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氣了嗎?

消氣了嗎?

說完這句話,墨玖待不下去了。

他要走。

踮起的腳落回地上,晏桐一把抱住他,嗓音低沉又急切:「我不會傷害你,我也沒有殺過你。」

墨玖頓住。

心底像是有一根繃緊的弦啪地斷了。

細微的喜意擴散開來,他的身軀忍不住發抖,但後背很快出現了一隻手為他輕輕撫摸著他的脊背。

墨玖咬住下唇,無以言表的委屈湧上心頭。

只要晏桐說的他從來都是無條件相信。

他牢牢抱住晏桐:「我好想你。」

「我知道。」

他又抬頭,眼裡含著淚:「你想我嗎?」

「想。」

墨玖頓了下,又說道:「你也像我想你一樣想我嗎?」

「嗯。」

那……你也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嗎?

他感受著晏桐的手在自己臉上輕柔地撫摸,從眼角慢慢拖到唇邊時,眼底一發狠張口就咬了下去。

「......」

仙尊的皮肉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一個小修士咬破,可如果有仙尊本人配合起來那就不一樣了。

鮮血滑落嘴角,墨玖用力咬得更深了些,眼睛死死盯著晏桐。

血氣沖入鼻尖,墨玖發現晏桐的血聞到了齁甜齁甜。

甜到他發膩,甜到他心痛。

可他還是好氣,他氣得想狠狠咬死這個人。

他咬著晏桐的手不肯鬆口,一隻眼睛狠狠瞪著對方。一點點看著晏桐那張傾世容顏變得柔和起來。最後,又對他笑了笑。

他的笑里揉滿了溫柔和寵溺。

墨玖呆住了。

可他還是沒鬆口。

「消氣了嗎?」晏桐矮身,湊近他的臉。

這時雨已經停了,晏桐輕輕撥開黏在他的臉頰濕發。

兩個人一起聞著齁甜的味道,這畫面詭異至極。

就連齒間蔓延的血肉也那麼甜,他以為是幻覺,舌尖把口腔里的血卷了過去,喉結微微滾動。

下一刻,墨玖忽然鬆口,他感覺自己腮幫子都要麻木了,口裡都是血。

墨玖含著一口血,吐了捨不得,不吐咽下去嗎?

他看晏桐還貼著自己,眼底滿是溫柔的光芒,可他的氣沒那麼快消下去,心底一松偏頭將唇送了過去。

唇唇相貼,鮮血滴落在他脖頸。

他帶著氣狠狠地撕扯晏桐的唇,晏桐眸光含笑任由他發泄。

不一會兒晏桐就被他咬破了皮。

待墨玖無力打算退開,晏桐卻一把按著他的腦袋將他壓向自己。

一聲聲甜膩的低吟從他唇間溢出。

細膩又霸道的氣息包圍著他,墨玖感覺自己的理智和委屈被通通融化。他的目光渙散,手情不自禁摟上晏桐的脖子,用力非常大不允許對方再離開。

看墨玖這麼依賴自己,晏桐眉眼舒展了下,但看到那個空洞的眼眶再也裝不進自己時,眼底又浮現出深沉的鈍痛。

無礙,我會看著你,你也會看著我,就這樣已足夠。

唇齒含香,眼睫垂淚。

汩汩水聲盪開了碧琴湖一圈圈的漣漪。

低喘哼聲繞開了碧琴湖一道道的情愫。

「唔---」

在晏桐的霸道攻勢下,墨玖身軀顫抖神志不存,他推不開對方只得認命。

墨玖臉色潮紅,雙眼蘊滿水汽一眨不眨望著晏桐。

看他這幅情動的模樣,晏桐呼吸一頓,又吻住了他。

衣襟被強硬地撕開,尖銳又密集的快.感由下而上倏然爆發。

鋪天蓋地的酥麻令他腦袋迷糊起來,像是在引誘他放鬆身體接受沉淪。

儘管四肢都已酥麻無力軟得不行,可墨玖不想被那瘋狂沖襲大腦的愉悅吞沒。

他不甘示弱地去扯晏桐的衣袍,可不等對方有所反應,晏桐一把撲倒了他。

輕笑伴隨著墨玖無力抗拒的軟綿在湖畔響起。

「我還是不會原諒你。」

「嗯。」

「就算你這樣,我也不會原諒你。」

「別說話,專心點。」

......

靈鳥飛上枝頭,靈風盪起湖面,直至皎月灑下的銀灰已將整座湖畔鋪滿霜霧,晏桐才抱著墨玖出了碧琴湖。

晏桐將他在榻上放好,傾身湊近。

雨後的空氣異常濕潤,晏桐輕伏在墨玖胸前,他的目光中滿是鈍痛和眷戀,似乎從這一刻,仙尊再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他將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展露了出來,因為對方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晏桐輕輕撫摸著墨玖的臉頰,話語低柔又緩慢,好似在印刻著什麼,又好似怕對方聽見什麼: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他的呼吸格外低緩,黑色的瞳仁里閃過了縷縷猩紅。但晏桐毫不在意,他的悲傷沉痛到連小院都被感染,承接的月光也隨之黯淡。

