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磅礴的雷電與怒聲同時響起,墨玖被嚇了一大跳,不敢抬頭。

狂暴氣息割裂了墨玖的衣袍,晏桐怒氣大盛,幽然看向一旁跪地的濮陽簫。

「是你讓他失了眼睛?」

仙尊的嗓音在此刻怒到了極致,天地變色,層雲飄散。在他滔天的怒意下無人能存活。

他陰沉的面容彷彿下一刻要撕毀天地,以濮陽簫現在的身體壓根無法承受仙尊之怒,他無言以對只得叩首。

虛空上,墨玖獃獃站著,手在打顫。

狂暴威壓下,他腦子混亂不堪,過往的記憶在重疊,□□碎裂又重組。

身旁的光亮只閃了一瞬,墨玖知道晏桐不會再放過濮陽簫,他迅速轉頭,視線掃向晏桐,銳利的眸光似笑非笑。

他沒有說話,可又像是道盡了千言萬語。

仙尊指尖的白刃消散,周身寒氣停歇,雖然怒意不減卻還是放棄了攻勢。

墨玖忽然就輕鬆了下來,他越過仙尊時冷冷看了對方一眼,目光不掩輕蔑,隨即撈起濮陽簫就撕裂空間離開。

直至兩人遠去,晏桐依舊佇立當空,孤影蕭肅。

魔域小院,墨玖將濮陽簫扶到床榻,又撥開他亂糟糟的髮絲給他真元渡去真元。

濮陽簫嗓音打顫,抬手去推他:「殿下,別在我身上浪費這些了。」

墨玖看他一眼,語氣平淡:「拿了本殿的東西還敢死?」

看他這麼凶,濮陽簫不敢再動只能聽話躺著。

殿下根本不明白,他已經被廢了修為,再給他渡真元也只是勉強維持,活著也是徒勞。

望著那隻好看的眼睛,濮陽簫鼻子一酸。

「殿下,你的真元很暖和。」

墨玖何嘗聽不出來他是在安慰自己,默然了一會,別過臉:「好好休息,我去弄點水給你。」

出了門,墨玖恍惚了下,靠著牆上輕輕吐出一口氣。他不敢讓自己的心情影響到濮陽簫,打算去弄點茶來。

轉身時他突然撞進一個胸膛。

「你想救他嗎?」

低沉的嗓音如期而至,墨玖低笑一聲。

在這個熟悉的地方,他還是逃不掉這個可怕的人。

冷空氣讓他呼出的熱瞬間凝結又消散,墨玖冷笑道:「不敢勞煩尊上。」

就算不用晏桐,他也可以救濮陽簫。

無非是用自己的血續對方的命罷了。

濮陽簫被他害成這樣,他理當照顧好對方。

他越過晏桐準備去濮陽簫屋裡拿東西。可下一瞬肩膀被按住,唇一痛,炙烈的氣息沖入口中。

「唔--」

墨玖根本沒心情做這個,他盯著晏桐的眼,氣急去推他。

可對方卻像做大山一樣,徒勞無功。

晏桐霸道地撬開他緊閉的齒,熟悉的氣息將他縈繞。

熱烈的親吻就像假象,墨玖根本不要這些。他眼中滿是譏笑,舌抵著對方,僵硬地任由晏桐的氣息噴薄在自己臉上,不給一丁點回應。

但他臉上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根本不像他那麼堅強。

滑落的淚被輕輕吻去。

墨玖痛恨自己的軟弱。

忽然,他想到自己那麼多年的追逐還沒有結果,墨玖不甘心就在這裡止步,他要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真的太想知道了,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是只和我在一起。」

墨玖從來都不會去追究什麼,他只想知道晏桐能不能給他一個想要的結果。

夜晚的風太冷,墨玖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可晏桐卻將他牢牢桎梏在牆上,他想逃走但不願意彎腰。

明明只要彎一下腰就可以從對方的臂彎中逃出去。

連他也搞不懂到底是自己詭異的心思在作祟,還是真的想再留一份尊嚴。

晏桐撐著牆壁盯著他,臉色陰沉,眸子里滿是怒火:「我告訴過你,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邊就可以活下去,你為什麼不明白!」

「如果你不明白那就永遠也別明白了。從今日起,你只要出了這個門濮陽簫必死。」

「......你開始威脅我了?」墨玖盯著他看,垂下的碎發恰好遮掩住了空洞的眼眶,可卻無法掩蓋滑落的淚水。

晏桐亂了氣息,伸手去擦他臉上的淚。

溫涼的指腹撫上臉頰,墨玖感受著遲來的溫柔,搖頭苦笑:「沉穩如仙尊竟然也有威脅人的一天。」

晏桐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撫摸著他的臉,眼底滿是心疼:「失了眼睛沒關係,以後你再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了。」

墨玖靠在牆上,雙臂往身軀內部縮,他不想碰到晏桐的胳膊。儘管只剩了一隻眼睛,可他的目光卻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冷峻,他看晏桐時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是,我的確再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因為......」

「我從來就沒有得到過。」

話落,晏桐臉色刷地白了。墨玖清晰地聽到了他混亂的呼吸,在這一刻,墨玖終於撕下了仙尊一直以來的沉穩和平靜,這無與倫比的快感令他渾身舒爽。

他貪戀這快意,眸光淬著毒繼續不依不饒,「你承認嗎?我從來就不是你心底的那個人。」

「你是。」晏桐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墨玖輕笑一聲,滿臉譏諷別開臉:「你這話簡直自相矛盾!我跟你說過別當我是傻子!」

