉的光芒被湮滅的同時，她的老師呂易和師娘尤雪沉也被網友指責，說他們夫妻一世清名，將毀於行為不端、缺德喪良心的弟子萬曉曉手裡。

對外不解釋，但對自己的老師和師娘不能不有所交代，萬曉曉把自己從醫那幾年的遭遇，和自己當初為何要忍受的理由，對老師和師娘毫無保留地說出。她以為老師從此要和她劃清界限，卻意外收穫了理解與寬容。

呂易和尤雪沉夫妻倆因為吳溪的蹊蹺自殺，對方家人很是看不起。吳溪生前，也曾對他們聊起過，關於師和仁道德敗壞、唯利是圖的『風言風語』。

萬曉曉坦白交代后，夫妻倆反而同情她。

呂易告訴萬曉曉：「你真有音樂才華，創作出一定數量的好作品后，流言蜚語是無法淹沒你的才華的。我的清名也不是你能敗壞的，那些事在你做我學生之前，你做我的學生后，約束好自己的言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