他緊緊注視著眼前這個貫穿了自己整個生命的人。有一瞬間他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滿足,因為他們經歷的苦熬終將墜入歲月,不值一提。

墨玖的容顏在他腦海中閃過了千萬遍,過往畫面在心底一點點被描繪,直至被粉碎為塵埃,又被刻入他永世不滅的魂魄中。好像只有這樣晏桐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然後為自己套上那人拼盡一身血肉賜予的──

純凈光環。

「你的離開只有短暫瞬間,可留下的我卻要永恆沉澱。殘忍不過如此。」

「所有人都忘記了你,沒有人記得你,你用一切將自己抹去唯獨留下了我。」

「區區萬載歲月對我來說就像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偏偏我什麼都記得。」

「你放心,這一次換我來。」

「別記得我,永恆的記憶太痛了。」

明月也感受到了他的哀傷,它悄悄降下了一隙溫亮的銀光,屋內那個蕭肅孤寂的肩背被這縷脆弱的月光拉出了一條長長的暗影。此時此刻,晏桐毫無保留展現出來的隱忍和傷痛,都被那抹光芒悄然收攏。

直至最後化成了他眼中蒼白的虛妄。

有人吞噬萬靈,有人輕撫暖陽;有人歸於永夜,有人獨憶舊夢;有人身披風光踏入深淵,有人淬染萬誓迎向花間。

最後,還會有人會再次為了心底那個人,奔向早該結束的地方。

晏桐在屋內停留了許久,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墨玖。他把墨玖的頭髮攏到一旁,又輕輕給對方掖了掖被子。

做完這一切后,晏桐手心閃過一抹紅光。

一株熾仙花被他放在了墨玖的臉側。

在他萬年以來不間斷的摩挲中,熾仙的根莖變得極為光滑,它的花瓣嬌艷欲滴,瓣尖萃著金光,已然是一株神力種出的熾仙花。

晏桐看了半晌,直到最後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在看那朵花還是那張臉,可他分得清自己該做什麼。

身為仙尊不管何時何地,還是會保留幾分殘存的理智。

另一側的屋內,濮陽簫沒想到仙尊竟然會來,掙紮下地的同時,驚懼從心底升起。

尊上會怎樣對他都不意外,可殿下他......

醞釀許久的話還未出口,晏桐抬手覆在他頭頂。

預料中的黑暗未至,濮陽簫楞了楞,抬眸去看。

只一瞬,便瞧見了仙尊陰沉的眸光,可對方見到他的金色瞳仁后,氣息變了。

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濮陽簫立刻垂頭,道:

「尊上,濮陽有罪。您就是讓我死我也也毫無怨言,但殿下他是被人擄走的,為了我他才會這樣,濮陽求尊上……」

他胸膛急促起伏,膝行了兩步:「眼睛,求尊上將它還給殿下吧!」

「本尊不會逆他的意。」

冰冷的一句話,直接表明了晏桐的態度,濮陽簫著急也別無他法。

「你很清楚他的性格,給你了就是給你了,說再多也無用。以後你要做的就是守在他身邊。」

濮陽簫不解,要說墨玖的性格也的確是這樣,可他已經失了修為,再無任何可以留在墨玖身邊的理由,尊上還願意他繼續跟隨殿下嗎?

「尊上,濮陽自是願意跟在殿下.身邊,可我的修為已廢,不出三十年......」

他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本尊會助你。」

晏桐居高臨下冷冷看著他,嗓音不辯情緒。

在這一刻,仙尊重新回歸再無半分傷痛在身。

白光將濮陽簫籠罩,他發現體內經脈正在被修復,全身暖意融融,震驚了下,立馬毫不遲疑入定起來。

他不會辜負尊上的苦心,雖然不明白晏桐為何會來給他療傷,可仙尊既然親自出手必然不會做無用功的事情。

再睜眼,屋內已無尊主身影。

濮陽簫呼吸一頓,轉頭出了屋,直奔另一側房門。

晏桐的法身已維持不了多久,在回到碎星宮后,他坐在了那張曾經與墨玖相擁纏綿過無數次的榻上。

輕輕撫摸著手下的柔軟羽被,晏桐的雙眼已是通紅。他體內的真元散了大半,能維持到現在已是勉強,可他還是不願碎了這具法身。

還想多待一會。

秘境中,九具屍身圍著晏桐,他們手中的血線變得金光凌冽。大陸主宰的真元到了此刻已差不多被耗盡,可晏桐依舊沒去管那升愛他們想做什麼。

在他眼裡,所有人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他睜開眼睛,留在碎星宮的法身陡然消散。隨後,秘境里的億萬花簇開始搖擺,無數花瓣圍繞九具屍身旋轉不停。

貫穿體內的萬千血線將晏桐的血肉絞得稀碎,可他卻絲毫不覺疼痛緩緩站了起來。

九具屍身隨他動作移動了方位,明明是乾涸了靈魂枯竭了鮮血的屍體,可卻能敏銳地察覺他的動作,他們渙散又空洞的眸子也朝著晏桐的方向望去。

動作僵硬又刻意。

彷彿在提醒著眼前人什麼。

晏桐眼底古井無波,他唇角微勾,輕蔑又冷嘲的笑意綻了開來,不知是對著誰。

緊接著,他抬手,掌中出現了一塊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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