「你根本不願意只和我在一起,然後又吊著我說我是你心底的那個人,你以為我會信?」

鄙夷與不屑就像冰冷的鋼針將他們的空氣填滿,就連鼻尖充斥的都是能令毛孔都疼得發抖的劇毒冰刺。墨玖眼角滿是冷嘲,毫不退讓步步緊逼。

晏桐拿他沒辦法,撐在牆上的手握緊又舒張,卻不敢再去碰他。

「我早該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回應我,你也永遠都不會給我答案,但你卻想把我留在你身邊。」

「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

墨玖眉眼舒展開來,他的溫柔里摻著複雜到令人看不懂的意味。

宛若痛恨、宛若悲傷、宛若苦澀。

晏桐閉上眼,眸中痛色陡然消散。

墨玖微頓,隨後心底一聲暗嘲──

他真的太自作多情。

「夠了,我有事別擋道。」

毫不留情的話簡直刺人心扉,晏桐能猜到墨玖去了哪裡,也能猜到墨玖知道了什麼,但他無言以對。

看晏桐根本不想放自己走,墨玖咬牙,眼神一凜掌心朝他的胳膊劈了過去。

晏桐避過他的手刃,輕輕拉住他:「你真要跟我這樣?」

他看出來了,墨玖是來真的。

仙尊的強勢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不想讓墨玖離開,也不想讓墨玖對自己這麼冷漠,於是,他不顧墨玖的意願,摟住對方的腰直接撕裂空間。

他要帶墨玖去另一個地方。

他知道墨玖不想回碎星宮,所以他轉了個彎把墨玖帶到了碧琴湖畔。

墨玖不想再偎在他身上,用力推晏桐,對方如他所願鬆了手,動作很輕柔。

落地后,墨玖深吸一口氣,別過臉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以前總是揣摩你的心思,你笑一下都能讓我高興半天。」

「現在我不會再做了。」

墨玖面色極為平靜,彷彿內心所想真的如他所說。

晏桐剛消下去的氣又起來了:「你不願意再看我?」

墨玖與他拉開一臂的距離,「你不要再把我當做其他人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也許你該讓我好好離開。」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晏桐語氣冷了下來:「不可能,我說過如果你想出去,你在乎的所有人,本尊都不會再仁慈。濮陽簫讓你失了眼睛就是死罪,上一次的寬恕已經被你用了。」

墨玖一驚,突然想起在妖域的時候,自己的確為濮陽蕭求過一次寬恕。

他旋即歪頭盯著晏桐,冷笑道:「可以啊,他不就在屋裡,你大可以派人過去殺了他,或者你願意親自動手?」

他此刻渾身輕鬆再無任何牽挂。殺吧,都殺光,看是我心先死,還是人先死。

大不了,他給濮陽簫陪葬。

放光自己的血也好,死在晏桐面前也好,現在他已經沒什麼顧慮了。

晏桐呼吸一沉,上前抓他的手,卻被躲開。

仙尊的胳膊停在半空,將落不落。

看他這樣,墨玖更加瘋狂,他輕笑一聲,語氣恬淡:「我說過,我不在乎你了。所以你想怎麼做都與我無關,當然你也別想在我這裡討到好臉色。」

他不想讓對方好過了,反正自己從來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憑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在喜迎主神回歸。而他被利用到後面竟連個性命也保不住。

晏桐不忍他這樣折磨自己,再次去摸他的臉,嗓音很輕:「不要這樣。」

「我就要這樣!」墨玖迅速接話,滿臉笑意假得人發滲。

「你越不讓我做什麼我越要做。你們想讓我死我偏要活,你不是給過我承諾說不會殺我嗎?」

「那你就護著我。」

看他氣息有些軟了,晏桐一把抓住他胳膊,柔聲道:「我會護著你。」

「可是我不信。」墨玖被他拉到胸前也沒掙扎,只抬頭仰視他。

晏桐什麼話也沒說,只將墨玖摟得很緊。

緊到墨玖覺得疼,特別疼。

一滴水落到了墨玖的眼中,他被刺激得眨了下眼。

空洞的眼眶迎上天空,幽幽道:「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沒有任何徵兆就這樣落了下來,雨滴很大。

「不要。」墨玖按住晏桐的手,他不用看都知道這人要弄個陣法出來,在這個時候,墨玖一點兒也不想被保護,他想淋雨。

他抬著頭,蒼白的臉上滿是雨水。

墨玖在看天,晏桐在看他。

「我不想讓那個主神回來。」墨玖微微閉眼,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有些疼。

感覺那人沒什麼反應,他又說道:「可是我占著這個坑啥事也不做,天底下也沒這麼好的事情。」

「我總歸要有個去處,對吧。」

「你就是他。」晏桐輕撫上他的臉。

「你讓我覺得好笑。」

墨玖根本不會信這種話,他覺得晏桐思念成疾。

他覺得晏桐瘋了。

天在下雨,空氣寒涼,呼出的氣息都凝聚成了白煙,墨玖的視線隨著那團白煙飄遠,眼前一片模糊。

所有人包括他都知道自己不是主神,可晏桐還抱著自己這個替身在這裡無限遐想。

簡直——瘋地無可救藥。

將目光從遠處拉回,墨玖與晏桐對視,冷聲譏諷:「你殺過我。」

話落,他清晰地看見晏桐眸子驟然一縮。

他彎起唇角攬上晏桐將自己湊近了些,接著輕吻了下對方的唇,語氣很是蠱惑:「可是我還是很想你。」

「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特別想,我看山,我看水都能看見你的影子。」

「可就是這樣的你。」墨玖踮踮腳,又挨近他耳畔,嗓音幽幽,「殺了我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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